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們這次不是來打土豪的,不過,你剛纔的提議很好,說明你很有幹這一行的天賦,今後需要時,我一定來找你配合。”說着,張斌笑嘻嘻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小蟒,淡淡地笑道,“聽鄉親們說,今天早上有人打王財主的冷槍,結果,沒殺死王財主,卻讓他給捉了去,這是真的嗎?”
田小蟒被自己的想象力給害苦了,此時,後悔萬分的他,猛地聽到此事,又來勁了,點點頭,“是啊!那傢伙槍法差得出奇,這麼近的距離,都沒打中王財主,卻打到我姨太太那兒去了,真是太可惜了。他要一槍把王財主打死該多好,我也能趁亂端了他家的銀庫。啊,兄弟,那個傢伙該不會也是你們的人吧?”
張斌猛地一把抓住田小蟒,急切地問道:“他多大?長什麼樣?”
田小蟒忐忑不安地形容了一下。張斌立即就肯定這是大狗子,“他現在怎麼樣?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兄弟,這可不能怪我,他……”田小蟒剛說到這兒,張斌面色猛地一冷,帶着一絲殺氣冷聲問道:“他怎麼樣?死了嗎?”
田小蟒自從張斌當着他的面一槍打死小白狼後,他對張斌就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敬畏。一見張斌拉下臉,他立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死,真的沒死,不過……”
“不過什麼?”一聽還活着,張斌稍稍放心了些,語氣自然平和了不少。
“不過,我把他打了一頓。”田小蟒看了一眼張斌,伸長脖子慌忙辯解,“兄弟,這可怪不得我,我又不知道他是你們的人,我還以爲他就是個來找王財主報仇的普通人,所以,一見他打傷了牡丹紅,我氣急之下也沒多想,就把他綁起來揍了一頓……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可怪不得我,真的怪不得我。要你是我,我想,你也會這麼幹的,對吧?”
打都打了,又不能現在殺了你,還得靠你去救大狗子,還能說什麼了。張斌只得苦笑着搖頭,道:“小蟒,這次看在大家是朋友的分上,就算了。不過,也不是我說你,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遇事怎麼就不多長個心眼,普通人能有盒子炮嗎?”
“是!是!是!阿斌你教訓得是,是我太沖動了。”
“我雖然答應了,但我上面還有人,他們能不能放過你,還得看你的表現。”
一聽這話,田小蟒立即昂首挺胸,拍着胸口,爽快無比地問道:“兄弟,你說,要我幹什麼?是不是要把你那兄弟救出來?”
“小蟒,你越來越聰明瞭。”
“小事一件!”
小蟒得意地笑了,然後,他突然跟做賊似的,左右看了幾眼,湊近張斌,小聲問道:“兄弟,你們以前不是一直在打土豪嗎,這次真的就打算放過王財主?要不,你回去和你的人說說,咱們一起演出好戲,狠狠地敲他孃的一槓子如何?”
對於田小蟒爲了錢而膽大包天敢和自己合作去敲竹槓,張斌一時還真有些愣住了,此時的他才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對方的膽量。
“不行,我們這次來,就是爲了尋找被你們抓去的那個人……下次吧,下次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再好好合作。”
“唉,可惜了,多好的機會就這麼放過了。”田小蟒垂頭喪氣地看着張斌,一臉的可惜樣,“是你不知道,他們家是官宦世家,祖上出過大官,民國初期還有人在省城裡當官了,只是聽說後來與人結仇,被人逼迫,走投無路下才不得不搬回到這窮鄉僻壤裡躲禍……嘖嘖,他們家錢多得都沒處放了,糧食也成堆成堆的,就跟一座座金燦燦的大山似的,看得我都直流口水……這種落水狗,我不敲他敲誰去,難道叫我去找那些窮鬼去要嗎?”
說起來,張斌還真就知道田小蟒爲什麼不敲詐貧苦百姓錢物的原因:百姓實在太苦了,苦得根本就沒什麼值得小蟒看得上眼的東西,所以,用小蟒的原話來說就是,“我爹說得好,要敲就敲大的,一敲一個準,一敲一馬車,那才叫一個痛快;敲那些窮鬼有什麼意思,敲幾年也敲不出幾個大子,瞎浪費老子寶貴時間,那說書的怎麼說來着,哦!對了,說書的說過,時間就是他媽的金錢。”
“我說小蟒,你家的錢也很多,糧食也很多,可你爲什麼還眼紅別人家的呢?而且,他好歹還是你們維持會的副會長。”
“爲什麼?爲錢啊!兄弟你想想,要是那些錢都成了我的,那我不就……”
對於這種爲錢而生的主兒,張斌實在沒興趣聽下去,只得打發道:“好了,好了,小蟒,快去吧,你的手下又來叫你了。”
“那好,有機會我們再好好聊聊。”田小蟒正要走,突然回頭問道,“兄弟,我該如何把人給你們?”
“你把人帶出來,找個藉口把人在半路上放掉就成。”
……
“阿斌,你說,那傢伙該不會在耍你吧,都離四平村十幾裡地了,他怎麼還不放人?”
“不會,他的性格跟他老子一樣,牆頭草兩邊倒。只要我們還在,他就不敢真心實意地給鬼子賣力,所以,他一定會賣我個面子放了大狗子,以便將來好相見。”
“阿杰,在溫泉邊你的槍法真是厲害,那麼多鬼子,你居然一槍一個,嘖!嘖!我要有你這本事就好了。”既然有把握,心頭就不怎麼擔心了,張斌猛地想起頭天早上那場戰鬥,雖然他沒親眼見證,可事後他還是特別留意了鬼子的屍體。
“這沒什麼可驕傲的,你現在的槍法就很準,等你學會狙擊之術,肯定比我厲害。再說,我用的是瞄準鏡,而你只是用眼睛……”
張斌和彭明傑,還有那條跑得正歡快的小黑,始終跟在田小蟒隊伍身後百米處。兩人說笑時,田小蟒正着急。他時不時回頭看看依稀可見的張斌二人,又瞄了瞄睜眼怒視他的大狗子。說心裡話,此時的田小蟒恨不得抓住大狗子,大吼着:“你他媽的怎麼還不裝死,給老子裝死,裝死!裝死吧!”
自從得知被自己狠抽一頓的大狗子居然是張斌他們那邊的人後,田小蟒就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緊張狀態,他火燒屁股似的匆忙趕回,一見到被關進牢房的大狗子還沒死,才稍稍放心了些。田小蟒火速把周圍十里八鄉的郎中都給抓來,什麼好藥都用上了,總算是把大狗子的傷勢穩住了。然後,求爺爺告奶奶地懇求大狗子原諒,並與他商量等下如何助他脫險。田小蟒比在自己家還隨便,根本就沒與王明打招呼,直接讓手下把大狗子嘴堵上,綁着押上一輛沒有頂棚的馬車,揚長而去。
見大狗子居然如此不上道,田小蟒暗怒不已,又不敢當着張斌的面發作,只得向一直緊跟在身邊的那倆狗腿子使了個眼色。兩個狗腿子微微一點頭,同時默不作聲地放慢了馬速。
這倆狗腿子顯然是小蟒的心腹,和張斌也算是老熟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在三橋鎮把張斌請到聚賢樓的兩個狗漢奸。
那倆狗腿子騎着高頭大馬,一左一右地護衛在大狗子馬車邊。走了百來米,左邊那狗腿子突然對幾米開外的田小蟒大叫道:“小爺,小爺,不好了,這傢伙好像死了。”
“什麼好像,明明就是死翹翹了。”右邊那狗腿子立即配合地喊道,還彎腰把手伸到大狗子鼻前放了放。
“小爺,不對啊,這傢伙沒死,你看,他這眼睛睜得比燈籠……哎喲,冬哥,你幹嗎打我?”聽到二人這般一說,拉馬車的那人大駭之下驚呼道。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狗腿子一巴掌掃去。
“你他媽的,沒見過世面的睜眼瞎。難道你就不知道死不瞑目是什麼意思?老子告訴你,就是這個死法!”隨後,那狗腿子擡頭討好地對小蟒一笑,“少爺,別聽他瞎說,這傢伙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剛纔摸了一下,早就斷氣了。”
“孃的,死了就死了,囉唆個什麼勁。冬瓜,瘸子,你倆把他拉下去,隨便找個地給埋了。”說完,還忍不住向後看了看,嘀咕道,“真晦氣!”
“走!兄弟們,這一趟大家辛苦,到了城裡,老子請你們喝酒去!”
“謝謝小爺!”
看着這夥人揚長而去,冬瓜和瘸子兩個狗腿子立即把大狗子擡到路邊,等待着。
“冬哥!小爺把這人打得如此傷痕累累,你說,等下張大爺來了,看到這情況,會不會把怒氣撒在我們身上,那可就……”
“等下你機靈點,別亂說話就是。”
說話間,張斌和彭明傑已經離他倆不遠了。一見到張斌,二人立即拉起笑臉迎了上去,又是遞煙又是彎腰討好,“二位爺來了,那位兄弟正躺在那兒,小蟒爺還特意給留了擔架了。”
張斌對二人笑了笑,然後快步走到大狗子身邊,一看,大怒,“誰把他打成這樣的?”
“張爺,張爺。不是小的們乾的,是小蟒爺他……他……”
“算了,不干你倆的事,滾吧!”
“張爺,這是小爺讓我給您的,裡面全是治療這位小兄弟的藥,都是最好的藥。”
彭明傑一把搶過包袱,冷喝一聲:“滾!”
見二人灰溜溜地跑後,張斌蹲在大狗子身邊,取掉他嘴裡的破布,有些恨鐵不成鋼,“大狗子,你也太不像話了,居然騙我,還偷了隊長的槍,你自己說,你這樣衝動對得起誰?”
“大哥,我……我……”大狗子身體壯實,經過一夜搶救似的治療,現在,已經能開口說話。他雖然聲音微弱,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也理解,可再怎麼樣也不能偷人東西。我是你大哥,我丟臉不打緊,可你這麼魯莽亂來,會闖大禍的,會給隊裡那幾十號人帶來禍事的。你明白不?”
見大狗子躲閃着點頭,張斌也不好說什麼,“這次就當是個教訓,以後可要好好聽話。”
“可是,大哥,那傢伙把我打成這樣,難道就這麼算了?”
“還能怎麼着,你一槍差點沒把人家婆娘打死,人家沒當場宰了你,已經對得起你了。怎麼,難道你要我們追上去對人家說,啊,我兄弟一槍沒把你婆娘打死,你卻揍了他一頓,你得給我兄弟賠禮道歉?”一旁的彭明傑突然插嘴,冷酷一笑。
看着大狗子一身鞭痕,血糊糊的,張斌本不想說什麼重話,可一聽彭明傑的話,面色一沉,看着大狗子,“說起來就火冒,你小子,好歹也是半個大人了,就十幾二十米的距離,你居然打不中,還傷到了旁人,田老太公就沒教你槍法?”
“教了。”
“教了?那這麼近的距離,你怎麼打不中?還是說,你當時手軟了?”
“不是。我爺爺教我的都是長槍,我又沒打過盒子炮,誰知道它的後坐力不一樣啊?”
“那好,回去我親自教你槍法。”說完,他輕聲而快速道,“大狗子,記住哥一句話,把仇恨藏在心裡!你現在打不過他,可總有一天你能打得過他。那時,就是你報仇的日子。”
大狗子老半天才輕輕地點點頭,躺在擔架上,不再出聲。
張斌心裡嘆了口氣,對彭明傑使了眼色,二人擡起擔架就向山上走去。
一路無事,他們回到駐地時,已經是月上枝頭。
離駐地還有三裡地時,突然從草叢中跳出兩人,着實把張斌嚇了一跳,差點沒把大狗子扔在地上。原來,這幾天事多,加上大狗子這事鬧的,老周和老趙一商量,覺得以張斌和彭明傑的身手,自然不會出什麼事,但大狗子可就難說了,所以,乾脆把警戒線擴大到三裡外,跳出來的正是游擊隊的前哨。
剛走入駐地,已經得到消息的老周正快步而來,一見三人相安無事,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大狗子畢竟是自己認的弟弟,而且剛到駐地就鬧了這麼大的事,給自己丟了這麼大的人,張斌老覺得對不住大家。他正要假裝大罵大狗子,哪知老周卻笑道:“阿斌,既然大家都沒事,那就算了,你也別罵他……怎麼傷得這麼重?小劉,小劉,快給大狗子看看,可別落下什麼根子。”
“可是,老周,你說這孩子也鬧得太不像……”張斌邊讓別的同志接過手,邊帶着幾分怒意道。
“走!走!走!二位這一路辛苦,先進屋喝口水,吃點飯。一切都等吃飽喝足了再說。”
老周對彭明傑點點頭,彭明傑自然很上道地迴應了一聲,然後帶頭向屋裡走去。張斌還要說幾句,可老週一把拉起張斌的手,邊走邊小聲道:“他還是個孩子,又剛來,什麼都不懂,別老這麼說他,讓他沒了這股心氣,那可不好。再說,他親人剛沒了,他的衝動我們也應該要體涼。他現在傷得這麼重,你老這麼說他,他不能安心養傷,對他身體也不好。好了,等他傷好了再說吧。”
“其實,經大狗子這一鬧,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我們也發現了自身的很多問題。”見張斌有些詫異地擡頭看着自己,老周邊走邊,“一是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別說話,聽我說。是我們沒有做好工作,沒能及時安撫好同志們的心情,就像大狗子,他親人剛剛沒了,而我們都以爲這只是個孩子,就不在意。其實,我們都錯了,孩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不僅沒有安慰他,反而一來就給他安排工作,這就是我們,不,應該說是我的失職。你別老看我,我說的是真的,好了,你別想打岔,聽我說。這第二條嘛,就是大狗子這一鬧,就暴露出我們駐地關於警戒方面的嚴重不足,一個孩子都能悄無聲息地自由進出,那萬一要是鬼子摸來了呢……”張斌只得連連點頭。
進屋後,張斌一看老趙不在,問道:“老周,老趙呢?”
“呵!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我們警戒方面暴露出這麼大的漏洞,他羞憤就只差扛起鋤頭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這不,親自去安排了,現在啊,估計正在哪道崗哨邊站崗了。”
“阿斌,彭中校,關於如何換回張天寶烈士的頭顱,我和老趙合計了一下,給你倆說說,你倆看行不行?有什麼補充的地方,也希望你倆憑藉着自己的經驗補充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