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降開口就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唐影:“…………”
林霜降:“……求你信我。”
唐影穩穩地側過身,向林霜降點頭示意,十分鎮定沉穩地開口道:“劣弟給師叔添麻煩了。我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他,不知可否請師叔移步一二。”
林霜降點了點頭,剛要從牀上爬下去穿鞋,卻被唐煙一把抓住。唐煙扯開了壓住自己的枕頭,直看向唐影道:“她傷了腿,不方便移動。”
唐影微怔,視線轉向了林霜降的小腿。林霜降只覺得身後寒風颯颯,立刻麻利地甩開了唐煙的手,爬下牀,一瘸一拐的走到唐影讓出的出處,揮手道:“我沒事,你們兄弟聊。”
唐影見狀,下意識伸手扶了林霜降一下,將她送出了房門後,方纔從面具後傳來了低低聲音。
唐影道:“……謝謝。”
林霜降剛想說不用謝,唐影已經將門合上了。
林霜降:“…………”媽呀這不是誤會我對他弟弟不軌生氣了吧——這個我真能解釋!
她有些頭疼的挪去了院中石桌上,無聊得撥弄自己身上墜着的各類小玩意打發時間。好容易那扇門又打開了,唐影從門內走出,面具雖遮住了他的表情,林霜降屬於野獸般的直覺仍然讓她覺得唐影……心情似乎不好。
林霜降墊着腳尖往唐影身後看了看,確定他沒帶唐煙就合上了門,默默地擡頭盯着他,開口道:“……你不帶唐煙走啊。”
唐影似乎也覺得自己此舉有些不地道,他略低下頭,帶着歉意道:“鬼斧那兒……煙可能暫時回不去。爲保萬全,還請師叔照看煙一段時日,其餘用具痕跡我都會備好抹除,絕不會給師叔添麻煩!”
林霜降見唐影雙手抱拳,折下了自己的頭顱拜託,心裡也微有些觸動,便道:“我這裡是沒什麼問題,他出了什麼事嗎?爲何這麼怕被同門發現的樣子?”
唐影猶豫片刻,還是選擇相信了林霜降,開口道:“師叔來了這些時日,應當也有所察覺,‘鬼斧’與唐門其他分堂都不同,它主暗殺,也就註定了其中藏污納垢,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
林霜降:“……?”
雖然隔着面具,林霜降卻覺得唐影露出一抹微笑。唐影頓了頓接着道:“煙是在執行任務中受傷的,而他的任務……並未完成。以鬼斧的規則,任務未成不得允許……便不得私自回堡。”
林霜降睜大了眼:“爲什麼呀,我不覺得唐煙會私自回來——而且他不是很厲害嗎?什麼任務會讓受這麼重的傷都完成不了?”
唐影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師叔還是不知道的爲好。”
好奇心不死的林霜降被這說了一半的話引得撓心撓肺:“……不說完我去問唐無樂啊,聽說他是頭?”
唐影:“……”
唐影嘆了口氣:“師叔這是何必。唐門是世家,世家便少不些爭權奪利之事,便是堡主坐上今天的位子,也不像外人看得那般容易輕鬆。”
林霜降:“…………所以你們還真的有宅鬥啊?”
真血淋淋的宅鬥啊?
唐影沒聽懂,但是他仍然好心提示道:“師叔還是如今這般一心研究爲好。懷義長老是個寬仁地長輩,同他一起,比被劃入其他人的黨羽中都好。”
其他人的黨羽?林霜降若有所思,忽然就吐出一句:“唐煙的任務不是鬼斧派的,而是某個人派的麼?因爲你們親近的派別,不是‘他’?”
唐影聞言一驚。林霜降確實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就隨口一猜,你大可不必當真。我會照顧好唐煙的,但你什麼時候接他走?”
唐影道:“替煙完成任務,我便帶他走,這些日,就麻煩師叔了。”
林霜降笑道:“大可不必這麼說,我來到唐門一路多受你照顧,回報一二也是應當。”
唐影千恩萬謝離開了。林霜降見他三兩下便消失在夕陽中,心中鬆了口氣,也回屋了。
推開門,他首先看見的便是屋內一個大包裹。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些氣力,自己離開牀鋪,坐在了屋中圓桌旁的唐煙正對着那包裹掃了眼,道:“我哥送來的換洗衣物。”
林霜降:“……他進來我沒看見他有拿東西啊?”
唐煙冷嘲道:“要是能被你發現,他唐影的名頭也可以不要了。”
林霜降不和他糾結這個,只是徑自去拆了包裹,發現包裹裡除了唐煙兩三件換洗的衣物和傷藥,還有一整套被褥。林霜降忍不住默默想,唐影到底對自己弟弟是有多瞭解,就這麼肯定他會一身血的躺自己牀而不是滾去地板上嗎?
整理間林霜降掃見了唐煙那雙冷漠的眼睛,頓時理解了唐影。論誰有這麼個弟弟,大概都會這麼準備的。這麼一想,影哥,往日你真是辛苦了。
唐煙突然道:“你猜到多少了?”
林霜降一驚,不動聲色道:“你問哪個?”
唐煙勾起嘴角:“我哥哥覺得你純白如紙,在唐門內若無人庇護必定屍骨無存,我卻恰好和他持相反態度。”
“你覺得,我們兩人誰對?”
林霜降冷靜地彈開新的被子牀單:“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把一身血洗了,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你再碰我的牀一下!”
好在唐影來的時候也給唐煙送了什麼特別療傷藥,到了晚間,他的行動已經和常人無異了。佔了林霜降的浴池洗了澡,林霜降也依言將他安頓在了自己牀鋪上,端着那些血衣就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毀屍滅跡。
唐煙見她要出門,眯着眼問道:“很快便是晚膳時分了,你要去哪兒?”
唐煙的眼中閃爍着危險。林霜降作爲唐傲天之妹,在唐門地位頗高。每日膳食必有弟子送至院中,若是她刻意於膳食離去,那唐煙無人遮掩,被發現也是註定之事。唐煙的手指扯下枚作裝飾的串珠,捻在指間微微用力——
林霜降有些無奈的回首道:“先不提衣服要處理,話說回來,你受傷這麼重肯定要忌口吧?我得去通知膳房說我身體不適要喝粥呀。”
她此刻的語氣就像是母親哄不聽話的熊孩子,唐煙心情不渝,但仔細一想,覺得林霜降應該也沒這個膽子。若是自己真出了事,唐影必不會放過她。林霜降因爲勢弱,在威脅自己性命的事情上便往往比常人想得更多,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唐煙思及此,便不再作甚,注視着林霜降離開了。
而林霜降也正如她所言,處理了衣服後,端着膳食回來了。
爲了謹慎起見,她甚至只拿了一人份的食物。當她將那蠱藥粥遞至唐煙面前,便是唐煙再冷情,也乾乾地問了一句:“你呢。”
林霜降舉了舉自己的袖箭,隨口道:“出去打野啊,我只是在你們這些變…高手的陰影下顯得不堪一擊了點,好歹我也是鬼谷傳人好麼!”
唐煙難得沒有出言諷刺於她,而是接過了藥粥,不發一言進食。林霜降也頗覺無趣,去後山打了幾隻野兔熟練拔毛剝皮撒了點鹽,處於“吃貨的將心比心”以及“懶得去看唐煙那張惡婆婆臉”的考慮,她在後山吃完了兔子,掩埋了證據,直託到月升中天才回去。
她一回去,唐煙刀子般的視線便掃了過來,淡淡道:“有人來過了。”
林霜降:“……不可能!我平時一直保持早睡早起習慣,這個點不應該有人會來的!”
“平時一個問得人都沒有,爲什麼今天這麼不科學!”
唐煙慢慢道:“是唐曉牙,她說過要來送藥。”
林霜降低頭認錯狀:“…………對不起,我忘了。”
唐煙望着她冷哼一聲,諷笑道:“也虧得是唐曉牙,否則我大概就要栽在你這‘不小心忘記’上了。”唐煙半倚在牀鋪上,看不清表情地凝視着林霜降:“若真到那一刻,我的承諾也作數,定會拖小師叔一起的。”
林霜降泣淚道歉:“對不起!我下次一定寸步不離守着!煙哥你饒我一次!”
唐煙:“………”
林霜降久不見唐煙回答,擡頭看了看,半晌後沒憋住道:“……你臉紅什麼啊?”
唐煙惱羞成怒:“閉嘴!下次再敢這麼做,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鬼斧’!”
林霜降憤怒了:“好好說話不行麼!又威脅人!我好歹是你師叔!”
唐煙上下打量了林霜降,發出不屑的冷笑,扯了扯嘴角道:“至少等你有唐曉牙的水平,再來和我說這個問題。”
林霜降怒拿茶杯就砸!她卻忘了雖然時間相差不久,但現在的唐煙已經不是白日裡可以隨她揍得那個半死不活的唐煙了。唐煙冷靜地彈出一枚珠子直接將瓷杯於空中擊碎,林霜降看着那一地的慘烈碎片,又默默地倒了杯水,遞給唐煙道:
“喝茶麼,煙師侄。”
唐煙掃了她一眼,接過了杯子,至少沒再變得奇奇怪怪。林霜降忍不住就思念起卡盧比的好說話起來,雖然溝通不是很暢通,但脾氣比唐煙好了何至一個檔次!
她嘆了口氣,抱着牀被子向室內的長榻走去。唐煙見狀放下茶杯,開口道:“你去哪兒?”
林霜降奇怪道:“睡覺啊?”
唐煙開口就覺得失言,得到林霜降地回答後更是乾脆閉口不言,只是陰測測地看着她。
林霜降接受到他的眼神,一個激靈,當下就忍不住跳了起來——
“你也太沒人性了吧!我讓你一身血的躺我牀,你居然連榻都不讓我倚要我睡地板!?”、
林霜降含血控訴:“唐煙!你不要太過分!這是我的房間!!”
唐煙:“……”
唐煙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手腕一用力,穩穩將茶杯送回了桌面上。接着變像是再也不想看見林霜降一般,放了帷帳便睡了。
林霜降聽見極爲生硬地話語從牀榻內傳來,似乎還帶着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唐煙道:“去、你、的、長、榻、睡、覺!”
林霜降抱着被褥衝着唐煙做了個“死、傲、嬌”的口型,便也去睡了。
其後三天,她於唐煙雖有摩擦,但好歹算是相安無事。
第四天,唐影回來了。他雖換了衣物,但林霜降還是能嗅到他身上淺淺的血腥味。然而她很聰明的什麼也沒問,只是接受了唐影的謝意,看着他將掃把星一般的唐煙帶走,心情瞬間雀躍起來。
她的腿部本來就是自己造成的皮外傷,唐煙雖然尚未復原,但她的傷口卻好的差不多。林霜降想着過兩天就去唐曉牙那兒把熊貓再接回來,這次一定不隨便去後山了!沒竹子和人要!再也不犯傻了!
然而便是林霜降如此警覺。等第二天她同唐曉牙說了再回屋時,她發現自己的桌上多了件盒子。
林霜降先是看見了盒子壓着的字條,上面沒有署名,只是寫了“多謝”二字行書。林霜降觀其字,覺得是個頗具風骨之人,心下大約也猜到了寫字之人。
她忍不住想,唐影真是上道,還知道送謝禮。這大概也是爲什麼唐煙便是性格不善,在唐曉牙口中也是唐門說得上的才俊了。
真是架不住哥好啊。
林霜降感慨着打開了盒子,微微有些驚訝。盒子內放着一隻銀鐲,質地是苗銀,造型如蛇盤旋而上,正是她來唐門之前,於一個苗人擺着的首飾攤上看見的小東西。
當時因爲唐煙的視線,她沒敢細看,原來唐影有注意到麼?
林霜降在心中忍不住又給唐影點了贊,她覺得自己快要能和唐煙做朋友了——就衝他哥的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