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後,因天色已晚,雲洛與娉婷留在了宮中歇息,一夜無話。
第二日,內務府就傳出了消息,皇上封北胡舞姬曼姝爲妃,賜媚字,是爲媚妃。
因雲洛向來冷淡,與宮中文武百官相交甚淡,所以,過年的喜慶日子,明王府並無多少官員前來拜訪,這也是娉婷最希望的,她向來喜歡清靜,並不喜歡熱鬧與喧譁。
京師又下了一場大雪,路上積着厚厚的白雪,冷風呼嘯,娉婷怕冷,這樣冷的滲人的天氣,自是閉門不出。
時間轉瞬即逝,一眨眼,已是過了元宵,這日雲洛被召入宮,娉婷捧了本醫書倚在貴妃榻上看着,室內升着爐火,使得整個房間都是暖融融的。
午後,天空又飄起了細雪,娉婷捧着醫書,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雲洛已進宮多時,本應上午趕回來用膳的,不知何原因,竟是到了申時,尚未回府。
蒔蘿坐在榻下的火盆旁打着絡子,連翹也有模有樣的學着,看着娉婷眼神時不時瞟着門口,蒔蘿脆聲開口道:“小姐,可要蒔蘿遣人到府門口侯着?”
“嗯?”娉婷看她。
“小姐不是在等王爺麼?蒔蘿讓人到府門口等着,王爺一回來,立即稟告小姐。”小姐與王爺的關係越來越好,雖然王爺未留宿於淺碧院,但蒔蘿還是能看的出王爺對小姐是付了真心的,府了添了什麼最好的東西,王爺總是最先送到淺碧院,與小姐相處時,也是溫柔有加,這樣的才貌與性情,小姐如果能愛上他,必是一樁美事。
聽到蒔蘿的話,一旁的連翹撇了撇嘴,雖然上次她跟娉婷認了錯,但對雲洛仍是不喜,她一直覺得是雲洛搶了她家公子的心上人,所以對他向來不待見,每次雲洛來,她都是找藉口走開。
見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娉婷微微有些着惱,輕瞥一眼蒔蘿,她道:“蒔蘿,你今年十八了吧!”
蒔蘿見小姐突然問起自己的年齡,感到有些奇怪,道:“已過十八,三月就滿十九了,小姐,怎麼了?”
“十九了啊!”娉婷笑了笑,“該嫁人了吧!”
“小姐!”見小姐提到嫁人,蒔蘿整張臉刷的就紅了,要說以她的年齡,早該尋了婆家,但她與娉婷主僕情深,當初娉婷嫁給雲洛,陪嫁丫環本不該是她的,但她硬是要跟了來,小姐習慣了她的伺侯,換了別人,怕是伺侯不周,娉婷有心給她找婆家,但接二連三的事情,總是失了機會,又無中意的人選,也就作罷。
“別惱,我是說正經的,蒔蘿,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娉婷含笑問道。
“沒有,沒有……”蒔蘿紅了臉,急急擺着手。
“沒有的話,那小姐我給你尋一個好兒郎,你看王爺身邊的落影如何?”娉婷性子隨和,從未把蒔蘿當下人看待,如今,她年齡已不小,是時候該幫她找一門好親事了。
落影?蒔蘿腦子裡頓時出現那千年不見一笑的冰塊臉,想着如果一輩子跟這樣的冰塊臉生活,那不得凍死,蒔蘿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禁搖頭,“不,小姐,你別開玩笑了,那個冰塊臉……不要!”
“你不喜歡落影?”娉婷皺眉,“落影不錯啊!相貌英俊,武藝高強,性格雖是冷了點,但人還是很好的。”本來只是隨嘴一說,但越想越覺得落影不錯,如果能與蒔蘿湊成一對,又何嘗不是件美事。
“我纔不要天天對着個冰塊臉。”見小姐神色隱見認真,蒔蘿急忙脫口說道:“依我看,連翹這火爆性子倒與那冰塊臉相配。”
“與我又有什麼關係。”連翹無端被拉下水,不滿的瞪了一眼蒔蘿,她又道:“小姐爲你找相公,你別拉我下水。”
“什麼拉你下水,我是說真的啊!你脾氣火爆,那落影整個就一冰塊臉,你們一冷一熱,豈不正般配。”蒔蘿覺得自己想法太對了,那個冰塊臉就該娶個連翹這樣火氣旺的,不然還不得被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凍死。
“胡說八道什麼呢?那落影跟我半毛錢關係沒有,你別把我們倆扯到一起。”連翹斜了蒔蘿一眼,鼓着腮幫子說道。
“咦,蒔蘿你還別說,落影那冷冷的樣子倒與我們連翹挺配的。”見連翹氣鼓鼓的樣子,煞是可愛,娉婷忍不住打趣起她來。
“小姐,你……”連翹沒想到娉婷也拿她開玩笑,不禁有些氣惱,看娉婷笑呵呵的樣子,又瞥到蒔蘿在一旁擠眉弄眼,連翹跺了跺腳,惱意更甚,“不理你們了!”說着放了手中的絡子,掀開內室珠簾出去了。
“嘻嘻!她惱羞成怒了。”蒔蘿對着連翹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誰惱羞成怒了?”隨着話音落下,雲洛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王爺,你回來了!”娉婷下了榻,迎上去前去。
“嗯!”雲洛微笑着點了點頭,將身上還沾有白雪的大氅脫下,蒔蘿上前接過,拿到室外將雪花抖乾淨了,才又拿進來掛到搭架上。
“可用過膳了?”雖然此刻離午膳已過了好一段時間,但娉婷還是問了一句。
“已在宮裡用過了,哎,外面天氣可真冷,還是你這淺碧院暖和。”雲洛搓了搓手,走到火爐邊上坐下。
“娉婷向來怕冷,隨時都是升着火盆的,倒是王爺的傾天居未升火麼?”娉婷坐到榻上,神色微有異色。
“倒是有的,只是未及你院中有生氣,我一進你院裡,就聽到這裡歡聲笑語的,哪像我那裡……”雲洛搖了搖頭,狀似無奈,“落影那冷冰冰的樣子,足以凍死人!”
聽到雲洛的話,娉婷又想起剛纔蒔蘿與連翹的話,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王妃,莫不是有什麼樂事讓你如此高興?”雲洛含笑看她。
“可不是!”娉婷瞥了一眼正往火盆裡加碳的蒔蘿,抿嘴笑道:“剛剛還跟蒔蘿講起落影呢!”
“講落影,爲何?”看到娉婷一副神秘的樣子,雲洛不禁有些好奇。
“王爺,落影今歲年齡幾何?可有心儀之人?”娉婷問道。
“二十有三,王妃爲何問起這個,莫不是……”雲洛挑了挑眉,“王妃莫不是要給落影做媒?”
“正是!”娉婷輕輕一笑,朝蒔蘿的方向努了努嘴,“王爺覺得蒔蘿如何?”
正給火盆裡加碳的蒔蘿動作一頓,擡起頭時,已是滿臉通紅,“小姐,你又拿蒔蘿打趣呢!”語氣裡已帶了微微的惱意。
看着蒔蘿着惱的樣子,娉婷不禁笑出聲來。
雲洛看着娉婷開心的樣子,又看了看滿臉通紅的蒔蘿,不禁想到落影的冰塊臉,如果讓他們配成一對,“妙,王妃這想法果真是妙極!”雲洛撫掌讚道。
“那依王爺的意思?”娉婷眼波流轉,眼色帶了一絲調皮之意,“要不要問過落影?”
“王妃這一提醒,我倒是覺得是該問上一問?”雲洛笑着看了眼蒔蘿,“一會我就問問落影,如果許給他個如花美眷,當如何!”
“好!”娉婷笑着道了一聲好,轉頭朝臉紅的快滴出血來的蒔蘿道:“蒔蘿,落影不錯哦!”
蒔蘿看着這一唱一合的兩人,不禁着惱的撅了撅嘴,“王爺,小姐,你們……你們真是……”真是了半天也沒真是個所以然來。
她羞惱的樣子,惹來娉婷與雲洛的大笑,“蒔蘿這是害羞了!”
“小姐,你再說,我不理你了!”蒔蘿跺了跺腳,拿着裝碳的蘿筐,走出室外去了。
看着蒔蘿幾乎落慌而逃的樣子,娉婷與雲洛對視一眼,又是一陣大笑。
笑了一陣,雲洛轉頭看了眼窗外,突地低聲嘆了口氣。
聽到他的嘆氣聲,娉婷微愣了一下,不由開口說道:“王爺爲何嘆氣?”
“我是在嘆,這太平的日子怕是不多了?”雲洛眼裡閃過一絲擔憂。
“爲何?”娉婷急聲問道。
“昨年年底,北胡就頻頻在我凌國邊境滋擾生事,父皇派了李恆將軍前去震壓,好不容易好幾天,今日得了消息,西涼來犯,已奪取了凌國幾座城池。”雲洛斂下眉,“凌國近日怕不會太平了。”
“什麼?西涼來犯!”娉婷變了臉色,北胡已經在邊境滋擾多時,皇上派了李將軍才震壓住北胡軍隊,如今西涼進犯,可如何是好!
“嗯!父皇今日召我入宮就是談論此事,如今李將軍尚在北疆,你二叔陸將軍駐守南疆,西疆原先是顧將軍駐守,顧府抄家滅門後,一直未找到猛將頂替,西涼本就在凌國西南地區,要進犯凌國,必得從西疆的玉門關而入,現在駐守玉門關的只是名六品小吏,西涼大軍一到,那小吏怕是撐不住的,到時,玉門關大門一開,我凌國就等着生靈塗炭。”雲洛緩緩說道。
“那可有想到抵禦西涼的對策?”娉婷問道。
“已下急令,讓你二叔從南疆趕往西疆玉門關!”雲洛眯了眯眼,“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南疆到西疆的距離甚遠,陸將軍怕是趕不及支援。”
“那待如何?朝廷就不能派其他人去支援了麼?”既然二叔趕不及到西疆支援,那京師派人去,那還來得及啊!
“今日在御書房房商討對策,也是這個意思,從朝廷派人前去支援,但尚未決定派誰去!”雲洛搖了搖頭,平時那些武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到了這關鍵時刻就縮頭縮尾起來。
“那可怎麼辦?”娉婷一介女子,從未碰到戰爭之事,這一下,也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來,再說,她一介婦人議政,卻也不是別人所樂見的。
“等父皇結果吧!”現在的情勢,必須得從京師派人前往玉門關支援,但今日商討了半天,太子派提出讓晉王一派的人去,晉王派的卻讓太子一派的去,狗咬狗,兩派都不願意去,原因爲何,就是因爲西涼軍隊是出了名的勇猛,這次支援如果能抵禦他們的進犯倒也罷了,如果抵禦不了,那可是死路一條啊!晉王派的本就元氣大傷,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不方勢力了,而太子一派是保守派,只求無過,有沒有功勞倒是無所謂,因爲太子坐守東宮,如果不犯錯,今後皇上之位必是傳給太子的,所以,兩個派系的人爭了大半天,也未商討出個子醜寅卯來!而云洛尚未在朝廷培養自己的勢力,所以誰也沒關注到他。
“王妃,王爺可在此?”這裡,門外傳來趙池詢問的聲音。
“何事?”雲洛與娉婷對視一眼,淡聲開口。
“王爺,宮裡來人傳皇上口諭,召王爺立即入宮覲見!”趙池不緩不慢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