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翩翩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高菁了, 更沒想到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 高菁還敢進宮。
高菁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眼睛下面一片烏青，看樣子是好幾個晚上沒睡好了, 黑黑的眼袋都快掛下來了。
整個人像是驚弓之鳥一般。
待她看到秦翩翩也在這裡的時候, 那雙眼睛更是瞪圓了，一眨不眨地打量她，好像秦翩翩是個什麼稀罕物什一樣。
“菁菁, 發什麼愣呢？”最後還是高素雪提醒了她一句, 高菁才反應過來。
“臣女見過桃婕妤。”她立刻行禮。
秦翩翩叫她過來坐, 高菁選了一個距離她最遠的地方, 好像秦翩翩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看着她這副小心翼翼的狀態, 秦翩翩不由得勾了勾脣角, 莫名的想笑，看樣子上次讓高菁看到皇上在牀上殘暴的一面，已經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只不過不知道這次選秀又進宮是做什麼。
“菁菁, 你是有什麼事兒？儲秀宮管的很嚴，應該是不允許過來的，之前那位蔡秀女擅離儲秀宮, 明貴妃還曾警告過姑姑們, 你怎麼又出來了？”高素雪提醒她。
高菁不說話，只是牙齒咬緊了下脣，神色緊張地看向秦翩翩, 顯然是有她在，不好開口的意思。
高素雪挑了挑眉頭，低聲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只要不是叫桃婕妤幫你爬牀的，一切都好說。”
秦翩翩微微挑起眉頭，她萬萬沒想到高素雪說話竟然如此直白了。
不過也是，除了之前提起那位林家公子之外，高素雪一向都是冷靜自持的。
“不爬牀不爬牀。”高菁立刻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血色全無。
她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低聲哀求道：“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參加選秀，我只想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想進宮侍奉皇上。”
高菁完全哭喪着一張臉，說着話幾乎要哭出來了。
秦翩翩和高素雪都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她玩兒得是哪一齣。
“你不願意的話，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時候表現得不那麼突出不就成了，況且娘都跟我說了，只是讓你進宮鍍層金，回去給你找個更好的人家，皇上不會看上你的。”
高素雪有些無語，眼前這個還是她那個一心攀龍附鳳的庶妹嗎？
之前高家的幾個姑娘都曾經參加過選秀，不過基本上沒一個留在後宮的，參加選秀通過初試的姑娘，再出宮身份上能稍微擡一擡，說親的時候會更容易成功。
畢竟宮裡的初選，都是要求非常嚴格的，不止出身，還有才貌等全面綜合素質，能夠通過就代表這位姑娘是極其出類拔萃的。
原本高夫人可不敢讓高菁進宮參選的，哪知道高菁回了高家之後，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提入宮一事。
甚至還懇求高夫人給她找個脾氣軟和，門第稍微低一點的，只要她過得好，一切沒什麼可求的。
“可要是萬一呢？我，我害怕，我堅決不能侍寢的，侍寢會死人的。我要回家，姐，要不你帶我回家吧……”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秦翩翩就一臉笑眯眯的表情，坐在對面，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高菁很想說，跟皇上睡一覺是要死人的，也就秦翩翩這麼強悍的女人能撐的住了，還成功懷了龍種，其他妃嬪沒有龍種，肯定是被皇上折騰的。
看着她這副馬上就要被嚇暈過去的狀態，高素雪也是一臉不理解。
“你清醒點，你之前在宮裡那麼久，姑母軟磨硬泡都沒讓他鬆口寵幸你，你自己心裡還沒點數啊。他根本看不上你，無論你進宮幾次都是一樣的，娘說了，只是有一門適合你的親事，有些難定下來，讓你進宮擡擡身份再說，容易成。”高素雪都無語了，這庶妹就是有點蠢，腦子也有點軸，其實沒什麼壞心眼。
“真的？”高菁都快哭出聲音來了，一聽高素雪這話，立刻擡頭詢問。
“我騙你做什麼。”
“那姐姐還是替我跟姑母說一聲，一定要跟皇上說清楚了，我不侍寢的，只是來走個過場。”高菁還是不放心，可憐巴巴地哀求。
“行了行了，一定說。”高素雪有些不耐煩地道。
得了她的應承，高菁的情緒才緩和下來，她不時地擡頭看看秦翩翩平坦的小腹，似乎在瞎想什麼。
臨走前，她終於是憋不住了，對着秦翩翩道：“桃婕妤，您保重身體，懷了龍種一定要小心啊，不要侍寢。您若是實在疼了，就找別人替你受罪吧。”
她的話說得吞吞吐吐的，終究是黃花大閨女，又有高素雪這個狀況外的人在，說話也不清不楚的。
不過秦翩翩卻聽懂了，她故作憂傷地長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想必高秀女之前也看到了，我苦苦哀求，皇上那時候也聽不進去的，他都是沒輕沒重的。至於找人替我受罪，我看高秀女手長腿長，應該是個耐痛的性子，不如——”
“不不不，臣女先走了，祝您早生貴子。”高菁不等她說完，留下一句話，就風一般地跑走而來。
高菁臨走之前，還左腳絆着右腳，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秦翩翩是再也忍不住了，輕笑出聲來，旁邊的高素雪白了她一眼。
“不用問都知道這癥結出在你身上，不過這樣也好，總算讓她個腦子軸的人扭過來了，以後也不妄想着攀龍附鳳了，安安分分地過她的小日子即可。”
秦翩翩只是輕笑，要是旁的事兒她就說了，可這事關她與皇上沒羞沒臊的房事，哪怕不要臉如她，也不好意思跟高素雪講。
*
很快就到秀女複選這天了，原本就是皇上加上兩宮太后，以及四位貴妃在場挑選便可，不過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竟然將秦翩翩也請過去了。
蕭堯足足遲到了小半個時辰，他原本對這次的選秀就沒什麼興致，報復性的讓那些秀女在外面站了那麼久，他才姍姍來遲。
“你怎麼在這兒？”結果他大步走進去，準備一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的。
但是視線卻自動地瞥到了秦翩翩身上，只見她勾了勾脣角，站起身想要行禮。
“行了，你有身孕在身，行什麼禮，坐下。”蕭堯立刻揮手讓她起來，與她只見的互動，完全是旁若無人的，好像殿內站着給他行禮的其他人，都是空氣一樣。
他站在大殿中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換了個方向，大步朝着秦翩翩走過來。
“不呆在殿裡休息，來這裡做什麼？”蕭堯就站在她面前，微微彎腰，壓低了聲音與她說話。
皇上這樣貼心又親暱的舉動，落在殿裡其他人的眼裡，簡直是當場就恨得紅了眼。
特別是四位貴妃，同樣都是皇上的女人，差別待遇就是這麼大，這個秦翩翩究竟有什麼好？
“是明貴妃請嬪妾來看熱鬧的。”秦翩翩衝他輕柔地笑了笑。
她未施粉黛，但是臉色卻極其好看，甚至說話時那低頭的一抹溫柔，都讓蕭堯覺得心裡癢得慌。
他擡手，似乎想捏一捏她的臉，但是終究顧忌着這是大庭廣衆，及時收了手。
“給桃婕妤拿一個墊子，你們這些伺候的人也不曉得盡心些。”蕭堯冷聲叮囑了一句，立刻就有宮人奉上軟墊。
皇上瞧着她坐的舒坦，才終於擡腳走上了主位坐下。
兩位太后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皇太后冷着臉，她的臉色不太好，顯然是病還未痊癒，但是今兒她又必須得到場。
至於高太后則是笑意吟吟的，看着皇上跟秦翩翩好，她心裡比吃了蜜還甜，順嘴誇了一句：“有乃父之風。”
蕭堯偷偷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教她的這句話。
“明貴妃。”
四位貴妃面上神色都保持住了，只不過心底恨成了什麼樣兒，就不大好說了。
蕭堯猛地喊了一句，明貴妃面露喜色，以爲他有什麼話要叮囑自己，果然她在皇上心目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朕記得高太后對你說過，不要爲難桃婕妤，她的肚子裡有龍種。這女人懷孕頭三個月最重要，你怎麼還要她來這兒坐着，不過是一個複選罷了，吵吵嚷嚷的，有甚熱鬧可看，若是出了什麼問題，你賠得起嗎？”
男人的聲音透着幾分不耐和質問，顯然是在責怪她多事。
原本還喜笑顏開的明貴妃，徹底冷下了臉，眼眸裡閃過幾分憤恨，最終還是歸爲平靜，立刻認錯道：“是臣妾考慮不周，現在就讓人送桃妹妹回去。”
蕭堯擡擡手製止了：“罷了，她總在殿裡待着也不好，既然出來了，就當散散心，結束之後朕送她回去。”
男人在提起秦翩翩的時候，聲音顯得那樣溫柔親暱，與之前對明貴妃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
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四位貴妃的心裡都涌着不甘，像是那燒開的沸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和熱氣。
皇上的眼裡爲何只有秦翩翩一人？她究竟好在哪裡？
倒是秦翩翩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遮住臉上得意的笑容。
皇上之前對她也不是這麼溫柔的，不過自從有了肚子裡的龍種，他就大變了模樣，好像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一般。
若不是這個龍種，皇上對她的態度，興許要過好久才能轉變過來。
畢竟九五之尊是一個性子彆扭的人。
說起來她還要謝謝幕後對她下手的人，簡直是推波助瀾了一把。
“開始吧。”蕭堯揮揮手，一旁的張顯能便站了出來，開始唱喏。
四人一排，一輪兩排總共八人進殿，每個人用一句話介紹自己。
一連五輪，皇上沒有留下任何一人，他的神情顯得百無聊賴，只是當所有秀女介紹完畢之後，他揮了揮手讓人離開，一句話都不曾說。
殿內的氣氛越發緊張起來，其他人都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何意。
“皇上，這位黃秀女可是出了名的女紅好，聽聞自幼學習雙面繡，臣妾還想在女紅方面多下苦功，不知道您能不能成全了？”
嫺貴妃最先開口了，顯然這位黃秀女是她提前挑中的人，眼看皇上跟之前一樣，要揮手讓人下去，她立刻求情。
要知道以皇上的性子，都已經攆下去了，再想拉上來就難了，唯有見縫插針地開口。
蕭堯總算是來了點精神，他看了看那位羞得低下頭的黃秀女，又扭頭瞧了瞧嫺貴妃。
嫺貴妃充分利用自己娃娃臉的優勢，忽閃着大眼睛瞧他，像是個討要糖果的乖孩子一樣。
“能，你實在喜歡的話，那就留下來給你當個伺候的宮女用吧。”蕭堯爽快地點頭。
嫺貴妃面上的笑意一僵，黃大人許了不少真金白銀給她，可不是要女兒進宮當宮女的，而是要爬龍牀。
她立刻輕笑道：“皇上瞧您說的，黃大人的愛女怎麼能給臣妾當侍女，她要伺候人也是得去龍乾宮啊。”
蕭堯皺了皺眉頭：“去什麼龍乾宮，朕又不學娘們兒的玩意兒。你到底要不要？”
嫺貴妃徹底笑不出來了，憋了憋才道：“那還是算了。”
她敢要嗎？黃大人非得撕了她不可，既沒給送到龍牀上去，還要留他家姑娘當宮女，宮女二十五才能出宮，對於高門嫡女來說，那這輩子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