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見爹爹

唐老爺回來了,府裡上下都忙碌起來,唐繼明在唐老爺回來之後就被叫進了房間,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唐繼明出來後除了臉色蒼白了一點並沒有其他的異樣。

柳園依然一片安靜,暖雪掃着路上的積雪,掃一會兒就會停下來看着坐在一旁的朱朱數着梅花的朱朱。地上已經被辣手摧花了一大片,還不讓暖雪打掃,說是這樣才更漂亮。暖雪不懂,她覺得花兒還是一整朵好看。

梅花是暖雪無意間發現的,在後院的西南方種了不少,那天若不是遇到錢媽媽,她躲了起來也不會迷路,不過讓她發現了梅花,跟朱朱一說,朱朱起了意,沒告訴於媽媽,拉着暖雪就讓她帶着去摘。暖雪起先不願意,被朱朱威逼利誘都用上了還是不肯,最後朱朱值得撒嬌,賣萌讓暖雪沒轍,不僅看到了梅花,朱朱發現那真是一個好地方,就是人多了點,差點就被前來觀梅花的姨娘們看見了。

於媽媽早上去大廚房回來就說唐老爺回來了,朱朱早就知道他回來了,可是真正回來還是有點緊張,朱朱希望得到他的重視,又怕弄巧成拙,纔會坐在迴廊上苦思冥想卻不得其法。只能忿忿的拿着梅花出氣。

李秀娘跨門進來,暖雪朝她點了點頭繼續掃地,李繡娘上午就出去勒了,朱朱知道她去了哪裡,唐老爺一回來就有人過來敲門,那時朱朱已經醒了,聽見她過來跟於媽媽告假的聲音,知道王氏又有事要吩咐李繡娘了。

看見坐在門口的朱朱,李繡娘走了過來抱着朱朱起來進屋,進屋之前目光落在一片一片掰下的花瓣,看了暖雪一眼,暖雪點點頭,假意掃地,目光卻在周圍留意起來。

“四姑娘,夫人讓奴婢看着點四姑娘。”

“她還在懷疑?”朱朱皺了皺眉,否則對她還不放心嗎?

“夫人說四姑娘還小不懂事,有些地方做不好,讓我們眼睛放亮一點,不要讓四姑娘出了差錯。”李繡娘說完整句話,朱朱鬆了口氣,能夠爲她擔心,還真是難爲夫人了,只怕是壞了她的大事吧!只要不是懷疑就好,朱朱鬆了口氣,示意她下去。李繡娘點點頭退了下去,出門之後咳了一聲,暖雪便開始認真的掃地。

“唐管家。”朱朱剛坐下就聽見暖雪得聲音。

唐管家看了一眼暖雪,這就是那個被救回來的丫頭,還真是福大命大,遇到了同樣福大命大的主子。那次四姑娘從黑屋子被帶回來病得只剩下一口氣,這丫頭與她的情形一眼,沒有大夫,沒有藥,就這樣活了過來!活了大半輩子,唐管家也只是遇到這兩人才明白人的生命可以如此頑強,比牆頭的野草還要頑強,野草還要春風才能發芽生長,而她們…唐管家邊走邊嘆氣,活下來又有什麼用,低賤的活着。還不如死了或許纔是解脫。

李繡娘進廚房叫了於媽媽出來,在門口候着唐管家,於媽媽的身前還留着水印,是她匆忙時手上還溼着一時不知道吧抹布放在哪了,所以在衣服上擦了擦。

“老爺請四姑娘過去一趟。”說完看着站在前面的朱朱,低了低頭。

“唐管家事忙,吩咐一個人過來傳話就行了。”於媽媽笑着說話。

“老爺吩咐的,我們做下人的不敢怠慢,四姑娘準備準備過去吧!老爺在等着。”於媽媽被唐管家一句話堵得不敢多說,是啊,主人交代的,他們做下人的不敢有半點疏忽。只是唐管家的語氣聽起來過於嚴肅,像是劈頭蓋臉丟下來的巴掌,讓朱朱心裡難受,卻不敢多嘴,她知道只會越幫越忙,連錢媽媽都不敢得罪,哄着笑着,唐管家是唐老爺身邊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誰敢觸唐管家的眉頭。

朱朱很識相,自是不會做這麼傻的事,看了看於媽媽“麻煩唐管家等一會。”唐管家點點頭,朱朱先行進去,於媽媽跟了進去,李繡娘與暖雪在外陪着唐管家站着。

“四姑娘,老爺這麼着急見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奴婢一起去吧!”於媽媽一進屋就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朱朱搖搖頭,不管是什麼事,她現在再想也不會知道,只能順其自然。

“於媽媽不用擔心,應該沒什麼事。還是先把衣服換了再說。”於媽媽恍惚過來,纔想起她們進來是換衣服,外面還守着一個人呢?

打開櫃子翻了幾次就是沒找到一件合意衣服,手放在粉色衣服上頓了頓,四姑娘不喜歡這件衣服她知道,只是…“於媽媽。”朱朱催促了一聲,知道她的爲難,她的衣櫃裡能穿出去的衣服一隻手也數得過來,能夠見人的也就那麼一套而已。

於媽媽咬了咬脣,取出衣服過來,朱朱看了一眼,脫下身上已經打了補丁的手肘。於媽媽見狀鬆了口氣,她以爲朱朱會不穿。給她穿好衣服,被朱朱弄壞的地方已經不知何時不好了,於媽媽做事就是細心,也小心,如果不穿的話也不會知道已經補好了。

換好衣服出來,唐管家看了一眼朱朱身上的衣服便走在最前面“暖雪跟着啊!”朱朱看了一眼於媽媽,示意她留下。被點名的暖雪一愣,遲疑的看了一眼朱朱,見她看着自己,低下頭跟了上來。

於媽媽想說什麼被李繡娘暗暗拉住“於媽媽不用擔心,四姑娘會沒事的。”於媽媽看了看李繡娘,李繡娘絲毫不擔心,以她這幾個月對四姑娘的瞭解,相信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接觸多了,李繡娘也踏實了,相信自己並未選錯人,一個小小的女孩就能有如此心機,長大了還不知道會如何,其他的不用說,她的心腸也是極好的。否則也不會救下暖雪,也不會沒一點庶女該有的自卑,懦弱。

反而能夠審時奪度,比起大小姐來說,更加知道權利,地位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況且,她註定不會只是一個庶女。這位四姑娘,或許能夠改變她的命運也說不定。這樣想着,看着離去的身影,眼裡充滿了難言的情緒。

朱朱默默跟在唐管家身後,並未打聽唐老爺叫她來有什麼事,只是步履輕快的跟着,唐管家無意回頭看了一眼,以爲她們沒有跟着,見在身後不疾不徐,臉上絲毫沒有擔憂的神色,驚了一下隨即扭回頭。

穿過迴廊,假山,月門,從她住的柳園到唐老爺休息的榕清院有一大段路程,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朱朱偷偷的趁唐管家不注意打量着周圍的景物,她還是第一次走出這麼遠的地方,直感嘆他們不只是有錢人啊!這樣大的一塊地皮,一般人還拿不下來,沒想到她就住在這裡面。

感嘆歸感嘆,朱朱也知道現在她要面對的人是誰。雖然一樣意外唐老爺一回來就要見她,可也沒表露出來。

進了月門,朱朱吸了口氣,看着敲門的唐管家“老爺,四姑娘來了。”

“進來!”過了一會,才傳來低沉的嗓音,門被打開,朱朱低下頭不敢擡頭,唐繼明出來,看着低頭的朱朱在她面前停了一會,朱朱認出那雙鞋子,微微擡頭正好撞見他的擔憂的目光,朝他甜甜一笑低下頭。唐繼明愣了一下,在唐管家看過來的時候邁開步子走了。出了月門後回頭看着上了石階的人,輕輕笑了一下,還能如此輕鬆,不愧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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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管家推開門回頭看了看朱朱,朱朱會意,留下暖雪在外面獨自一個人進去,房內光線並不明亮,點着蠟燭,昏暗的燭光下,朱朱低垂着頭看着腳下的裙襬,在珠簾前停下,柔聲道“月瓏給爹爹請安,爹爹萬福。”做了一個及標準的行禮姿勢,聲音軟軟的如同棉花糖一般讓人覺得甜膩。

唐老爺透過珠簾看着後面粉色的身影,低垂着頭,雙手規矩的放在腰側,梳着女兒的髮髻,用同色的絲帶繫着。因爲低着頭,唐老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沉默了一會,見她動也不動,不禁另眼相看,卻是與唐管家稟告的一樣,這個女兒不一樣了,以前總是怯怯的,睜着驚惶的眼睛看着一切,現在依然是一副怯怯的神情,周身的氣息卻是不同的,他閱人無數,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接觸不多,也能從第一眼中看出她的不同。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好半響,唐老爺纔出聲“起來吧!進來說話!“語氣算不上溫柔,也說不上嚴厲,對朱朱來說卻不是一個父親跟女兒的對話。

定了定心神,收到大發慈悲的聲音,朱朱站起來,撩開珠簾進去,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他,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生怕做錯什麼,緊繃着身體有些難受卻還是要堅持。

朱朱站在書桌前,目不斜視,想着這裡竟然是一個書房,她以爲只是單純的休息場所,一個商人院裡有一座書房怎麼說都覺得諷刺,想想唐榮華的出身,也就釋然了。不過大白天的關上窗戶,拉上簾子,就讓人覺得詭異了。以她現在瞭解的根本想不出所以然,所以她專心的低着頭,感受着他的舉動。

唐老爺最先看見的是一身粉色的,事實上,在他的記憶中,這樣的粉色只在一個人身上時常看見。對於這個女兒,他的關注不多,或許,對庶女來說關注都不多,嫡子嫡女纔是唐家的重點,他就是吃過這樣的苦,才知道其中的艱難,可他認爲,不能位置及謀得一份地位的人,即使是庶女庶子悲慘的地位,也不會得到同情,因爲上天不會憐憫,只有憑着自己的努力才能站住腳跟,他能夠有今天,並不是上天給的,而是他一手爭取的,一手獲得的。

“知道今天爲什麼叫你過來嗎?”唐老爺開口就問,不給朱朱逃避的機會,朱朱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唐老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很平淡的笑,甚至,不帶一點感情“下去吧!”

朱朱愣了一下,快速的思考自己有沒有理解錯誤,就這樣,就讓她跑了一趟,朱朱下意識擡頭,對上唐老爺盯着他的目光,想要避開,朱朱卻還是看着他,唐老爺年紀不大,不是她印象中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頂多只有三十五歲左右。留着短小的鬍子,朱朱不知道那叫啥名字,只是覺得唐老爺很適合唐老爺,怎麼說了,應該是有型吧!

對視了幾秒之後,囑咐低下頭福了福身“女兒告退!”掀開珠簾退了出去。打開門的時候彷彿重生一般暗暗吐了口氣,朝唐總管點了點頭走下臺階,暖雪跟在身後。除了月門,朱朱腳步飛快,暖雪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這人,氣場太強了,第一次見面,就讓她有了陰影,難怪會棄文從商,他根本就不是文人。

若不是文人的話,怎麼會有書房,離開的瞬間,餘光瞟着那排的滿滿的書籍,朱朱疑惑了。

唐管家正遲疑着要不要進去,就聽見唐老爺的聲音,連忙應了一聲推門進去,站在珠簾外“老爺有何吩咐?”

唐榮華皺了皺眉看着唐管家“阿鴻覺得這個月瓏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眼前閃過那雙眼眸,疑惑不解,好奇,獨獨沒有驚恐,他想,他不會看錯。以前那個怯怯的人,幾月不見就變成了如此模樣?

唐管家被一句阿鴻給震住了,這個稱呼,只有在唐老爺疑惑的時候纔會叫他,希望他能夠老實回答,而不是敷衍。難道這個四姑娘讓老爺疑惑了。唐管家想了想,低頭“自從四姑娘從黑屋子回來病了幾日後,似乎與以前不一樣了。”斟酌着,唐管家緩緩說道“夫人對四姑娘也親近不少,四姑娘在柳園安分守己,並未作出出格的事。”

唐老爺皺了皺眉,這些都是他知道的,至於王氏的用意,他也知道一點,只要不損害唐家的利益,這些事完全不用過問,她們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以夫爲天女子而已“下去吧!府裡的事,你就多操心。”

唐管家點點頭,遲疑了一下才退了出去。關門之際,望着坐在書桌旁出神的人,心裡沉重了不少,難道這位四姑娘又出了什麼事?他一直盯着,出了什麼事也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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