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鳳·赤霄(一)

翌日, 彎彎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沒見到簡小樓,舉着惺忪的眼睛四處張望:“爹爹,孃親呢?”

夜遊將她從吊牀裡小心抱出來, 親吻她的額頭:“你娘閉關練劍去了。”

彎彎便不問了,由着夜遊給她穿衣服, 扎頭髮。

她雪白的頭髮和身體同步, 生長的極爲緩慢。

拾掇好之後, 彎彎趴在龍皮毯子上擺弄玩具,夜遊坐在牀邊剝橘子,一瓣瓣喂到她嘴裡。

“爹爹我要吃葡萄。”

“挑食對身體不好, 偶爾也得吃點別的,乖,晚上再吃葡萄。”

“奧。”

中午日頭盛一些的時候,夜遊抱女兒去山下潭裡玩水。

太陽落山,再抱回洞裡睡覺。

一日三日還好, 半個月後, 彎彎開始拉着夜遊問東問西,不停詢問簡小樓什麼時候出關, 也不愛下水去玩兒了。

又過一個月,夜遊說什麼她都不相信, 哭鬧不止,不吃不睡,眼睛腫的核桃一樣。

夜遊勸不住, 傳音將素和喊了來。

素和把她抱在腿上,溫柔哄着:“彎彎想孃親,你孃親也想自己的孃親,所以去探望彎彎的外婆了。”

彎彎不相信夜遊,因爲夜遊總是騙她,從前講好寫完了字給她買糖葫蘆吃,欠下的糖葫蘆都能堆成山了。

但她一直非常相信素和,素和從來沒有騙過她。

結果聽素和這麼一說,她哭的更兇了:“二孃也騙我,孃親肯定是不要我了,嗚嗚嗚……”

“二孃何時騙過你?”

“我在金羽外公宮殿裡住了好久,外公沒有夫人,彎彎沒有外婆。”

“傻丫頭,沒有外婆怎麼生的你娘?”素和鬱悶,“你金羽外公和他夫人早年感情不和,分開了,不住在一起。”

夜遊在遠處皺了下眉,同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她聽得懂麼。

彎彎眨眨泛着淚花的眼眸:“是不是因爲外公太兇,總是兇外婆,所以外婆跟着野男人跑了?”

不只夜遊,素和都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望仙山住了將近三年,誰教的?

“彎彎……”夜遊板起臉想訓她一句,被素和橫了一眼,轉而道,“金羽外公會兇你麼?”

彎彎兩隻手扭着腰上的骨片,搖搖頭:“外公從來不兇我,但除了我之外他每個都兇,可嚇人了。”

素和捏捏她的小鼻尖:“對,你外婆爲了躲避你那兇巴巴的外公,一個人住在很遠的地方,你孃親每隔幾十年,就去陪她住上一段,不然外婆會很寂寞。”

“哦。”彎彎信以爲真,“那孃親什麼時候回來?”

“彎彎乖一點兒,孃親就會早點回來。”

彎彎撅起嘴兒:“孃親爲什麼不帶我一起去,我也想見見外婆。”

夜遊走過來,不動聲色的將熱好的羊乳遞給素和,素和捏着瓶肚子,將瓶口湊去她嘴邊:“因爲彎彎太鬧了啊,一點兒也不乖,你外婆怕吵,喜歡乖乖的寶寶,你孃親怕你吵着外婆。”

“那我乖乖的,下次我們一起去看外婆好麼?”

“好。”

“來勾勾手指頭。”

彎彎被素和哄住了,恢復笑臉兒,開始正常的吃吃睡睡。

夜遊兩人整天什麼事兒不幹,帶着彎彎去周圍人族的城鎮走走逛逛,分散她的注意力。其他孩子有一個爹一個娘,她有兩個爹輪流抱着,總是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晚上回到天海洞,就去秋水宮裡蹭飯吃。

他們兩個自然不吃,但彎彎得吃,還得吃的好,海牙子的侍女們心疼彎彎,照顧的很是周到。

因此一入秋水宮,彎彎被晴寧帶走,一衆侍女伺候着,兩人終於閒了下來。

照顧一個小孩子,而且還是特別鬧騰、又捨不得責備的孩子,比修煉累上百倍,卻也是累並快樂着。

……

藏書殿裡,夜遊坐在椅子上翻看有關輪迴的書,素和坐在水晶臺階上,一手拿着《見不得光的四宿往事》研究八卦,一手捏着篦子給大白狗梳毛。

不只帶孩子的本事漸漲,素和這一手梳狗毛的功夫也是越來越嫺熟。

夜遊從書中擡頭,睇一眼過去:“阿賢近來怎麼樣?”

素和放下書冊,奇怪道:“一條狗,還能怎麼樣?”

夜遊摩挲儲物戒,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素和怔了怔:“小樓將珠子留下來了?”

夜遊點頭:“海牙子懷疑這顆珠子對彎彎身體有益,便留下了,反正回去之後,立刻就能挖出來。”

“小心被別人挖走了。”

“挖走也沒什麼用處,這珠子在我手中,與一般死物沒有區別。”

夜遊舉着珠子認真檢視,“素和,珠子內保存的是記憶,按照道理說,被小樓看過一遍之後,不會消失吧?”

旁人的心思素和猜不透,夜遊一開口,他便知曉他的意圖:“你想進入賢的記憶世界看一看?”

“不行麼?”

“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小樓被囚禁了整整九百年,不算很長,也挺可怕的。”

簡小樓可以修煉神魂,他倆只能乾瞪眼。

鳳凰修內丹,龍族修龍珠,他們的神魂與此二物一體,無法單獨修煉一個。

夜遊琢磨道:“九百年而已,出來不過九個時辰,彎彎睡一覺的功夫。”

素和摸着下巴:“你想進去看看朝歌和時光?

夜遊學他摸下巴:“我有這個想法,不過我更好奇輪迴體系,天行大師和我父親推演了那麼久,小樓看不懂又說不清。我好奇,相隔百萬年,天行大師是怎樣推算出輪迴路徑,最終轉世成爲你的。”

“小樓教你怎樣入內的法子了?”

“連她自己都是糊里糊塗進去的,如何教我?而且後來試了試,她自己也進不去了。我只是在想,賢才是這顆眼珠子真正的持有人,你又是前主人,有可能你還可以再打開一次,帶我一起入內,或者你自己進去,記住他們的推演方式,出來之後講給我聽。”

“我不想進去。”

“你怕看到前世?”

素和扔了手裡的手冊,起身走到桌前,一掌撐着桌面,居高臨下看着他:“哎!”

夜遊往靠椅上一躺,整個靠椅向後微仰,抱着雙臂擡頭與他對視:“說。”

素和指向自己的靈臺:“你可知道,我與阿賢相處久了,意識海里總是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然後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情緒。”

“所以更得知道天行大師用了什麼辦法,在輪迴中,保留了自己想保留的一部分。”夜遊擺擺手,“不過我尊重你的意見,無需勉強。”

“說的好像我肯定可以打開似得。”素和垂下頭,將珠子從桌面上拾起來,“然而你言之有理,與其被動承受,我還不如主動探知。”

招招手,“阿賢,過來。”

大白狗立刻跳起來,搖着尾巴走到他腿邊:“嗷嗚……”

素和一彎腰,撥開眼罩,將珠子塞入它黑洞洞的眼眶裡。

大白狗嗷嗷叫喚着,想以爪子撥掉,被素和一言喝止:“不許撥!嘗試打開封印,我要進入你的記憶世界!”

大白狗委屈着嗷嗷幾聲,眼珠子並沒有什麼反應。

夜遊思忖:“我看它意識混沌,聽不懂太深奧的指令,你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問題是我也不知該怎麼搞。”

“你就動用心念說我要進去進去進去進去,小樓說她就是這樣冥想的。”

“弱智。”

素和撇撇嘴閉上眼睛,真在心裡默唸着“我要進去進去進去……”。

倏忽他意識一沉,明白是有效果了,連忙抓住夜遊的手腕。

兩人摔落在一個陰森可怖的黑暗世界,擡起頭,看到巍峨殿宇前大白狗的雕像。

——“主人,您……咦,你們是誰?”獄靈詫異的聲音。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互視一眼:“佛心獄?”

——“是啊。”

“進錯了。”素和訕訕然,拍拍夜遊的肩膀,“再來一次。”

再次冥想,從佛心獄裡出去。

又試了一次,還是佛心獄。

直到第五次,終於被一道漩渦吸附,兩人通過漩渦進入到珠子內部,視角變得奇怪起來。

夜遊驚訝:“我也可以進來?”

珠子爲圓形,空間狹窄,兩人雖是神魂狀態,依然得並排蹲着,像極了當年在火球內躲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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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和將他往一邊推了推:“是我以神魂之力牽動你的神魂進來的,得瑟什麼?”

說着,視角出現詭異的變動,是大白狗在草地上打滾。

兩人在眼珠子隨着它的動作上滾下翻,素和頭暈眼花:“小樓居然獨自一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待了九百年,簡直是……”

“不可思議。”

“對,不可思議。”

“我只是覺得這個記憶世界不可思議,世間萬象真是玄之又玄,難怪海牙子癡迷此道……”

他們看到的記憶開端,與小樓看到的並不一樣。

小樓是以雪中生出現作爲起點,那時天行大師十八階,獨居在翠竹山上。而他們見到的天行,不過一個九歲大的小和尚,住在涅槃寺。

毫無修爲,又瞎又啞。

涅槃寺的僧人們並沒有給予這位新晉“佛子”任何優待,只在阿賢脖子上套了條狗繩,作爲“導盲犬”送給了他。

幼年期的阿賢在寺內恣意慣了,如今被束縛住,對天行充滿敵意,故意一個猛竄。

天行摔倒在地,頭破血流,小手一鬆,它跑的無影無蹤。

天行趔趄着站起來之後,也不見生氣,側過身子,雙手摸着牆慢慢走。

畢竟頭頂“佛子”頭銜,天行不與其他小和尚一同住,獨居在一處小院裡,一日三餐有僧人送來齋菜。

他看不見,又細嚼慢嚥,阿賢吃完自己的,跳上桌子將他的齋菜幾舌頭卷光。

小和尚仍是不生氣,沒飯吃,他去喝水。

阿賢不解氣,故意領錯路,將他領進後山。一個不留神,一人一狗摔進獵獸挖出的坑裡。

阿賢左跳右跳,距離坑口始終差了一點兒,天行便讓它踩着自己借力上去。

阿賢照做,跳上去後不管天行死活,自己夾着尾巴跑了。

它在寺廟裡到處打轉,眼見電閃雷鳴,暴雨將至,想起天行還在坑裡,它又轉悠了回去。

天行盤膝坐在坑底,道了聲:“要下雨了,阿賢你回去吧,小心淋溼了又要生病。”

阿賢繞着坑邊轉了兩圈,不知在思索什麼,轉頭狂奔回去喊了大和尚,將天行從坑裡救了上來。

天行回去以後大病一場。

素和氣的不輕:“這都能忍,換成我,早打死了吃狗肉!”

夜遊勾了勾脣角:“天行大師聰慧過人,小小年紀,非常清楚涅槃寺的高僧並非放牛吃草,而是在暗中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能否收服阿賢,關係着他能否坐穩‘佛子’的位置,倘若心性不佳,涅槃寺不會傾注資源去培養他的,畢竟培養一個‘佛子’不容易。捨棄天行,再挑一個有慧根的,打造出一個新‘佛子’,對於涅槃寺而言卻不是什麼難事。”

夜遊看人極準,素和不會疑心他的判斷:“你的意思是,天行所表現出的心性,是在演戲?”

“恩,被阿賢一連串戲弄時,天行內心真實的想法估計與你差不多,恨不得掐死阿賢吃狗肉。”

“九歲大的人族孩子,心機如此深重,小樓還說他是得道高僧。”

“你也是有意思,哪位高僧一生下來就得道的?天行現在不過是個孩子,字都不認識幾個,總要有機會給他成長起來。”

“也對,一個頭腦簡單之人,還身有殘疾,是沒有成長機會的。”

果然不出夜遊所料,天行病好之後,阿賢再也沒有“欺負”過他,涅槃寺的高僧終於露面,舉行“佛子”大典,邀各界同賀,天行在涅槃寺的地位就此穩固。

典禮上,眼珠子陷入了黑暗。

再次出現影像時,天行步入十八階,身在翠竹山上的茅屋內。

素和一怔:“怎麼回事?”

夜遊也想不通:“小樓說她被珠子吸進來以後,整整度過了一百年,珠子因爲脫離了本體,力量不足纔開始出現停頓。”

兩人商議不出個所以然,繼續看下去。

這一幕回到了天行大師初遇雪中生,與簡小樓所看到的一模一樣,眼珠子一直沒有黑屏,顯影了一百年。

時間漫長,他們兩人作伴也不寂寞,唏噓着看完了這段往事。

自從天行還俗東渡,珠子如預想出現停頓,十幾次停頓之後,天行遇到時光和朝歌,夜遊的眼睛開始一眨不眨。

天行與朝歌夜下相遇,又分別,拜訪大寶師曲以然打造幻靈天書,將珠子留在曲以然的洞府。

整個過程和簡小樓告訴他們的相同,唯一的差別,記憶跳過了那個盜取珠子的蛇妖,叫做葉琅的蛇妖。

之後記憶終於進展到夜遊此行真正的目的,天行與朝歌推演星域輪迴體系。

兩人推演所用的圖紙,堆滿了飛舟好幾個艙。

夜遊總算理解了爲何小樓記不下來,他同樣理解不了,亂七八糟的印刻在意識海里,對天行大師以及他父親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樣的智慧,即使活到他們的年紀,有着他們的閱歷,夜遊也認爲自己難以望其項背。

不過,饒是他們推演出了輪迴軌跡,也是沒有用的。

天行所在的年代,距離素和出生橫亙着百萬年時間,所以說因緣際會,那條曾經偷走珠子的毒蛇精葉琅,有一隻神奇的右手。

天行找到了葉琅,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葉琅開出了一個條件:“我可以幫你,你得將那顆珠子送給我。”

天行道:“這珠子牽扯因果……”

葉琅冷笑:“說少廢話,給我就幫你。”

天行再三思索,應允了下來,葉琅摘下右手的金屬手套,將素和留在朝歌飛舟艙內的一件上品中衣拿在手中,根據天行告訴他的方式,推演素和的輪迴路徑。

葉琅還將那件中衣放在鼻下嗅了嗅。

看到此處,素和簡直吐血:“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貼身衣物千萬不可隨意亂放。”

夜遊忍俊不禁,旋即面色凝沉:“果然,輪迴的規律並不是那般好推演的,最終還是得憑藉機緣。”

“你指這蛇妖是機緣?”

“難道不是?”

“我看是我比較倒黴,他們恰好遇到了輪迴之手,不然我只是我,不是什麼臭和尚的轉世。”

夜遊稍稍沉默,道:“那你便不是我認識的素和,不會與我成爲朋友。”

素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葉琅做完事,天行大師將珠子從腰間解下遞給了他。

葉琅生怕天行反悔,拿到手後化風逃竄。

行至半途,做賊般把珠子取出,捧在右手心裡,眯着眼睛道:“心肝兒啊,我終於把你拿回來了。”

誰是他的心肝兒?

夜遊也微微眯了眯眼。

葉琅突地一愣:“我的心肝兒呢,爲何變成了兩個臭男人的氣息?”

素和推一推夜遊:“這蛇精的輪迴之手不是假的,他可以感知到我們。”

葉琅木愣愣的託着珠子左右看,明明還是那顆珠子啊!臉色倏變,目中戾氣叢生,瘋瘋癲癲的叫囂道:“我的心肝兒呢,你們將我的心肝兒藏到哪裡去了?你們和我的心肝是什麼關係?!”

夜遊:“好想出去打他。”

素和:“難得我倆意見一致。”

話音一落葉琅真被打了,朝歌下的手。

朝歌如今十九階,葉琅十七階,被打的吐血趴地,珠子落入朝歌手中。

葉琅氣惱:“那禿驢果真虛僞,說好送我的!”

朝歌拋了拋手裡的珠子,狡黠道:“他給了你,是我動手搶的,不算犯規啊。”

葉琅怒不可遏的衝上去搶奪,朝歌又將他打了一頓,打的鼻青臉腫,揚長而去。

夜遊囧:“過分了。”

素和更囧:“欺負蛇啊。”

其實也不是,這條毒蛇傷天害理無惡不作,若非念在他的確幫了天行一個大忙的份上,朝歌指不定直接殺了他。

隨後朝歌送天行大師進入輪迴,他正拿着珠子感慨,察覺到氣息異常,立刻將珠子收入袖筒中。

夜遊兩人又聽見葉琅的聲音。

——“那禿驢呢?”

——“進入輪迴了啊,你知道的。”

——“珠子呢?”

——“珠子對他何其重要,融進他神魂,隨他一起轉世了。”

——“你、你們這些人渣,過河拆橋!”

——“你這不知好人心的小蛇精,天行是不想讓你牽扯進我們的因果,乖,少乾點壞事兒,好好修煉去吧。”

——“利用完了我再一腳踹開,還虛扯什麼因果,我只問一句,欠我的因果怎麼還?仗着是龍了不起?不就是比我們蛇族多了四個爪子麼,我們蛇族還比你們多出一條命根子呢!”

朝歌大概是無語了,半響沒聽見他的聲音。

——“等着吧,給了我就是我的,欠了我的都得還,莫要以爲入了輪迴就能賴掉我的賬,輪迴路遠,咱們來日方長!”

葉琅留下一聲陰鷙冷哼,消失了。

再然後,珠子顯現出的場景斷斷續續,殷紅情開始在東南星域叱吒風雲。

素和慷慨萬千:“那噁心的天武劍宗,竟是你丈母孃創立的。”

夜遊摸了摸鼻子,不語。

“渣龍,朝歌愛上時光,應是被時光的深情感動,但你有沒有想過,時光爲何會愛上朝歌?”

“因爲她提取了殷紅情留在問情劍內的血,進化成了殷紅情。”夜遊想過這個問題,“時光提取毛驢的因子核,毛驢喜歡母馬,她喜歡母馬。提取了殷紅情的因子核,殷紅情喜歡我父親,她也喜歡我父親。”

“你丈母孃挺慘的,時光是她的複製體,她卻活成了時光的代替品。”

夜遊不認同:“時光最初的喜歡,只是本能的喜歡,但她擁有獨立的思維之後,那是屬於她個人的情感,她的作爲,也與殷紅情無關。”

趁着“黑屏”兩人正聊着天,珠子猛然一陣距離抖動。

再見光明時,是在藏書殿內,眼珠子從賢眼眶裡滾落出來,兩人也被送出記憶世界。

素和拾起珠子:“還要進去麼?”

夜遊從他手中拿走珠子,收起來:“不必了,後面沒什麼打緊的,而且你應該也和小樓一樣進不去了。”

“那走吧,彎彎估摸着醒了。”

他們只在珠子裡待了五百年左右,外界五個時辰,已從傍晚到了翌日早晨,彎彎剛從硨磲裡爬起來伸了個懶腰。

伺候着小公主吃罷早飯,夜遊的六星骨片傳來訊息,海牙子要他將彎彎抱來迷途寺。

準備好一應物品,大白狗被留在秋水宮內,兩人帶着彎彎上了路。

帶着孩子不方便,兩人決定直走四宿與十方之間的官道,先去東宿八方聯盟獲取通行資格。

海牙子說不急,他們也就慢悠悠的走走停停,遊山玩水。

走了好幾個月才走到東宿主世界,八方聯盟所在地。

客棧裡,點了一桌子的菜,彎彎踩着夜遊的腿,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非得自己夾着吃,夾一口掉一口。

夜遊也不管她,肯自己拿筷子是件好事。

素和斟了杯酒,將酒杯遞給夜遊,兩人簡單碰了下杯並不說話,不約而同的在聽隔壁桌几人聊天。

東宿八派聯盟所在地,是整個四宿消息最靈通之地,高談闊論不遮掩,早已成爲習俗。因此界內各路小道消息,都是從此地傳遞出去的,而消息的主要傳遞場所,正是客棧。

他們在聊第五清寒和符器宗大符師葉溪。

第五清寒給葉溪帶了綠帽子,兩人之間有一場邀戰,結果決戰時間被兩人一推再推。

先是第五清寒往後推了五年,再是葉溪往後推了二十年。

“聽聞第五清寒走火入魔,時常出入迷途寺,似乎有意出家,被一氣劍宗三鈞劍聖抓了回去,生怕他走上落拓和尚的老路。”

“我怎麼聽說是葉溪走火入魔了,翩翩公子性情大變,被符器宗老祖關了起來。”

“這一代的天驕們,還真是一個個都不省心啊。”

一衆修者們長吁短嘆,聊八卦聊出關注時政的氣氛來。

素和一條腿架在長凳子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自己滿上,再將酒壺向夜遊一推。

夜遊剛提起酒壺,動作頓了頓,那些人聊起了琴霧心。

“最慘的當屬琴霧心,琴仙子啊。”

“琴仙子怎麼了?”

“你不知道?她那張絕世容顏被人給毀了,不僅如此……”聲音壓得極低,純粹是爲了配合緊張的氣氛,整間客棧但凡有點兒法力之人皆可聽見,“我聽說她元陰已失,已被聖水宮剔除聖女身份,再無繼承宮主的可能性。”

素和微攏劍眉,遞給夜遊一個眼神:“你最後一次見到琴霧心是什麼時候?”

夜遊回憶:“當時你與小樓回到四千年前,我醒來後,黎昀說你二人前往藍星海取靈氣救我,我爲攔住你們,準備直走官道前往十方界,在此地遇到琴霧心,得她相助,與她一路去往藍星海。後來我被符縈抓住扔進海心裡,再也不曾見過琴霧心。”

見素和變了臉色,又補充,“人是與我一起去的,我打聽了她的下落,她當時被傲視抓住,四宿十方交涉一番,她被放了回來,安然無恙。再之後,我便沒再關注過她了。”

“不關我們的事就好。”素和鬆了口氣,復又嘆息,“唉,可惜了一個好姑娘。”

夜遊掀了掀脣,他不認爲琴霧心是什麼好姑娘,也不壞便是了。

若傳聞是真,的確可惜。

那幾人還在繼續談論琴霧心,女修,尤其是出身高貴、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漂亮女修,出了這種事情總是最容易令人產生興趣。

“可知是哪個邪修乾的?”

“哪裡是什麼邪修,害她之人,正是十方界藍星海小龍王傲視。”

“不會吧,之前琴仙子擅闖藍星海,是被藍星海扣留,後來通過交涉被十方界送回來時,好好的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十幾年後,傲視潛入咱們東宿,將正在八派聯盟駐地內駐守的琴仙子又給擄走了。”

素和與夜遊俱是一怔。

“那小龍王看上琴仙子了?”

“若真看上她,豈會劃花了她的臉?這事兒是個謎,搞不好和南宿蒼嶺鳳族有點關係。”

“怎麼說?”

“傲視之前偷入咱們四宿階內,不知何故一路殺去蒼嶺,還因此在八派聯盟坐過牢呢,出來以後,立馬潛進來抓了琴仙子,你說是不是與蒼嶺有關?”

“等等,傲視不是被人割了子孫根麼?還用子孫根鑄成了他的玄黃棍?”

“傳言罷了,誰知道真假。”

——“啪!”

素和拍着桌子起身,俊臉陰雲密佈,身形一閃,直接從二樓窗口跳了下去,朝着八派聯盟駐地疾步行走。

夜遊的臉色同樣不好看,撂下幾塊星晶在桌面上,抱着彎彎也從窗口躍出,追了上去。

素和衝到八派聯盟駐地,門外守衛欲攔,被他的氣場震飛。

殺氣騰騰一路打進去,雲竹子將他攔下:“小殿下,這是怎麼了?”

一衆守衛神情緊繃,提着兵刃將他團團圍住,雲竹子揚了揚手臂,“都下去吧。”

守衛們魚貫而出,院中只剩下他們二人,素和咬着牙問道:“雲竹子,關於琴霧心的傳聞,究竟是不是真的?”

雲竹子微微愕:“連你都來問,真與你們蒼嶺有關係?”

素和的心猛一沉:“當真是傲視乾的?”

“是。”雲竹子頷首,“琴仙子親口承認,她臉上的傷是傲視造成的。不過關於元陰已失的傳聞純屬無稽之談,傲視瞎說的。”

“傲視如今人在何處?!”

“不清楚,風頭正緊,估計被符嬌抓回藍星海去了吧。只聽琴仙子一面之詞,無憑無據,八派聯盟很難處理。”

正說着話,一道凌厲殺氣直衝素和麪門襲來。

素和下意識祭出火焰刀抵擋。

來人怒髮衝冠,正是聖水宮大師兄鶴千珏,琴霧心的師兄。

素和一見到他,聯想到琴霧心,頓時氣力全無,準備硬挨他這一掌。

“鶴兄不可!”見素和收手放棄抵抗,雲竹子先卸鶴千珏幾分力道,不都攔下,只保證素和不受重傷。

“轟!”鶴千珏剩下的力量,被夜遊接住。

夜遊一手還抱着彎彎,擋在他與素和中間:“有話好說。”

雲竹子也移步到中間,拱手勸道:“鶴兄,聯盟駐地,你尚有職務在身,請注意身份。”

彎彎受到驚嚇哇哇大哭。

將一個小孩子嚇到哭,鶴千珏也不好再發作,瞪向夜遊身後的素和:“你這隻縮頭烏龜!得罪了傲視,卻讓一個女人替你擋!如今還讓人擋,沒有骨氣到這份上,真是丟盡了你們蒼嶺王族的臉!”

夜遊撫着彎彎的背,也顧不上哄她,詢問道:“能否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鶴千珏冷笑道,“素和,傲視約戰你,爲何不接?”

“我打不過他啊。”素和坦白。

“那就躲起來了?你該知道傲視是個瘋子,瘋起來什麼都做得出來,你不接,他闖不進蒼嶺,抓了我師妹!遞了信去蒼嶺給你,邀你獨自前往十方界救人,你竟不去!”

“信?我從未收到過這封信!”

傲視抓走琴霧心再送信去蒼嶺時,他與第五清寒一起前往邊境探望彎彎,沒顧得上回家,便被戚棄擄去了沙漏法寶世界。

鶴千珏恨恨指着他:“你不出現,那條瘋龍囚禁了我師妹兩年,在我師妹臉上劃了一刀,到處詆譭我師妹的名譽,說他睡了我師妹!”

旁的不清楚,素和搶着道:“根本不可能,他……”

頓住言語,素和的脣線越繃越緊,這條瘋龍故意的,自己不肯承認當年一刀割了他的子孫根,他便用這種卑鄙方式來逼着自己承認!

“我師妹只是破了點相,臉還可以治好,但名譽就此沒了!”提起此事,鶴千珏痛心疾首,傲視一人沒有那麼大的力量,苗頭起來時,聖水宮另外兩個聖女爲了排擠琴霧心,也在下面推波助瀾。

素和怔怔不解釋,夜遊替他解釋:“真的很抱歉,素和並沒有收到傲視的書信。我們之前被星域盜匪抓走,囚禁了好幾年,是金羽尊主將我們救出來的。”

言下之意,金羽可以作證。

鶴千珏擰了擰眉頭,怒氣稍減一分:“蒼嶺小殿下,傲視叫我師妹傳話給你,是個男人的話,前往藍星海找他一決生死,你自己看着辦吧!”

鶴千珏拂袖轉身,意味着送客。

雲竹子目送兩人離開,納悶道:“傲視與素和有私仇,爲何會抓你師妹?”

鶴千珏咬咬牙:“誰知傲視怎麼想的,他的腦子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嗎?”

雲竹子深以爲然:“那條瘋龍如今步入十五階,功力大漲,據說打殺十七階都不成問題,素和前往藍星海不過送死。”

“素和是個多慫的個性,咱們誰不知道?他敢去殺傲視,我就敢自殺!”鶴千珏想到什麼,看向雲竹子,“雲竹子,我師妹臉上的傷不過外傷,遲早會好的,你不是一直苦苦追求她麼,節骨眼上,你何不去向她求親,如今她沒了繼承宮主的資格,定會答應的。”

“不好吧。”雲竹子一愣。

“哼,我師妹一直不應你,也是有緣故的。”

“並非我雲竹子只懂得錦上添花,先前追求你師妹,是挺喜歡她,不過……”雲竹子溫潤白皙的臉頰,飛上一抹紅霞,“從前喜歡,不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我遇到第五姑娘,方知何爲魂牽夢縈,牽腸掛肚。”

“第五姑娘?”

第五姓氏在兩界不多見,想來說的是十方界第五世家。

第五世家枝葉龐大,衆多女眷,鶴千珏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位第五姑娘。

想破他的腦袋,也想不到“第五清寒”身上去。

雲竹子的神思開始飄忽,少男懷春的模樣:“對,第五姑娘,我許久不曾見過她了,聽聞她近況不佳,心中甚是掛懷啊。哎,多想丟下纏身瑣事,飛到她身邊去,聽她叫我一聲小竹子……”

鶴千珏原本以爲他只是藉口託詞,卻見他連耳朵根都紅了,惡寒的抖了下,不得不信。

*

夜遊追着素和出了八派聯盟駐地大門。

素和轉身指着他,目光冷冽:“渣龍,你不要攔我!你也聽到了,你也明白,琴霧心爲何會被無辜牽扯進來!我那時是對琴霧心頗有好感,因爲她很像我娘,但我與她並無任何發展,傲視是如何知道的!”

當年在火球,簡小樓假扮成第五清寒與傲視、落拓和尚同路,琴霧心跟蹤夜遊去到簡小樓附近,被傲視給發現了。

火球內兩方對立,傲視想要出手殺死琴霧心。

簡小樓對傲視解釋素和是她朋友,琴霧心是素和心上人,不能殺。

傲視記住了。

“但是素和,我們當時是爲了救她。”

“不論如何,她是遭了我的連累。”

素和臉上的殺氣越來越濃,“拋開琴霧心不提,我與傲視之間,遲早都得有個了斷!我的修爲在提升,他也在提升,若是想着高過他時再去收拾他,得等到哪一年去?!傲視這個瘋子,他敢這麼逼我,大不了我與他同歸於盡!”

夜遊知道勸不住,仍在嘗試:“你我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素和,咱們從長計議……”

素和打斷他:“你自己慢慢計劃吧!因他是你表哥,你不想他死纔是!畢竟當年你沒有看到他是怎麼對付我們的!”

言罷,素和無視城中規定,足下一點,拔地而起,化爲一道沖天火光,頃刻破界離去。

夜遊追也是追不上的,原地站了會兒,拐回去找雲竹子拿了通行玉牌,抱着彎彎飛出界外。

素和將飛舟留了下來,夜遊驅使飛舟走官道前往十方界,抵達迷途寺,彎彎丟給海牙子之後,化龍飛向藍星海。

他也認爲,是時候和藍星海來個了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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