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加官進爵

金忠不提還好。

這一提,便連朱棣也有些懵了。

活人是不可能有諡號的。

這不是開玩笑嗎?

至於陪祭太廟,生前敲定倒也說的過去。

那麼追封呢?

朱棣不禁大爲頭痛。

便怒氣衝衝地對着金忠道:“看你們乾的好事?”

金忠:“……”

於是接着,朱棣一揮手道:“此事,前朝可有先例嗎?”

金忠老老實實地道:“陛下,先例……倒不是沒有,譬如漢武帝的時候,將軍李陵奉旨擊匈奴,全軍覆沒被俘。遠在長安的漢武帝以爲他李陵已戰死,於是進行了追封,可不久之後,才知李陵居然還活着,於是大怒,誅殺其全家。”

張安世:“……”

朱棣:“……”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例子,幸好金忠很快又道:“當然,此事和武寧公之事畢竟有所不同,不同之處在於,李陵乃敗軍之將,而武寧公則立下赫赫功勞。這事……確實很棘手,應該召開廷議,商榷此事。”

朱棣對這個事也是無奈,便道:“禮法的事,朕也不懂,你們看着辦吧。”

金忠道:“臣乃兵部尚書,其實也不甚懂。”

他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朱棣隨即看向張安世:“你所說的線索,又是什麼?”

張安世道:“這些日子以來,紀綱一直都在積極與人聯絡,大批的轉移自己的金銀。陛下,此人可是走私了數百萬斤私鹽,私掠了無數富戶的人啊,這些年來,他的惡行可謂是無以數計。據臣所知,他除了錦衣衛之外,還豢養了不少的暗衛。”

朱棣聽罷,有些吃驚:“暗衛?”

歷史上,紀綱仗着錦衣衛指揮使之便,收容了大量的亡命之徒。

說來也是可笑,他這指揮使,欺負的恰恰都是老實人,反而窮兇極惡之人,他卻大肆地包庇。

而之所以包庇這些亡命之徒,無非是因爲只要他大手一揮,便可讓他們得到赦免,對他感激涕零。

何況這些人,大多都犯有死罪,一旦不聽紀綱的命令,也是死路一條。

朱棣臉色更怒。

張安世接着道:“這些人規模不小,遍佈於許多地方,身份各有不同,有的安插在京城,有的……安插在北平一帶。他的許多金銀,都是通過這些人來轉運……當然,他想要金蟬脫殼,指望這些人還是不夠的,只是前些日子,他行事都是密不透風,唯獨這兩日,他意識到臣已死了,他的時日也無多了,所以開始有些亂了手腳,行事倉促起來,這才讓臣察覺到一條線索。”

“什麼線索?”

張安世道:“有一個書吏……一直爲他奔走此事,後來臣手下的人發現了這書吏的異常,便查他的底細,才發現,這個書吏竟沒有底細。”

“沒有底細?”朱棣皺眉。

張安世道:“這個人如何進錦衣衛的,甚至連經歷司裡都沒有記錄,就好像突然蹦出來的。平日裡,負責北鎮撫司的一些公文往來事務,所以……臣便命人暗中盯梢他,不過此人十分警覺,臣不敢讓人盯得太緊。”

朱棣問道:“爲何不立即將他拿下?”

張安世道:“他所接洽的人……讓臣覺得很奇怪,有太多的疑點,何況臣怕一旦動手拿他,打草驚蛇,那些負責轉運財貨的亡命之徒,就有可能會立即潛逃。所以便命陳禮佈置,繼續追查一二。”

“紀綱已經被拿下。”朱棣若有所思地道:“這些人不會樹倒猢猻散嗎?”

“只要大筆的錢糧還在,紀家人還在,這些人……失去了紀綱的庇護,一定會將希望落在那接洽的人身上,紀綱既然將一切求生的希望放在那人的身上,這些亡命之徒,又怎會放棄?沒有了紀綱,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而且一旦舊案被翻出,他們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更不提,他們這些年,仗着紀綱的勢,驕橫慣了,殺人越貨,無所不爲,這樣的人……怎麼肯輕易放棄眼前的一切?所以臣斷定,這與紀綱勾結和接洽的人……纔是問題的關鍵,此時紀綱死不死,反而不重要了。”

朱棣陰沉着臉,大怒道:“萬萬想不到,紀綱竟是揹着朕,做了這麼多的事。”

朱棣的憤怒是有道理的。

紀綱乃是他的耳目,朱棣要嘛在意的是軍中的事,要嘛就是被天下各州府的事消磨了所有的精力,本來以爲這雙耳目是自己的,他即便是在宮中,依舊可以通過紀綱來監視天下人。

可哪裡曉得,紀綱直接拿着這耳目,去幹他紀綱自己的事,甚至種種事,都是觸目驚心。

張安世此時又道:“陛下,所以臣以爲,錦衣衛……要改。”

“改?”朱棣看着張安世:“朕打算命敕伱爲錦衣衛指揮使,何如?”

朱棣的思路是這樣的,既然紀綱不可靠,那就讓更可靠的張安世來。這樣的話,問題可能就解決了。

令朱棣意想不到的是,張安世卻是苦笑搖頭道:“陛下,臣以爲……這大大不妥。”

於是朱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張安世。

張安世道:“錦衣衛已經爛了,紀綱當初擢升的人,無一不是投機取巧的宵小之輩,指望這些人……能有什麼用?臣倒以爲,理應推倒重建。”

張安世的話,令朱棣的神情越發認真起來,他落座道:“怎麼說?”

張安世自是早就有了準備,便道:“錦衣衛親軍,全部待命,讓內千戶所去其進行一次大審,涉及到貪贓枉法之事的,該拿的就拿,校尉和緹騎,暫時留下,依舊發給俸祿,讓他們留守。再之後,在校尉之中,招考一批人,內千戶所進行培訓,而後,再填補從前南北鎮撫司的空缺,那些大審之後,沒有問題的武臣,不但可以留任,還要讓他們加升一級。”

張安世頓了頓,又道:“不只如此,單憑錦衣衛,臣以爲是不妥的。宮中,也要有一個衙門,專門節制和監督錦衣衛,爲的就是防範紀綱這樣的人出現。”

朱棣聽罷,禁不住看向了亦失哈。

亦失哈心裡一哆嗦,他其實原本是覬覦紀綱的勢力的。所以宮內的許多宦官,都在暗暗說紀綱的壞話。

爲的就是讓太監也安插到錦衣衛去,爲此,亦失哈和紀綱可謂是勢同水火。

不過自從出了張安世之後,亦失哈便覺得這事的可能不大了,一旦張安世手掌錦衣衛,再安插宦官進錦衣衛,就等於是直接和張安世產生衝突。

亦失哈還指望着將來自己能安度晚年呢!

和當今的太子妻弟,以及皇孫的親舅舅爭權奪利,這不是給自己增加風險係數嗎?

本來這心早已冷了,誰料到,張安世竟是自己提了出來。

朱棣此時凝視着張安世道:“你繼續說。”

張安世便道:“這刑部上頭,不還有一個大理寺嗎?錦衣衛若是刑部,那麼必須得在其上,有個大理寺盯着,負責審覈欽案!這紀綱之所以能夠跋扈,就是因爲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無人可以節制。何況錦衣衛乃天子親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聖意,在臣民們看來,自有皇權默許。”

頓了頓,張安世接着道:“所以臣以爲,宮中設一內衙,再抽調一些精幹的錦衣校尉供其節制。除此之外,再將南鎮撫司……剝離出來。”

朱棣看着張安世,不解道:“剝離出來?”

張安世道:“錦衣衛有南北鎮撫司,北鎮撫司負責緹騎事務,南鎮撫司負責家法和詔獄,這二者,都由錦衣衛指揮使節制,可指揮使若懷二心,那麼家法懲治的對象,就成了那些不肯效忠指揮使的人了。與其如此,不如南鎮撫司立設衙門。”

朱棣想了想,挑眉道:“如此,豈不是和宮中的內衙重合了?”

張安世搖頭道:“並不重合,內衙負責的是貫徹陛下的旨意,避免紀綱假傳聖旨的事,同時負責傳遞消息。而南鎮撫司,專司監督校尉和緹騎,或是千戶、百戶等人的不法事。若是有指揮使、同知、僉事、鎮撫、經歷等牽涉不法,南鎮撫司也可負責蒐羅證據,俱實奏報。”

朱棣聽罷,他顯然懂了張安世的意思,錦衣衛的大權,一分爲三,宮裡一份,除此之外,再給一份南鎮撫司,形成制衡的局面。

其實……這樣的做法,在歷史上的紀綱謀反事發之後,朱棣就開始做了。他在錦衣衛之上,設置了東廠,再之後,似乎覺得東廠還不保險,於是又加設了一個西廠。

到了明朝中葉,又在東廠和西廠之上,又加設了一個內行廠。

根本原因,其實還是錦衣衛的權力太大的問題。

張安世不過是將這些提前了而已。

朱棣道:“這是你早就想好的主意吧?”

張安世尷尬地笑了笑,才道:“這些時日,越是查這紀綱,臣就越覺得觸目驚心,此人膽大妄爲到這樣的地步,蓋因錦衣衛權柄滔天。所以臣便在想,誰坐上了這紀綱的位置,時日一久,怕都要猖狂。若是不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即便沒了一個紀綱,只怕還有金綱之類的人。”

金忠:“……”

不過金忠顯然對此樂見其成,他早就看紀綱不順眼了,可現在思來,紀綱當初不過是朱棣的親兵,行事何等的謹慎,處處小心,可短短數年,便已成了這樣人神共憤之人。

細細思來,不正是因爲張安世所說的這樣嗎?

朱棣顯然是認可了張安世的觀點,甚至欣慰地道:“張卿所言,甚得朕心。”

張安世道:“不過臣以爲,南鎮撫司雖是剝離出來,可若只負責監督之事,只怕未必能節制住北鎮撫司。”

朱棣道:“你又有什麼主意?”

“不如,讓南鎮撫司掌錦衣衛官校學堂?”

朱棣詫異地看着張安世。

張安世道:“許多錦衣衛,招募的大多不是勳臣之後,就是尋常遊手好閒之人,親軍如此威風,於是纔有人拼命鑽營,進入親軍之中,藉此可以耀武揚威。”

張安世頓了頓,接着道:“可招募校尉,歷來沒有什麼標準,這就給了許多千戶、百戶,甚至是指揮使和同知、僉事們運作的空間,他們將大量的家眷和親族充塞進衛裡,以至這些人,非但能力有所欠缺,且還蠅營狗苟,彼此勾結。”

“今日錦衣衛的情狀,都因這人事混淆不清的緣故,所以……設官校學堂的原因,便是杜絕這樣的弊端。錦衣衛要招募人,便由南鎮撫司的這邊負責招考,測其基礎的識文斷字,以及體力,等合格之後,方可入學,學習一年之後,再由南鎮撫司分配至各千戶所任用。”

朱棣聽罷,頓時來了精神,這樣做確實費時費力一些,可朱棣何嘗不知,一旦如此,就意味着,這些靠自己本事考入錦衣衛的人,就很難真正成爲某個武官的家奴了。

他沉吟着道:“原先的校尉又如何處置呢?”

“很簡單。”張安世道:“定下一條鐵律,所有的校尉,想要升遷,除非立下極大功績,若是不經官校學堂的,幾乎不予擢升,原先的那些人,願意領俸,待在親軍,自然也由着他們。當然,他們也可報考官校學堂,而且因爲是衛裡的人,可以在標準上給他們適當地放寬一些,也算是陛下對他們的恩榮。”

朱棣點了點頭,又道:“官校學堂所學何物?”

張安世道:“識文斷字,算術,搏鬥,騎術,火器,偵緝等等。”

朱棣看向金忠:“金卿家以爲如何?”

“若如此,那麼進入親軍的,就都是真正的良家子了,臣以爲此策甚是妥當。”

張安世道:“再有,所有官校之後,入親軍的向校尉,該另列親軍籍,所有列親軍籍之人,北鎮撫司不得隨意裁撤,但凡要裁撤,都需經內衙以及南鎮撫司共同覈驗,再奏報陛下,由陛下勾決,方可覈准。”

“這便可大大地保障了他們的地位,即便他們在衛中,爲上官所不容,也照舊可以在衛中任事。衛中指揮使、同知等官,失去了裁撤大權,即便他們想要行不法之事,只怕列入親軍籍的校尉,也未必願意跟他們承擔風險,寧願爲上司所不容,否則,好處得不到,可能還給自己帶來隱患。”

朱棣定定神,便道:“既如此,就照這麼辦吧。只是這官校學堂,花費只怕不少吧。”

“這個花費是其一,其二是臣以爲,錦衣衛親軍,也該漲一些薪俸了,至少讓他們的生活體面一些。”

朱棣笑了笑,居然很是大方地道:“這個,內帑來出便是,朕不缺這點銀子,這南鎮撫司……”

朱棣頓了頓,接着道:“便交你來處置吧,敕你爲錦衣衛指揮使同知,節制南鎮撫司,還有那個內千戶所的陳禮……令他爲指揮使僉事,輔佐南鎮撫司的事宜。南鎮撫司下設詔獄、官校學堂、內千戶所,設三個千戶,分別管理。至於錦衣衛指揮使的人選,朕原本是想讓張卿來接替,可現在思來,卻另外需要斟酌了。內衙這邊……”

說到這上頭,朱棣便看向亦失哈道:“你擬一個人選,此衙就叫……”

張安世大膽地接口道:“不如叫東緝事廠?”

朱棣笑了笑,看向亦失哈:“聽見了嗎?”

亦失哈的心頭,早已樂開了花。

這簡直就是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

金忠如願,遏制了北鎮撫司。

別看張安世只得了一個南鎮撫司,可實際上……錦衣衛這等專門幹髒活的事,張安世才懶得跳進去呢。可南鎮撫司,顯然就不一樣了,依靠官校,可分走錦衣衛一部分的人事權,內千戶所又得到了監督權,詔獄則又得到了刑獄複覈之權。

等於是錦衣衛的權柄,一分爲二,幹髒活的事,張安世不沾,可好處卻是一丁點也沒落下。

至於同知,也算是錦衣衛的二號人物了。當然,錦衣衛有兩個同知,都是指揮使的佐官,可張安世這個同知的份量,卻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擬的,再加上又多了一個陳禮作爲僉事輔佐,下頭再設三個千戶。

一般人碰到這樣的好事,不請人吃席,簡直說不過去。

至於亦失哈,大內的宦官們,也跟着分了一杯羹。

當然,張安世之所以願意拿出來分,是因爲反正這錦衣衛不是他家的,大夥一塊來吃,我張安世不心疼。

何況宦官們參與親軍,其實只是遲早的事,即便今日張安世不提出,十年二十年之後,也一定會出現東廠。

張安世此時也只是加快了這個歷史進程,同時給亦失哈賣了一個人情,除此之外……其實還借南鎮撫司,分走了東廠不少權力。

一箭三雕,完美!

朱棣當然更滿意了,張安世想的很周到,而且按照這個設想,即便是新任命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在讓其貫徹宮中旨意之下,也可以放心地用了。

於是朱棣帶着好心情道:“那三個千戶的人選,你報到朕這兒來,朕這邊給你下旨,官校不要怕破費,招考的事,也擬一個章程送朕這裡來。”

他囑咐一聲。

張安世連忙應了,見天色不早了,他擔心着他的太子姐夫呢,便匆匆道:“陛下,臣……得告辭了,得去看看太子殿下和阿姐。”

朱棣揮揮手道:“去吧,去吧,你們都告退吧。”

張安世和金忠二人便一道出了殿門。

只是走出來後,金忠不斷地長吁短嘆。

金忠的嘆氣聲這麼明顯,張安世想裝不知道都不好意思了,便道:“金公何故嘆息?”

金忠猛地瞪他一眼,怒道:“你也好意思來問老夫?”

張安世乾笑:“這個……這個……”

金忠冷哼道:“你爲何要拖老夫下水?”

張安世很認真地道:“這是因爲……”

說在這裡,張安世撓了撓頭,才接着道:“還不是因爲金公爲人正直,歷來對事不對人,即便有人冒犯您,金公也不會挾私報復,我心中敬仰金公……而且當時事急嘛,只好……只好……”

金忠:“……”

你比較老實……

這是張安世的回答。

這讓金忠有點懷疑人生,張安世這傢伙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呢?

“呵………”金忠冷笑道:“你與那禿驢關係不錯,卻來害我。”

張安世道:“金公,我冤枉啊,我和姚師傅關係清清白白,在我心目之中,金公纔是最值得結交的人。而且那姚師傅睚眥必報,我哪裡敢去惹他?招惹了他,我只怕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呢!”

金忠只剩下吹鬍子瞪眼。

不過他氣悶了一會,便沉吟道:“你這小子還不錯,居功而不自傲,有清醒的認識,錦衣衛這件事……你乾的很對。”

他頓了頓,又道:“人人都畏懼紀綱,可是……人人都想做紀綱。而一旦成了紀綱一樣的指揮使,最後人人都可能成爲紀綱。唯獨你,總還算心存着理智,當然,存着理智還不夠,還得有章法,拒絕紀綱的誘惑不難,難就難在,趁此機會,提出一整套的章程出來。你這小子……孺子可教。”

雖然心裡憤恨,不過張安世還真說對了,金忠這個人,對事不對人,雖然懷恨,卻不得不說,在錦衣衛的事上,對張安世是讚不絕口的。

張安世道:“我和紀綱不同,紀綱所求的,是權位,可我乃國戚,所求的卻是長治久安,和國祚綿長,所以但凡對這天下有好處的事,我都願盡心去做。”

“有此見識,就已很難得了。”金忠不斷地點着頭,甚是欣慰地道:“世上有許多人,其實和你一樣,不也是皇親國戚?可他們目光短淺,照樣與紀綱沒有分別。你這小子,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好啦,你我就此別過吧……”

正說着,卻見一個宦官慌慌張張地往朱棣所在的大殿狂奔。

片刻之後,張安世才走到了金水橋,便見朱棣腳步匆匆地領着人行來,後頭的車輦呼嘯着尾隨在朱棣的身後。

張安世回頭,忙道:“陛下……”

朱棣卻是一把抓住了張安世的手腕,沉着臉道:“太子不成了。”

此言一出,張安世頓時想如同魂飛魄散一般。

朱棣此時顧不上張安世的反應,怒氣衝衝地回頭對身後的宦官道:“不要帶此車輦來,取馬,立馬給朕取馬來。”

說罷,再不管身後的人,心急火燎地帶着張安世至午門。

總算有宦官匆匆地預備了幾匹馬來。

朱棣什麼也沒說,陰沉着臉翻身上去。

而後,領着張安世朝東宮疾馳而去。

一進東宮,卻見這左右春坊十分清冷,顯然,東宮的佐官們,已紛紛往內宮去了。

果然,等進入了內宮,朱棣便在寢殿外見趙王朱高燧低聲和人說着什麼。

朱高燧一見到朱棣來了,便立即快步上前道:“父皇……”

朱棣怒道:“太子呢?”

朱高燧隨即便哭:“皇兄……皇兄吐血一斗,怕是不成了,幸好兒臣……請了周神仙……這才勉強吊着一口氣。”

張安世聽到吐血一斗,腦子頓時嗡嗡的響。

這要是吐了一斗的血,人不該早死了嗎?

朱棣打了個冷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高燧。

朱高燧便嚎哭着道:“父皇,父皇,快去見見皇兄吧,皇兄他……他……”

說着,淚如雨下,捶胸跌足。

朱棣再沒有多說什麼,徑直入殿。

在這殿裡,只見朱高熾正躺在牀榻之上,牀榻邊上正有一個穿着布衣的老者,此時預備了一碗東西,正要給朱高熾喂下。

太子妃張氏在一旁,早已是哭哭啼啼。

朱瞻基則跪坐在一個角落裡,此時沒人理他,卻也呆滯得一言不發,眼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一見如此,張安世最是激動,先是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這老者,大呼道:“這是什麼東西。”

老者吃驚,打了個趔趄,一碗符水便潑濺了出來。

見張安世來了,從榻上,一隻手軟軟地抓住了張安世的手腕:“安世,你可算還活着……咳咳……咳咳……方纔聽你無恙……咳咳……”

張安世低頭,便見一臉蒼白的朱高熾。

此時,張安世打了個冷顫,他咬着牙關,連忙反手握着了朱高熾。

朱棣則一步步走近榻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榻上的朱高熾,深吸一口氣,竟是一時無言。

“見過陛下……”

周遭所有人拜倒在地,紛紛叩首。

出於對朱棣的畏懼,朱高熾也想勉強撐着起來。

只可惜……他似乎用了很大的氣力,身子依舊紋絲不動。

朱棣則是回頭,冷冷地看向這殿中的御醫,沉聲道:“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來的乃是許太醫,許太醫連忙拜下道:“陛下,太子所患的乃是急症,臣等……一時難以辨別,只是趙王殿下請來的大夫,卻說有救治之法……”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個被張安世推開的乾瘦老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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