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徐姑姑躺在榻,她的手臂纏繞着一層層的紗布,還隱約有血絲滲出,臉色蒼白如紙,看着甚是疲憊。
太后面有愧疚,道:“你受苦了。”
徐姑姑搖搖頭,虛弱道:“好歹還有命在,沒什麼事的。”
其實她本可以不用傷這麼重,但是是她自己堅持,只有這樣才能騙過墨長息,把這件事鬧大,墨長息不得不留宮處理,至少接來下一段時間,他都沒空去對付百里清幽他們了,也給他們爭取了一些時間。
主僕倆一起經歷了大半輩子,很多話都不必說,這殿內,這樣沉靜下來。
姜珞胭來的時候,內務府的人恰好送來了新一批的宮人。
“太后。”姜珞胭走進來,看見徐姑姑如此虛弱,亦是十分憂切,“徐姑姑怎麼會傷的如此重?不是讓他們注意一些嗎?”
徐姑姑忙道:“是奴婢想着,要是輕了只怕會惹得他們懷疑,不管姜少主的事。”
“徐姑姑安心養傷罷,你的這份情,我們都不會忘了。”
徐姑姑搖搖頭,真切道:“能爲太后娘娘做些事情,是奴婢的福分。”
到底傷重,說不了多少話,徐姑姑便睡過去了,姜珞胭扶着太后走到了內殿。
遣退了那些宮人,太后握住姜珞胭的手,有些急切道:“珞胭,帝君呢?他平安回來了嗎?”
姜珞胭淺笑,安撫道:“封黎將軍已經進京了,這說明帝君也安全了,墨長息並沒有發現,太后大可安心。”
聞言,太后鬆了口氣,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平安好。”
墨凌被雲姑姑抱着,胖了一圈的臉蛋,圓嘟嘟的,看着她們兩人,開心地拍手,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牙。
太后歡喜地把他抱過,樂道:“有長大了不少,哀家都抱不動了。”
姜珞胭抓住他要往嘴裡送的小手,笑道:“現在都能滿地跑了,可把雲姑姑她們累壞了。”
“估計凌兒也是知道父皇要回來了,才這麼開心對不對?”
太后逗着他,墨凌笑得口水都流了出來,又坐不住,雲姑姑忙前哄着。
姜珞胭看着他,眸漾着柔情,若是他回來了,看到他,想必也會歡喜的吧。
日暮之後,帝宮內仍是燈火通明,今夜的帝宮十分熱鬧,來來往往都是前來參加宴會的大臣們,女兒家們衣着光鮮亮麗,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面容嬌俏,觥籌交錯,鶯歌燕舞,一派融洽。
先前殷荀與姜亦寒進京,恰好趕容澈起兵,墨長息根本沒有時間與心情去接待他們,也剛好趁着現在,同封黎一起,爲他們舉辦接風宴,那些大臣們是勢必要來的,各自還帶着自己的女兒,只盼着能被墨長息相,那也是造化。
華燈盞盞,光影交錯,粉衣疊翠,歌舞昇平,歡聲笑語不斷,此時此處,衆人早已忘了,江山易主,天聖國內,內戰尚未停歇,容澈的兵馬即將逼近京城。
殷荀與封黎他們對面而坐,彼此一個眼神交流,皆是心照不宣的沉默,轉頭之間,又是換了一副客套的態度,大方應酬。
許是性子使然,墨長息也不見得有多麼熱情,但也沒有沉着一張臉,倒是那些圓滑的大臣們一直在交際,也省了他不少麻煩。
直到外面的侍監高喊一聲“宸貴妃駕到”,諾大的宴會廳內,才漸漸沉寂下來。
自從次北門兵變之後,這位曾經受天璟帝榮寵不斷的宸貴妃,再也不曾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前朝對她的爭論倒是從不停歇,只因她曾是墨修的妃子,如今卻又要成爲墨長息的皇后。
墨長息臉難得的多了幾分笑容。
封黎卻是握緊了茶杯,許久未見,她可還好?
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之,她緩緩走了進來,一身軟煙白紗羅裙,面繡着點點桃花,隨着衣裙襬動,好似桃花盛開一般,撲面而來,是那冷冽的清香,墨發三千,半綰成髻,斜插兩根步搖,不顯奢華,卻添了幾分高貴,她的眉心點着硃砂,柳葉蛾眉下,一雙明眸猶如天邊的繁星一般璀璨,瓊鼻櫻脣,淡掃粉脂,容顏如桃花妍麗,殿的明燈似乎也爲她而失了幾分神采。
衆人不免都看癡了,誰都知道,天璟帝對這位宸貴妃是三千獨寵於一身,爲她建起長樂殿,帶她一同出宮南巡,爲她擋箭,盛世煙火只爲博她一笑,她失蹤後,卻是不遠萬里,御駕親征,討伐古蒼,誰都不知道的是,甚至爲了她,墨修險些丟了性命,而誰都知道的,她是九央的公主,那個名動天下的華曦。
關於她的傳太多,衆人也不免唏噓,是這樣一個女子,卻要侍奉二夫,尤其她還爲天璟帝誕下了皇子,對一個女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九央國滅,天璟帝逝,揪住那些過往不放也沒有什麼意義,何況她如今是墨長息金口玉言封的皇后,衆人是腦子被驢踢了,纔會去找她的麻煩。
是以在她進來之後,所有大臣宮人們,紛紛下跪行禮,高呼“宸貴妃萬安。”
姜珞胭面不改色地走前,對着墨長息福禮,禮數並不周全,墨長息也不在意,只讓她前坐下。
封黎目光癡癡地看着她,遠在古蒼,他一心只掛念着天聖帝宮內的這一朵“虞美人”,當年帳內那匆匆一眼,他知道,她是他一生逃不開的劫。
可是如今,還有什麼知道她一切安好更重要的呢?
更何況,墨修回來了。
姜珞胭似有察覺,扭頭看去,便撞入了封黎的視線之,他也不閃躲,抿脣一笑,舉杯,遙遙相敬。
姜珞胭淺笑迴應,對待封黎,她是感激的,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殷荀只覺得哪裡都酸,他來天聖這麼久了,連她一面都沒見到,她倒好,只顧着看封黎了,難道他還他好看不成?
墨長息眸閃過一道暗色,卻是笑道:“珞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