蔥鬱的竹林, 微風拂過霎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和着傍晚的陽光,蒙了層淡淡金光的竹林飄渺仿若仙境。
小十三着了淺綠色的侍女服飾行走其中, 面上是一片凝重, 在看到立在石桌旁站的筆直的纖細背影時, 更是浮上了一抹擔憂。
女子似是對有人來此一點也不意外, 身形未動, 只淡淡道:“這是第幾日了?”聲音帶了些嘶啞,平淡的聽不出一點情緒,但小十三卻背脊一涼, 拱手道:“回主子,第三日了!”
“第三日了啊!”安平嘆息一聲, 接道:“他們兩人現下如何?”
“這……”小十三猶豫了下, 道:“這三日天氣比較炎熱, 八殿下滴水未進,再加上有傷在身, 已然快熬不下去,至於阿史那雲公主,比八殿下稍微好上一些,但也是虛弱之極!”
安平默然,半晌才道:“如今也只能等下去了!”
小十三沉吟了片刻, 上前一步道:“主子, 不如我們……”
“不許輕舉妄動!”安平猛然轉過頭, 神色凌厲的道:“這一局棋已然快分出勝負, 我們沒必要再攪進去, 再者,皇帝已經對我有所懷疑了, 我不能置那麼多兄弟姐妹於險境之中!”
“可眼看便要落山了!”小十三囁喏道:“卻一點軟化的意思都沒有!”
“快了!”安平眼光投向皇宮方向,淡淡道:“只要阿史那雲堅持下去,這一局棋龍□□必輸無疑!”說罷話題一轉,問道:“小四那裡進行的如何?”
“進展順利!”小十三回道:“除了我們的分號,其餘市面上地糧食我們已經收購了六成,嬀州、嶺北行省、池州、汝陰等產糧較高省城的分號也已然開始往旱災之地運糧,相信用不了十日,便能準備就緒!”
安平微點頭,問道:“現下黔中等地旱情如何?”
“黔中旱情較爲嚴重,已經有流民開始往附近幾個省城逃竄,至於衢州、襄州等地也已開始擴大,相信最多半月,京城便會收到消息!”
“半月麼?”安平眼睛微眯,眼底緩緩閃現凜然的笑意,“足夠清竹養好傷勢了,而我們的好戲,也要開始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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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龍□□埋首在一堆奏摺中認真的一本接一本的批閱,足足兩個時辰,連頭都沒擡一下,直到殿門發出輕微的聲響,龍□□這才微頓了一下,片刻後淡淡道:“阿史那雲還是堅持嗎?”
剛踏進殿門的高公公忙快走幾步來到玉案前,恭敬道:“回陛下,老奴說的口都幹了,可雲公主就是不肯鬆口,她說……”說罷停住,看了龍□□一眼,這才垂首道:“雲公主說她與安平郡主結了安達,因此不能搶安達的男人,就是殺了她,她也不會嫁的!”
龍□□聞言坐直了身子,眼睛微眯,半晌緩緩道:“是嗎?結了安達?看來朕對這個安平果然是小看了,不過也是,房英成的孫女,再不濟也不是一般女子能相比的!”說罷拿起擱置在一旁的茶盞輕輕飲了一口,隨口道:“你覺得這個安平郡主如何?”
高公公身子微顫,頭埋的更低了,猶豫了片刻才道:“回陛下,老奴覺得安平郡主是比平常女子要英氣些,可是跟陛下比起來,仍是雲泥之別!”
龍□□聞言斜睨了高公公一眼,笑罵道:“你這個狗奴才,就會拍朕馬屁!這個安平豈止是比平常女子英氣些,簡直是朕見過最傳奇的女子了,甚至比朕的這些兒子還要厲害幾分!”
高公公顯然被龍□□的話驚到了,居然猛的擡起頭直視了龍□□片刻,而後才驚慌萬分的低下頭去,惶恐道:“這……這個安平郡主……老奴沒覺得她有什麼特殊的,只不過懂了些武藝,上過幾次戰場罷了!如何比的上各位殿下!”
龍□□神色莫名的打量了高公公一陣,半晌才淡淡道:“罷了,朕不用你侍候,下去吧!”
高公公忙行禮,正欲退出大殿,忽聽龍□□道:“傳朕旨意,取消老八和阿史那雲的婚約,改賜婚於老七!着禮部去準備吧,儘快完婚!”說罷不待高公公反應,一揮手,又繼續埋首於奏摺中。
高公公見龍□□如此,仍是不敢大意恭敬的行了禮,這才退出。
待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龍□□忽然凌厲萬分的看着殿門若有所思,半晌叫道:“夜冥!”
話音剛落,一名着黑袍蒙黑巾的男子忽然出現,單膝跪倒在地,低聲道:“參加主上!”
龍□□看着夜冥吩咐道:“去仔細的給朕查查這個狗奴才,要是有一點不妥的地方,找個理由就地格殺!”
夜冥神色未變,公式化的道:“夜冥領命!”
龍□□又道:“安平查的如何?”
“沒有任何異常!”夜冥道:“所有接觸過的人都做了詳細調查,沒有不妥!”
龍□□緊皺眉頭慍怒的沉下臉,繼續道:“那兩個老傢伙呢?可找到行蹤?”
“現下正在谷城遊玩!”
“派人跟着!”龍□□一拍玉案,道:“給朕盯緊了,另外再給朕盯緊了一字並肩王府,有任何異動立即稟報於朕,若沒有異動……”龍□□忽然扯出一抹陰森笑意,低低道:“那就除了那兩個老傢伙……這樣一來,朕看你還能藏到幾時?”
夜冥依然神色不變的領命,末了問道:“那安平……是否也要除了?”
“不用!”龍□□揮手道:“朕留着她還有用處!如此有趣的一顆棋子,如果不加以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
夜冥低頭稱是,龍□□又詢問了幾句,而後淡淡道:“下去吧!”
不過瞬間,鬼魅一般的夜冥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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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稍顯破敗的大殿中,龍清竹吃力的移動着雙腿,手扶牀榻緩緩站起,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桌邊,剛伸手想給自己倒杯水喝,忽聽殿門一陣輕微的聲響,而後一個黑影快速的閃了進來。
龍清竹一驚,手迅速的摸上腰間藏的匕首,警惕的看着門口的黑影,冷聲道:“誰在那裡?”
話剛說罷,緩緩走近龍清竹的黑影猛的拉下臉上的黑色面巾,清越的聲音響起:“是我,清竹!”
龍清竹一怔,一抹欣喜躍上面容,轉瞬即逝,而後輕聲道:“安平,你怎麼來了?”
安平淺笑着,如水的雙眸柔和的看着龍清竹,輕聲道:“來看你啊!”說着走近龍清竹,扶住龍清竹的一條手臂,攙扶着走回牀邊。
安平扶龍清竹坐好,從腰間摸出小五配的藥,伸手卷起龍清竹的褲腿,一面將藥油倒進手掌緩緩揉搓着,一面道:“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下,要把淤血用力揉開!”
龍清竹聞言好笑的看着安平,溫和道:“又不是三歲孩子,這點疼怕什麼!”
安平莞爾一笑,將手放於龍清竹的膝上,夾了些內勁緩緩揉了起來,擡頭看着因爲忍疼牙關緊咬,額冒冷汗卻強忍着笑的龍清竹鼻頭忽然一酸,有些氣悶的道:“何苦受這個罪,娶了她不很好嗎?郎才女貌,也算是良配!”
龍清竹聞言詫異的看了安平一眼,眉目盪漾出溫柔的笑意,開玩笑道:“若是娶了她不就不能娶你了嗎?”
安平一愣,手上一用勁重重的壓在龍清竹膝上,龍清竹倒抽冷氣,安平這才醒悟過來,忙放輕了力道,卻怔怔的盯着地面出神,從龍清竹這個角度看只能看到安平如小扇般的睫毛,完全看不到眼內神色,龍清竹若有所思的盯了安平一陣,神色驀地黯然了下來,半晌轉了話題道:“這麼晚,你如何進宮的?”
安平忙回了神,淺笑的看着龍清竹,回道:“沒看見我穿着夜行衣嗎?當然是偷偷進來的!”
龍清竹一怔,一把握住安平的手腕,嚴肅道:“你怎可如此莽撞,宮中守衛森嚴,萬一被當成刺客抓起來怎麼辦?”
“放心!”安平笑道:“這宮中我熟的很,都是揀守衛鬆散的小徑過來的!再說以我的輕功,就算髮現也是留不下我的!”
龍清竹聞言仍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番,安平自是點頭應着。
直到寅時,安平這才頗有些不捨的離去,一路飛檐走壁的回到自己的院落,剛換下夜行服,就見小十三敲門而進,安平微一挑眉,冷峻道:“怎麼樣?”
小十三帶了些許笑意拱手回道:“屬下帶着他繞了大半個京城,直繞的他暈頭轉向,後面動了手,不過功力沒有屬下高,隨手把他敲暈後屬下這纔回來的!”
安平聞言微一點頭,道:“看來皇上果然對我開始起疑心了,找個機會叮囑一下小一他們,行事一定要小心!”
小十三臉色一正,肅然道:“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