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明顯是一副不想管的狀態, 這可讓殿裡的人愁壞了。
“行吧, 你們要長跪不起就跪吧, 反正哀家不會去做討人嫌的事兒。翩翩啊，走, 跟哀家去內殿說說話。”
高太后根本不願意再留下來, 直接拉着秦翩翩的手，就進了內殿，根本不搭理這跪了滿地的妃嬪。
“哎, 每回宮裡都要鬧這麼一出, 皇上只有一個, 這些人要鬧着雨露均沾, 難不成還要分成三千份？就算分成三千份, 一人一份, 她們也要鬧。因爲她們根本想的就不是雨露均沾，而是獨佔皇上的恩寵，前提是皇上寵的那人是她自己。真是大白天的就開始做夢了。”
高太后直接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十分不屑的樣子。
這話也就她能說了, 雖然秦翩翩就是這麼想的，但是這時候的她可沒底氣說，至少得等騎在二狗子的頭上再說。
“素雪要離宮了, 你去跟她說說話吧, 就當送別了。哀家去躺躺。”高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輕嘆了一口氣。
高素雪的親事不能再拖了，出宮之後應該就很快要定下來了。
秦翩翩到西側殿的時候, 高素雪正趴在書桌上練字，不過她的心不靜，寫出來的字也能看出心不在焉。
她放下筆，伸手將紙揉成了一團丟掉，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心浮氣躁的狀態。
“想什麼呢？”秦翩翩輕聲開口。
高素雪這才注意到她，衝着她歉意地笑了笑，只不過笑容裡帶着幾分苦澀的意味。
“我進宮之前，我娘替我看了一門親事，但是我心中有執念就不願意妥協。結果如今要出宮了，我的執念還在。你說說我這個人，一出生就是循規蹈矩、大家閨秀的典範，在這上面有執念，是不是挺奇怪的？”高素雪沒有瞞她，頗爲憂愁地道。
秦翩翩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幽幽地輕嘆了一口氣。
“沒什麼可奇怪的，少女懷春都有的啊，我以前在被窩裡偷偷看話本的時候，總想做瀟灑自在的女俠，最後還不是進宮了。日子是人過出來的，沒有人能保證嫁給誰就一定會過得好，你那麼聰明，我想這一切都得等你親自決定，親自去過這段生活，才能得出結論。”
高素雪微微怔了怔，轉而點頭，眸光一轉，面上又透出幾分狡黠的神色。
“其實我就是不甘心，我娘說我帶着世家貴女的傲氣，去林家庶支當媳婦兒，必定會受不住。不過我不相信，而且我也做了選擇，我已經跟皇表兄求來了賜婚的聖旨。”
秦翩翩砸吧嘴道：“命好就是不一樣，你有賜婚聖旨，成親的時候用八擡大轎擡回去。我進宮的時候，可就一頂青衣小轎，還是半夜子時，被人從牀上薅起來的。”
高素雪被她逗笑了，似是想起了什麼，低聲道：“你升了高位，這後宮之路只會越來越難走。今兒早上這種事情，以後多得是，你要有所防備。”
秦翩翩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我現如今的地位，靠的都是皇上的恩寵。所以只要這盛寵還在，她們就不能把我拉下去。”
“那倒是，我能求來這道賜婚的聖旨，與你還有些淵源呢。”高素雪點頭。
秦翩翩不解地看着她，這與她有什麼關係？
“之前我去御膳房拿的那道糕點，讓你送給龍乾宮的，並不是御廚叫我送的，而是皇表兄託我辦的。他只說給你一個驚喜，卻不告訴我具體的事情，還說辦成了這事兒，賜婚的聖旨他就允了我。”高素雪沒有瞞她，顯然她並不知道皇上準備的不是什麼驚喜，而是天大的驚嚇。
秦翩翩的臉色變幻莫測，這二狗子真是長本事兒了啊。
原來從高素雪拖她送糕點開始，就有他的手筆了，他還真會算計。
當秦翩翩回到賞桃閣的時候，蕭堯已經坐在椅子上喝茶了，那副怡然自得的狀態，好像這裡比龍乾宮還舒服一樣。
“素雪要離宮了。”她直接提起了高素雪。
“是朕讓她趕緊走的，賜婚聖旨都要到手了，用不用是她自己決定，還賴在宮裡幹什麼？朕可不替別人養女人。”蕭堯抿了一口茶，冷聲道。
秦翩翩被他這番言論給弄笑了，緊接着又立刻板起一張臉來，沉聲道：“糕點的事情，你還把素雪牽扯進來做什麼？”
蕭堯漫不經心地道：“讓她爲我們二人的和好貢獻一份力量，多一個人祝福，就多一份成功的可能。況且這就是順嘴的事兒，朕就差把賜婚的聖旨送到她手裡了。”
秦翩翩懷疑地看着他，這糕點直接讓御膳房的宮女送過來就行了，還非要多加一個高素雪進來，怎麼看怎麼多此一舉。
蕭堯被她看得輕咳了一聲，最終道：“好吧，朕的確別有用意。她看上的人可是你之前定親的人，讓她摻和一手，就等於那林家公子摻和了，他也祝福我們和好，所以你就沒別的想頭了。”
秦翩翩被他這個解釋，弄得一臉發懵，皺着眉頭道：“我能有什麼想頭？這種事兒皇上可不能信口開河，臣妾就見過他一次，哪裡有什麼想頭。”
這種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那秦翩翩的麻煩可大了，也多虧蕭堯的思維能發散這麼多。
“朕是防患於未然，萬一你要是重蹈覆轍，朕找誰喊冤去？”蕭堯斜着眼睛看她，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秦翩翩瞪大了眼睛瞧他，非常難以理解地道：“重蹈誰的覆轍？”
這問題可大發了啊，二狗子原來對她這麼不信任？她雖然以前經常騙他，但是在男人這方面從來不含糊啊，這後宮裡就他一個正經男人，她也沒人可勾搭啊。
怎麼就給他一副，自己是個水性楊花女人的錯覺了？
“嗯嗯嗯。”蕭堯縮着個舌頭回道。
“嗯嗯嗯是誰啊？”
蕭堯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沒有和他心有靈犀，便又說了一遍：“磊愛傑。”
秦翩翩感到無比的手癢，很想上手抽他一巴掌，沒好氣地道：“把舌頭伸直了說。”
“你二姐。”蕭堯一臉冷漠地道：“非要朕說的這麼清楚嗎？你二姐對朕造成了什麼傷害，這不是天下皆知嗎？雖說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是你和她同是秦家女，這一窩出來的，朕哪敢保證啊！”
他說着說着，還自己先委屈上了，秦翩翩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卻無法反駁。
秦驕與他和離了，去嫁給景王，這是不爭的事實。
“行，你都有理。”她舉手投降，說不過他。
蕭堯聽她投降，立刻眨了眨眼睛，整個人都顯得很高興。
“那你安慰一下朕。”他輕咳了一聲，將臉上興高采烈的情緒收斂了些，輕聲道。
秦翩翩不解地道：“怎麼安慰你？”
“就你最擅長的。”
“啊？”秦翩翩一臉發懵，她擅長的可多了，稍微思考了下，道：“摺紙鶴？”
“那玩意兒朕的龍案上擺了幾十只，不需要。”蕭堯強烈嫌棄，顯然不是他所預期的。
“那是什麼？您都說了臣妾是秀外慧中，擅長的東西多了，您要臣妾舉例說到明早都說不完，直接說吧。”秦翩翩擺手道。
“親親，抱抱。”他冷着臉說道，一本正經。
秦翩翩下意識地跟了一句：“舉高高？”
蕭堯愣了一下，然後點頭了：“那就親親抱抱舉高高，來吧。”
秦翩翩莫名想笑，這把二狗子都慣出脾氣來了，每天順毛擼。
她立刻起身，蕭堯也站起身，兩人相對而立，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襬，怎麼看都無比嚴肅，就好像要授勳一般。
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她踮起腳尖都親不到，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矮下-身來。
蕭堯立刻會意，直接蹲下來，就這麼仰望着她。
他這麼乖得蹲在這裡，真的像街邊跑來的小狗，秦翩翩直接動手摸了一把他的頭。
蕭堯瞪了她一眼，等秦翩翩再次伸手又想摸他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龍頭不能摸，快點安慰。”他沉聲說道。
秦翩翩輕笑了一聲，先上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就想張開手抱住他，結果他很不開心地皺眉頭，伸手點了點脣。
等她按照他的指點，把男人的五官都親遍了，才被允許進行下一項，她張開雙臂抱住他，至於舉高高她就無能爲力了。
狗子這麼大的塊頭，她真的招架不住。
不過沒想到的是，她抱完之後想收回手，胳肢窩就被人掐住了。
他將她用力地抱起來，舉高高完成。
秦翩翩感受到皇上有力的臂膀，先是一陣驚詫，緊接着就笑個不停，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安慰誰。
*
明貴妃這幾日很焦灼，她的年紀不小了，月貴妃被拖進冷宮之後，她這心裡慌得不行。
凡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她只要想起自己要這麼孤獨地老死宮中，就害怕到徹夜睡不着覺。
雖說高太后說得對，她們這些妃嬪有無數的宮人伺候，隨便找個人聊天都能解悶。
可是這江山遲早要更迭的，以目前這種狀況，整個後宮裡唯一能給皇上生孩子的就只有秦翩翩一人了。
等秦翩翩的兒子當了皇帝，她們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她老了沒有權勢了的時候，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恐怕連路過的太監都能踩上她兩腳。
整個後宮都沒有孩子，就導致她想領養一個孩子都不可能。
既然高太后不管，她只有另謀出路了，至於皇太后那邊，她還真的沒考慮過。
皇太后要是有高招的話，也不至於讓周婉到現在還住在儲秀宮裡，秀女複選都多久過去了，周婉連蔡欣都不如，不僅是完璧之身，連個位份都沒有。
她思前想後，總算是琢磨出一個相對靠譜的主意來。
龍乾宮內，皇上正和秦翩翩摺紙，偶爾說幾句話，氣氛看起來異常和諧。
張顯能站在殿外，收到小太監的稟報，伸着頭朝裡面瞧了瞧，頓時覺得內心無比的擔憂。
“哎，這些主子真會爲難人，桃妃娘娘在的時候，就不要來整這些幺蛾子了。桃妃娘娘還沒說什麼，皇上就要先不高興了。”張顯能長嘆了一口氣。
傳話的小太監臉上帶着無比忐忑的神色，低聲道：“那小的去跟明芍殿的人說一聲，皇上暫時沒空？”
張顯能擺擺手：“其他主子回絕了便罷，這位明貴妃可是要緊事兒，只希望真的像通傳的這樣，別弄個假消息，那就有趣了。你在這兒等着，咱家進去通傳一聲。”
他快步走進了內殿裡，行了一禮，沒有皇上的吩咐卻不敢直接說。
畢竟皇上已經把桃妃摟在懷裡了，兩人手把手摺紙，其實折的什麼玩意兒，估計皇上根本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美人在懷而已。
“什麼事兒？”隔了半晌，皇上才慢悠悠地開口詢問。
“明貴妃那邊傳話來，說是林家二老爺和二夫人進宮，說是有關脂粉鋪子的，有重要事情向您彙報。請您即刻過去一趟。”張顯能低聲通報。
蕭堯皺了皺眉頭，秦翩翩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皇上如此表現，肯定是要去的。
也多虧這位明貴妃聰明，竟然選的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朕去一趟。”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便起身往外走。
每個皇子都有錢袋子，他也不例外，但是這事兒畢竟不光彩，都不會放到檯面上來。
林家是他兩位妾室的孃家，月貴妃的爹，也就是林家大老爺在朝爲官，明貴妃的爹就是二老爺，乃是管理林家生意方面的。
都已經找到後宮裡來了，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必須得去一趟。
他走到明芍殿，守門的宮人一一向他行禮，卻無人進去通傳。
蕭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快步走了進去。
“皇上，內殿請。”一位宮女衝着行了一禮。
蕭堯皺了皺眉頭，他直覺事情不簡單，若是單林夫人進宮，在內殿還可以，但還有林老爺在，在內殿相見似乎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