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激破（四）
“當！”
唐劍和朴刀交錯而過，面前的男人手腕輕抖，刀光閃動去削劉疏影手腕。
劉疏影眼裡凌厲神色流露，橫劍一格，足下攢起勁力飛甩如鴻，一記利落的穿槍腳斜向踢中另外一人髕骨。
“喀！”
牙酸的骨響聲裡，那人身子一歪，而面前的朴刀卻已再度落下，於他的大臂上留下一道猙獰的口子。
劉疏影呼出粗氣倒退兩步，以一敵二，只一個交手間他就落了下風。
他是習過武，有天賦，但畢竟不是吳鉤那種不講道理的殺神，不會炁門道天也沒有品相級別的炁械，更無那種從累累屍骨上爬出來的煞氣。
那兩人一左一右提刀剛想包圍上去，哪料身後偷偷摸靠上來一個影子。
劉疏影心念頓起，腳下步伐靈動一閃，整個人晃過一個側身，唐劍利落劃過半圓直逼右邊一人，青白兩道光影攪成一團。
左手那人見狀，冰冷寒刃戳破空氣追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呼嘯風勢傳過耳邊，形狀奇怪的影子在燈火下拉出漆黑的線，等到他覺得頭破發麻時，一切已然來不及了。
“咚！”
一直沒引起注意的段長弓在這時候終於動手，他用盡全身力氣揮舞木頭板凳砸過，大錘似地敲在那人後腦勺上，木片跟鋼釘碎了一地。
男人眼前一黑，迎頭就要栽倒在地，但他強行支撐着意識，咬牙翻動手腕，倒映火光的刀片撥轉鋒刃。
段長弓怒喝一聲，劈手去搶對方掌中刀刃，同時腳步一帶，兩人倒地滾過幾圈，不長眼睛的利刃在他身上劃出幾道破破爛爛的口子，鮮血順着地板畫出好幾道斷斷續續的紅線。
直至此時，本就遭到重創的男人終於支撐不住，段長弓一把從他失了力量的手中奪下利刃，他雙眼通紅，鋒頭一撥呈現要插落之勢，但凝在空中半響卻沒有真的奪人性命。
段長弓將朴刀狠狠朝外一甩，隨後一屁股坐在男人胸口，兩隻拳頭暴風驟雨般地打了上去。
“揍不死你，老子揍不死你，想殺我兄弟，我活了十幾年，就遇到這麼兩，讓你們他媽的亂殺人.”
另一邊，劉疏影沒了後顧之憂，氣勢大盛，手中唐劍頓時多了三分利落，他手腕一挑，攝人的青光平抹掃過，一記標準的迎風揮扇式，震得面前男人手腕一陣痠麻難當。
那對手不甘示弱，朴刀半空一轉抹他半身，劉疏影擡劍斜格，同一時間腳下暗黃色的褲腿前探，足尖糾纏，戳腳中的圈點腿頗具幾分火候，囫圇攪成一股深色黃泥，帶得男人一陣立足不穩。
那人本來失了同伴，心頭就慌，現在下盤被壓更是左右難顧。
青色光影自他的視野裡從下往上挑起，男人猛地揚起脖子，唐劍在他下巴尖上拉出一道紅痕，大顆血點飛灑而出。
但同時，他右手的朴刀撥轉劈落，劃下劉疏影胳膊上一大塊肉。
劉疏影彷彿感受不到痛苦，他不給喘息機會，左腿屈膝一磕，骨肉相撞的響聲裡面前對手失去平衡。
他沒有段長弓那樣的好心，唐劍當空一轉，沒入男人胸膛，粘稠的血液順着劍尖淌落。
結束了。
劉疏影只感覺渾身力氣都要虛脫，一身長衫被汗淋個透徹，傷口處血污和鹽水混在一起，痛楚一點一點往心裡鑽。
明明自己的對手在這羣人中已經算是弱的，可他還是打得如此艱難，若是沒有段長弓插手，則更是個必輸的局面。
生死轉瞬之間的搏鬥，今日劉疏影終於體會了。
就在幾分鐘前，吳鉤一人，孤身挺劍解決六個，差距盡顯。
吳鉤！
他猛地反映過來，剩下的大頭還在那邊。
然而劉疏影一轉頭，直接愣住了。
只見那名叫吳鉤的少年半歪地站着，一身天藍長衫爬滿斑駁紅痕，早就看不出原色，猙獰的傷口貫在肩膀上，大股深紅的血液順着劍尖點點滴落。
他的周遭，橫七豎八倒着一羣沒有動靜的男人，一個個顯眼的致命傷上看來，顯然是都不活了。
吳鉤的呼吸有些沉重，血肉的氣息灌滿鼻腔，雙眼之中一抹淡淡的紅色漣漪彷彿被風吹起的浪頭閃現，隨後又被黑潮吞沒。
那眼神，像只野獸。
他死死盯着不遠處的最後一人，握刀的手上捏出一陣噼啪爆響。
那人心裡一寒，猶豫片刻之後頭也不回地提刀狂奔，一身虎膽被嚇得四分五裂。
“呲啦——”
沒有任何徵兆的，液體落地的聲音傳來，大團紅色在半空中畫出灑脫的弧線，剛要摸到門口的男人軟綿綿倒下，連帶着木門一同裂成兩半。
江鬆第一樓外頭，不知何時多出了另一輛馬車。
高瘦的身影閃過，筆挺板正的西裝上，是一副紅漆鬼臉的面具，兩顆慘白的獠牙從上脣往下凸起，漆黑的鐵角頭額頂高拱。
般若紅面鬼。
他帶着手套，後腦被布包裹，幾乎沒有露出任何生理特徵。
那人一扭頭，藏在洞孔後頭的眼睛倒映一地狼藉，被他目光掃過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地一寒。
如果說吳鉤給人的感覺像是野獸，那他，則是惡鬼。
他的身後，另一個要比他矮上幾頭的人影披着黑斗篷，動作裡面頗待幾分恭維的意味。
“您要找的人就在這裡。”黑斗篷悄聲說。
“伱們還知道，那是我要找的人？”那紅面鬼一轉頭，面具下的目光叫黑斗篷肩膀一顫，“擅自行動，這幫陰溝裡的雜魚差點壞了大事，你們是有多看不起琉璃種？這麼急急忙忙的，是怕被我搶了去麼？我以爲夏國的上等人多少還會講點信譽。”
紅面鬼的江鬆腔挺正，從中聽不出什麼口音。
“.”黑斗篷一時無言。
“你可以走了，一會再有人來，我不保你。”紅面鬼的目光重新瞥向站在正中的吳鉤，嘴角一勾，“有意思，但可惜今晚我對你沒興趣——我的幸運女神呢？”
他這麼說着，腦袋以詭異的弧度轉了半圈，隨後倏地朝上。
“在這裡啊。”
話音落畢，他渾身爆出幾聲乾澀的鐵響，若有若無的轟鳴聲裡，袖口中一絲白氣飄出，隨後青色利刃散出幾道冰冷的光。
“轟隆！”
通往二樓的鐵欄杆斷成一地鋼條，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破口盡頭。
黑斗篷也不遲疑，轉身大步走向門外，融入漆黑的雨夜中。
“那是.誰？”
劉疏影氣喘吁吁地問。
“別問，別查，看都別看，那不是現在的我們，惹得起的東西。”
吳鉤呼出一口粗氣，聲音吐得極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