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慣穿鎧甲,與人對打時也多一身黑衣了事,今天卻不同,一個長年執掌殺伐的男人,一件錦色的華衣,張揚的奢華感,硬生生被他穿得驚豔。
留空雖是戰神,卻生了一張極清秀的臉孔,英俊書生的模樣,若不是那疏冷的、睥睨一切的氣質在,沒人相信他是四海八荒盤古開天闢地後孕育出的第一個戰神——除非是見過他在戰場上的形象。就這樣,還老有新晉升的小仙,誤以爲他是天上的文書。
“嗬。”郗景倒抽口氣,繞着留空走了一圈,不敢相信,“以前都沒發現,留空兄真是好相貌!只是你這一身打扮,可是天族大勝了,好穿去魔族耀武揚威?”
留空任她看夠,直到她停在自己身邊,方纔淡淡道:“日前在戰場上救了一隻青鳥,冒冒失失就敢從雲頭上往下跌,捉了一問才知道是王母派去送信的使官,半路卻迷戀上天外天的冰鳳凰,窮追不捨時被施了凝冰咒,這才掉下來。”
“噗……”郗景笑不可支,“你是說王母那隻眼高於頂的青鳥,總算是讓他吃到苦頭。不過,他不就是去給你送信的嗎?”
“是啊,這衣服就是他交給我的,說是天帝送的。”留空的聲音清朗,他說話時你留心聽,就像是古泉清泠的流水。
只是這次郗景卻沒細聽,她皺眉看着剛剛還覺得好看的衣服,那錦色也一下子變得刺眼,郗景嫌棄:“我說你品味怎麼一下子差了這麼多,原是天帝的手筆,我這裡還有幾件你以前留下的衣服,你要不要索性換了?”
留空性子原本冷淡,只是對着郗景,這個文成武就都是他一手教導的女戰神,才和顏悅色,此時他淡淡一笑,轉身欲走,眼角竟然多出些狡黠的紋路,說道:“不必了,我馬上還要去見天帝。”
果然郗景一旋身擋在留空身前:“你要去做什麼?”
留空一派正經:“天帝贈我織錦女仙織就的錦衣,我不去謝一謝,如何過意的去?”
這冠冕堂皇的話騙騙別人還行,可郗景自從於火鳳凰裡蛻化出來,就被尊爲未來的女戰神,跟着留空修行。如今多少個千個萬年走過,他什麼性子,郗景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天帝還賜你與天女大婚,看來你也樂見其成,我着實不該阻攔。”
這倒叫留空停了步,郗景在天庭女仙裡算是高的,可她此時站在留空面前,卻還只是到他的肩膀。她與他站的又近,瘦高的身形在留空低頭看她時,幾乎被他寬大的衣袍遮住。那情形,遠看去就像是他將她抱住。
她聽到留空輕輕的愉悅的笑:“哦?郗景,天帝的旨意你都敢抗?”
郗景忙作出一副後悔不疊的樣子:“我也追悔,可惜了一對男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伴侶……”
男戰神見她愈說愈起興,微不可見地皺眉,退後一步拂了拂衣袖:“郗景,我說話就要走了,你就這麼和我擡槓?”
眉目間的情緒,竟然是有些委屈。
郗景霎時間一頓,抖了抖袖子似要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你幹嘛?”
留空想要說些什麼,但見郗景一副混沌未開的樣子,索性並不再說,只道:“天帝那裡,陪我去吧,順帶說說這些日子,天帝又鬧出什麼趣事。”
郗景扯回自己抖出去的衣袖,不情願地跟上他走,心道還是在外面好,一回天上就要穿這種拖拖拉拉的衣服,麻煩。
“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前日煉出了駐顏丹藥,天帝開開心心去看,回來臭了一張臉,逮着天兵天將就罵:‘我是要修復皺紋的丹藥,駐顏有什麼用?留着皺紋生小皺紋嗎?!’”
郗景想起天帝那時那張扭曲的臉,恁是如此矜持的一個女子,也忍不住笑意。
“小太子鏈瑜依舊紈絝,聽說天帝要把天女嫁給你,明裡暗裡不知使了多少拌子,被王母叫去訓話,聽說出來的時候揚言要帶天女私奔。”
留空表情依舊淡淡的,看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郗景覺得吧,他有沒有聽都說不定,純粹是看她太閒給她找事兒做呢。
突然間留空一轉身,郗景就在他身側,眼見就要撞上,卻見郗景腳下一穩,脆生生站住,擡眼奇怪地看他。
留空一笑,單手打開,似乎是擁抱的姿態,卻只撫了下她因慣性飄飛而前的衣帶,惋惜道:“真後悔把你教的如此靈敏。”
郗景莫名其妙,卻沒上心,問他之前的問題:“這是去給天帝報喜?”
“算是。”留空故弄玄虛。
果然當留空從天帝凌霄寶殿出來的時候,郗景遠遠瞥見天帝半喜半怒的側臉。喜是真喜不自禁,怒倒不見得是真怒,更像是被人下了套,鬱氣無處發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