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皺眉思量了片刻,道“寶笙,這件事情未必是雪依做的,衣服是她要送我的,應該沒有理由把自己坑了,這或許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那倒也說不準,萬一是賊喊抓賊呢,她可能覺得即使被發現,我們都認爲不可能是她做的,這樣反而稱了她的意。”
霍卿不說話,她不否認寶笙的推測的可能性,但是也不想吃這個悶虧。對寶笙招了招手,低聲說道:“你先去打聽一下,我想知道三叔母和兩位妾室底下服侍的人都有哪些,什麼來頭。做這種事情,主子們都不會親自動手的,底下的人的一言一行往往就是主子的意思。”
霍卿一家子入住知府不過月餘,平時又是獨立門戶,吃住用度一律與知府內宅分開,因此大家對知府內的情況不太清楚。現在出了這件事,霍卿一下子需要知道府裡的人際關係,寶笙覺得任務太艱鉅了,還得請劉嬤嬤幫忙。
劉嬤嬤是林清婉的陪嫁,爲人忠心深得信任。霍家長房只有一個妻子,所以劉嬤嬤基本上就管着整個長房內宅的各項瑣事,是個八面玲瓏,圓滑世故之人,平時對丫頭們管得甚嚴,但對寶笙卻非常親切,畢竟長房就這麼一個女兒,太傅更是視同明珠。
寶笙找到劉嬤嬤,細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劉嬤嬤氣壞了:“豈有此理!我們霍家的長房長女,竟然被如此羞辱。那些個眼界子淺的,是覺得我們無官職在身好欺負,還是看我們小姐品行樣貌出色太過礙眼? 讓小姐放心,老奴這次一定把他們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劉嬤嬤做事情雷厲風行,連忙進了小廚房吩咐廚娘做了幾樣精美的小點心,就直奔趙嬤嬤的住所。“今天廚房做了幾樣夫人愛吃的小點心,京城地道的口味,我讓小廚房特意多做了一些,讓您嚐嚐鮮。”劉嬤嬤進了屋,就對趙嬤嬤說道。
“哎呦!您可真有心,記得我這個老婆子,多謝夫人了。”
兩人一來二去聊了聊,劉嬤嬤撫了撫鬢角,餘光掃了一下對方,說道:“我這個老婆子沒什麼別的盼頭,就一心想伺候好主子盡了奴才的本分。跟着夫人出了京城,一顆心卻總是七上八下,老婆子來了這麼久許多門道不太清楚。我們夫人和三少奶奶妯娌情深,若是我們下人做錯了,三少奶奶不怪罪,其他的人怎麼想的也說不準……,到時候還望趙嬤嬤伸把手。”
“我們夫人正是這樣想的,一家人不必客氣,至於其他的人,你們只管端出霍府長房的態度就是。”看來劉嬤嬤的試探正合了她的心意,藉機說明立場拉近關係,對嚴氏有利無害。於是趙嬤嬤一股腦地把三房妻妾之間的關係說了個門清。
分析着劉嬤嬤得到的消息,霍卿把寶笙叫進屋,說道:“寶笙,你去找雪依的丫頭青蓮,跟她套套話……。”
霍卿這兩天一邊等着寶笙的消息,一邊開始收拾自己的屋子準備裝箱。林清婉忙得都轉不過身,天氣漸漸暖和了,冬天的衣裳鞋襪,帳簾等等要晾曬,輕便的衣裳從京城來帶得不多,霍卿個頭又抽長了不少,還要找尚衣館過府來量身訂製。中午的功夫好不容易喘口氣,霍休宜掀了簾子進來,悶悶地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不吭聲,林清婉遞上一杯茶:“這是怎麼了,上午出門的時候興致還不錯,這會子遇到什麼事情了?”
“今天去了嚴府,沒談攏。”
嚴家世代經商,富甲一方,主要經營的是林業類的生意,略有涉獵餐飲,錦州城內的第一大酒樓就是嚴家的。霍休宜要做藥材生意恰好與嚴家最近的計劃不謀而合,相當於同行業競爭,原本自己碗裡的肉現在硬生生要讓霍休宜咬上一口,嚴家自然不高興。但礙於霍家的面子,嚴家沒有拒絕,但也含糊其辭。
“商人以利爲上,原本他們也沒有幫我們的義務,朝廷一直是抵制官商相護的,看來還是要自謀出路。”霍休儒感慨。
這邊廂房內,寶笙正講述着打聽到的情況。
“小姐,我去找青蓮要些錦帕的花樣,聊起了她那天送來的衣裳,才知道事情確實蹊蹺。她捧着衣裳出了院子,經過小花園的時候碰上了霍秋依的丫頭採蓮。採蓮和她是一起進的知府,年紀相當也很聊得來,由趙嬤嬤分配給了各自的主子,即使兩位小姐不和,她們依然很熟絡。那天在小花園碰面,採蓮看着衣服上有梅花花瓣飄落在上面,便幫忙整理了一下,接着衣裳就送過來了。提起採蓮,青蓮很是羨慕,聽她說採蓮對誰都能說上幾句話,私底下出手也比別人大方,自己都有一些小首飾。”
霍卿想起上次跟着霍秋依過來的丫鬟,年紀比寶笙大一些,衣着確實比其他人要稍稍亮一些。做奴才的如果有小玩意什麼的,那多數應該是主子賞賜的,可霍秋依的打扮樸實無華,接到她送的禮物那一剎那的驚喜,想必有好玩意也捨不得賞給丫鬟。既然做了奴才,東西必定不是自己家裡帶出來的,想必是有人在蠶食她對嚴氏的忠心。
“寶笙,你讓王順去查一下她和陶氏的關係。”
“小姐,您懷疑是陶氏收買了她?可那都是他們三房裡的事情,她何必找您的麻煩呢?”寶笙一時想不明白。
“你先去辦。”霍卿無奈,莫名其妙被算計了,女人多是非多,還是早早離開比較好。
王順的辦事能力不錯,初來乍到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法子,幾天之內就將查到一些內幕。
陶氏的故事是常見的苦情戲,母親早亡,父親後來娶了個繼室又生了兒子,日子過得艱苦,繼母趁父親不在找人牙子將陶氏賣進了知府,原本進了府是在榮錦堂做灑掃的粗使丫頭,卻不知怎麼最後被霍休儒看上了。至於陶氏孃家與採蓮的關係卻沒有查到。
霍卿冷笑:“如果是她,心思還挺深。這件事情若是我挑明瞭,不僅傷了兩房人的和氣,還能讓三房的內宅亂起來,得利的就是她了。”不過既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三房的幾個都有嫌疑,自己這個悶虧只能吞下了。
日子又回到了風平浪靜的時候,一個月後,霍休宜帶着林清婉和霍卿終於搬離了霍休儒的府邸。城郊的新宅子是個三進三出的舊居作的翻新,所有的木頭重新上漆,院落裡的一磚一瓦是新鋪的,院落裡的景色精緻,到處都綠意盎然,陽光透過那棵蒼天菩提樹,灑在新挖的池塘水面上泛出點點金光。
霍卿的屋子是東廂房,有自己獨立的小院子,屋子裡的傢俱全然換新,木香味夾雜着香爐裡嫋嫋升起的薰香,莫名地讓霍卿有一股塵埃落定的感受。霍卿每日早起向爹孃請安,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看書,主要是兵書和醫書,最近又對雜記起了很大的興趣,午膳後慣例會去後罩房隔出來的藥材庫搗鼓一陣子,誰也不知道她做什麼。
林清婉看着女兒對其它事情總是興趣缺缺,勸說道:“卿兒,你每天不是看書就是研究藥材。畢竟是女兒家,娘希望你能像其它孩子一樣,做小女兒家喜歡的事,像小女兒家的開心會笑,悲傷會哭。
霍卿對母親的話不解:”娘,尋常女兒家都做什麼呢?“
”她們喜歡漂亮的衣裳,奪目的首飾,有趣的小玩意。開心的時候大笑,悲慟的時候大哭。開蒙後讀女訓,做女紅,學習三從四德。“
”可是卿兒現在每天做的都很開心啊!“霍卿不能理解母親爲什麼這麼要求她。
”女子無才便是德……“
”你跟卿兒說這些做什麼,讓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讓她開心。“走進屋子的霍休宜打斷了林清婉的話,彎腰看着霍卿道:”卿兒你下去,爹和娘有話要說。“
林清婉看着霍卿的背影,擡頭瞪了自己的相公一眼:”我只是擔心,若有一天卿兒被自己的才氣所累,我寧願她變得平庸。“
”你想讓她平庸,爹都不能允許。剛剛收到爹的書信,他老人家牽掛卿兒,千挑萬選了一個師傅,過陣子人就到了。你照顧好卿兒的身體就行。“
林清婉呆住了,呵,敢情她自己的孩子還不能自己教養了?這都已經遠隔千里了,老爺子這是想幹什麼呀,眼睛盯的真夠遠的。看來,馬上要到的這位師傅也不是常人吧。
霍卿回到自己屋子,內室的案桌上已然擺着一封書信,這是霍太傅同時寫給霍卿的另一封信,霍卿拆開書信一口氣讀完,輕撫着胸口,激動地快要跳起來。霍太傅信中提到將會給她送來一位師傅,這位師傅有功夫在身,最重要的是懂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那是霍卿一直覺得神秘的領域。靜下心,讓寶笙準備筆墨紙硯,離開京城這麼久,一路上發生了許多事情,現在塵埃落定,思念祖父的心情在接到書信後變得迫切起來,也該寫封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