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白駒過隙。九月飛花花漫天,十月寒霜冰雪舞。
隨着時間的流逝,位於東西華暖閣中間的春綠園也已經建成。院子里布局精巧,花樣品種也繁多。整個園子從外表看上去比我的牡丹園還要豪華好幾倍,但裡面的佈置卻並不那麼精緻,桌椅用的都是普通的檀木,就是屋子裡的其他擺件都不那麼精緻。
阿正帶着我走了一圈,我委實不解爲什麼外表看上去那麼光鮮華麗,其實內裡就如一團殘敗的柳絮。阿正說這是君繇吩咐的,所以晚上君繇回來的時候我就趕去柏香園,他正在吃飯,我突然的造訪讓他着實一愣。
我忽的想起小白回來的這半個月我跟他幾乎沒怎麼見面,遂乾笑兩聲遣了竹落下去親自服侍他用飯。他卻放下筷子漱了口淡淡道:“有什麼事說罷,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那我什麼性格啊!我膽小麼!又將竹落喚進來讓她收拾殘局,吩咐竹落備上夜宵,便隨着君繇進了書房。
他指了指椅子,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坐下,小聲道:“那個,我去春綠園看了,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他一怔,顯然沒想到我問的是這件事。微微偏過頭去好像在思忖該怎麼回答我,半晌道:“恩,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只是一句話,便接着道:“還有事麼?”有點趕人的意味。
我嘟着嘴道:“她又沒來怎麼選擇啊!別騙我了,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啊,我好配合。”我想了想,看着他眼巴巴的說。
他好笑搖頭道:“唔……你回去自己慢慢想。”直接趕人了。
我軟硬兼施問了半天他也不說,無奈之下只好離去。回去的時候小白正在無聊的啃燒雞。小白說吃太多牛肉很懷念以前吃燒雞的感覺,在我看來小白跟我都不是能享受生活的人。
見我無限鬱悶的走進來,小白就比劃問我是不是被君繇欺負了,還拍胸脯要幫我報仇去。我伸手將它拎到桌子上威脅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就是幸災樂禍嗎!不過我告訴你,這次不是君繇的事,是沈爲君的事。”
小白一聽趕緊往前湊了湊,八卦的要命。它比劃道:是不是沈爲君生了?
我搖頭,小白又比劃:難道是因爲蠢驢園的事情。
我被它逗的哈哈大笑,才知道春綠園的諧音是蠢驢,小白用爪子比劃一個驢頭,說你看跟沈爲君比多像啊!
其實春綠園的名字是阿正給取的,我也不曉得他當時怎麼想出這樣一個名字。不過我當時可沒想那麼多,只覺得這名字跟整個園子還挺貼切的。現在看來阿正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沈爲君還沒來就開始整她了,就是不知道沈爲君這個大家閨秀能不能想到這一層呢!
我將在春綠園看見的跟小白一說,小白想了想比劃道:那是因爲她將君繇惹生氣了,所以君繇要懲罰她。還告誡她以前可能是千金小姐,但嫁進來之後只是六王側妃,而這就是六王側妃的待遇。她自己的選擇誰也怪不了誰。外表看上去那麼光鮮是給他們家人看的,至於裡面就只有沈爲君能看了。
我還是有些不解,小白就說我蠢。我揪着小白去洗澡,然後給它摁在水裡。我們兩個玩的正歡的時候突然從外面傳來急切的敲門聲,王嬤嬤道:“王妃,您怎麼樣了?”
小白跟我都是一愣,隨即它跳出浴桶甩了甩毛告訴我它出去看看,不一會跑進來告訴我說沈府來人說沈爲君要生了,讓我也準備準備。
我滿頭黑線問它我怎麼準備,它就扯脖子嚎,讓我照着學。我將它拎過來扔到浴桶裡,自己擦乾淨穿好衣服,抱着肚子開始乾嚎,小白抖掉身上的水趴在浴桶的邊緣朝我得意的笑,氣死我了。
王嬤嬤在我開始乾嚎就破門而進,隨後進來幾個年紀都在四十多歲的嬤嬤,她們就端着水盆進進出出,然後找出來一桶雞血混着熱水。王嬤嬤讓我繼續嚎叫,她就將我身上包着的一層一層的布撤下來,我終於又恢復了自由。這感覺絕對不一樣,以前呼吸都感覺身上重的很,現在都順暢了。
我乾嚎了一會兒,王嬤嬤就拎着個蓋着花布的籃子走了過來,花布一掀,露出一團圓圓白白的小東西。王嬤嬤小心翼翼的將裡面的小糰子抱出來,我嚇了一跳,那竟是個小嬰兒。
渾身上下都是一種黏黏nian膩膩的東西掛在嬰兒身上,小嬰兒正在睡覺,小嘴嘟嘟着,一動一個泡泡就出來了,可愛極了。王嬤嬤看了一眼孩子,抱着孩子的手一用力,正在睡覺的小糰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王嬤嬤就大喊:“生了生了!”然後看了一眼孩子的性別,竟是個小男娃。遂又扯着嗓子道:“是個世子。”
有嬤嬤將從我身上撤下的破布拿走,君繇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王嬤嬤朝他點頭,他便回頭對身後的初成吩咐什麼。隨後走過來將王嬤嬤手中的孩子抱住,呆呆的看了半晌纔對我道:“辛苦你了。”
那時候的我大腦已經基本停止思考,機械性的搖搖頭,小白就跑過來撲在我身上,用腦袋拱拱我肚子。沒有了布在裡面墊着顯得空空的,我坐在牀上抱着膝蓋,王嬤嬤摸了摸我的腦袋抱着孩子去洗澡了。
屋子裡很靜,小白躺在牀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君繇站在窗前不知在思索什麼。我張口問道:“那是沈姐姐的孩子罷。”
他‘嗯’了一聲,我又道:“那她那邊會有個死嬰代替罷?”他又應了一聲,回過頭道:“此事知道的人只有你我同王嬤嬤幾人,所以孩子名義上是你的,你要好好愛惜。”
我苦笑點頭:“君繇哥哥這麼說是不相信我的爲人麼?我怎麼可能對一個那麼小的嬰兒不好?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到底是一條生命。”
他身子微微一震,隨即淡淡道:“收拾一番,今晚上我睡在這。”遂看了一眼小白。
我道:“好啊!六王妃生了個男孩兒,王爺肯定很高興,在這陪着才說明王爺愛妻愛家。”他眼皮一跳,那麼快,我都以爲我看花了眼。
我捅捅小白往裡靠靠,小白無奈的看了我一眼,翻身睡覺。孩子抱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昏昏欲睡了。王嬤嬤一面將孩子遞給我,一面道:“給小世子準備的奶孃明早兒才能到,若今兒晚上鬧了王妃,老奴就睡在外間,王妃喚老奴一聲便可。”
我應了一聲,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小白團子摟在懷裡,小白團子就動動小手小腳,粉嘟嘟的很可愛,比剛纔拿回來的時候乾淨多了。小小的眼睛張的大大的,瞳眸一片漆黑純淨,好像這世間最乾淨的東西莫過於此。
小白團子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我,小嘴嘟嘟着,不一會兒就吐出一個泡泡。看着懷中本該屬於沈爲君的嬰兒,我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因爲君繇不喜歡沈爲君,也因爲是沈爲君用了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這個孩子,所以君繇就從她身邊將這個孩子帶走送給我。那將來若是有一天我也愛君繇愛到失去理智,而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已經回來,到時候君繇會不會像對待沈爲君一樣對待我?
我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爲我就算失去理智,小白也一定會阻止我的,況且我一向活的是明白的啊!也因爲我已經想過以後,所以不會有這麼一天。
我呆呆的看着懷裡的孩子,告訴自己千萬別這麼想,因爲這根本不可能,可卻一點用都沒有,抱着孩子的手都在輕輕的顫抖着。君繇步履沉穩的走過來,那腳步聲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我的心臟上,咚咚的,好像要破出胸腔。
我擡起頭愣愣的看着他,他輕輕蹙起眉頭,彎下身看了看小糰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兒的臉,小糰子就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但馬上又轉過頭看着我,好像比起君繇來更喜歡我多一些。
君繇就微微一笑道:“你看,他很喜歡你。”
我呆呆的點頭:“他以爲我是他孃親。”我將小糰子放在脖頸間輕輕的抱了抱,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如果將來真有這麼一天,那個女子會不會如我一般帶這個孩子,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的,因爲沒人能比我更能體會沒有孃親疼愛的可憐。
這一夜我將小糰子跟小白放在一起,小白對這個孩子很感興趣,總是用自己爪子逗小糰子,小糰子就很給面子的笑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笑的時候就會露出來。
君繇一早就離開了,說去皇宮報喜。小糰子的名字叫做沐風,如沐春風。希望這個孩子像春風一樣給人帶來溫暖之感,我也覺得這個孩子的名字甚好,於是就成功從小糰子改成沐風。小白說糰子多好聽啊,我威脅它再說就叫它糰子,果然它什麼都不說,專心照顧小沐風。
小沐風很乖,不哭也不鬧,平日裡都有奶孃照顧着,王嬤嬤也跟在小沐風身邊。這樣的話不僅君繇放心,就是我也放心。雖然我知道君繇將王嬤嬤放在小沐風身邊是防備我的,但我還是很高興,因爲我也只信任王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