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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第二日臘月二十四天剛剛矇矇亮,伴隨着火炮的轟鳴聲,最後圍攻德里城的戰役正式開始。
爲儘快打下德里城,藍珍、朱尚炳等人也是貼了老本。孟加拉地區一門火炮都沒留,全部都被拉到了德里城下;尚炳等人更不會在朗欽藏布江北岸留任何火炮。南北兩路軍隊,帶來的將近四百門火炮不論大小,全部在陣前一字排開,向城頭髮射炮彈!
“藍將軍,讓四百門火炮同時開火,實在是有些浪費了。”尚炳皺着眉頭同藍珍說道:“德里蘇丹國雖也是印度大國,但與大明根本沒法相提並論,本就沒有多少大炮,更不必提在孟加拉又丟了許多門,根本用不着拿這麼多大炮轟擊德里城。”
“而且這麼用火炮,用不了多久就會炮管過熱,所有的火炮都只能停止發射,攻城的火力一下子消失,難道要讓弓箭支援攻城的將士不成?”
“殿下,不會一直讓所有火炮都開火的。過一會兒就會讓六成六的火炮停止發射,之後輪流開火。”藍珍笑着回答:“而攻城之初讓所有火炮同時開火是爲了嚇唬城內的印虜,如果能夠嚇住他們,說不準就能一下子攻下德里城。豈不是好事?”
“原來你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哈哈!不過印虜被嚇到是當然的,但德里城不可能這麼輕易打下來。”站在一旁的朱桂笑道。
“那也無妨。不過是多用些炮彈而已。反正這些炮彈大老遠運過來也十分不易,難道你們還想運回去不成?都用光了也好!”藍珍又道。
“好啊,我說呢,怎麼這麼大方,原來是打上我們帶來的炮彈的主意了。”朱桂笑道。
“我倒是覺得藍將軍說得對。從印度返回西北又沒有大河連通,你們將火炮帶回去就不容易了,想把這些炮彈運回去更是絕無可能,還不如都在德里城打光了呢!”朱尚炳開玩笑說道。
“尚炳,你是哪一邊兒的?你不也是西北的藩王?這些炮彈運回去了,不也有你一份?而且完全可以徵召天方教徒或婆羅門教徒運輸,不用給他們工錢或者多分虜獲,給兩頓飯吃就行。”朱桂道。
“這點小事,你們還能說這好一會兒。”朱濟熺這時插話道:“王叔,你也別打擾藍將軍指揮了,既然已經答應今日攻城,將士們也已經開始衝鋒,就要竭盡全力,王叔,可不能因爲你導致此戰獲勝之期延後。”
“是啊王叔,……”其他人也紛紛出言勸道。
見此情形,朱桂撇撇嘴,但也不再說什麼,舉起千里眼看向城頭。衆人也紛紛舉起千里眼,觀察起戰局來。
……
……
藍珍猜的不錯,印虜果然被炮擊打懵了。即使得到軍官提醒後,對明軍的火力猛烈有了預備,但將近四百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火炮同時轟擊的情形仍然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無數人驚恐的高喊着“火獄,火獄”的聲音四散奔逃,完全忘記了督戰隊的存在。尤其是當射速最快的幾發炮彈打到城牆上、砸死了幾十個士兵後,驚恐達到了極致,不僅普通士兵,就連軍官和督戰隊都嚇得要逃下城頭。這時明軍已經衝到距離城頭僅有二百多步的地方,領頭的千百戶見城頭上的印虜士兵如此慌亂,心中十分高興,以爲此戰就會這樣輕易獲勝。
關鍵時刻,賽義德的侍衛隊衝了上來,一連射殺了數百人止住城頭的慌亂。賽義德當然也沒見過這樣猛烈的轟擊,一時間也被攝住了心魄。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見到城頭的亂象,當機立斷命侍衛隊衝上去恢復秩序。在侍衛隊狠辣手段的威懾下,士兵們不敢再向下逃跑,軍官趕忙重新組織軍隊,抵禦明軍的進攻。
但此時明軍已經衝到城下,無數架雲梯被豎起,還有許多人藉助城牆上被炮彈轟出來的坑坑窪窪的痕跡向上攀爬。
印虜士兵忙推倒雲梯,又向下扔滾木礌石。許多明軍掉在地上,慘叫起來,但更多的明軍衝了過來,弓弩手舉起手中的弓弩向城頭射箭,掩護步兵攻城。印虜的弓箭手也馬上還擊。
這時四百門火炮齊射已經結束,只有三成三的火炮仍在轟擊。但即使如此,這樣的炮彈射擊仍極大地支援了步兵攻城,不時有城頭上的士兵被炮彈擊中變成肉餅,或者身腦袋凹下去一塊;還有幾發炮彈擊中了裝滿熱水或金汁的鐵鍋,沸水四散濺射,周圍的士兵慘叫着逃開。士兵們雖然在軍官的彈壓下和督戰隊的威懾下不敢逃走,但仍然十分害怕,戰戰兢兢的防禦明軍的進攻。
見此情形,賽義德不得不提前動用火炮。他原本不想這麼早就動用火炮,但明軍的火炮太多了,又擊中在一面城牆,若是不用火炮怕是今天就會讓明軍攻上城頭。賽義德只能吩咐侍衛:“傳令,動用南面的火炮,轟擊明軍的炮兵陣地。”
“蘇丹,明軍的炮兵陣地距離城牆較遠,雖然他們的大炮能夠打到德里城,但咱們的炮射程不夠,恐怕打不到明軍的大炮。”
“打不了大炮,打幾門小炮也成。明軍四百門炮三分之二都是中小型火炮,把這些都擊毀也能減輕城頭的壓力。”
“蘇丹,”這侍衛還要再爭辯什麼,但賽義德厲聲說道:“快去傳達我的命令!”
“是,蘇丹。”侍衛不敢再說什麼,馬上跑出這間屋子去傳達命令。過了一會兒,僅存不多的火炮被推出來,裝填火藥和炮彈,轟擊明軍的炮兵陣地。
見到有炮彈從空中劃過落在自家火炮附近,統領炮兵的宋瑄馬上意識到印虜的炮兵開始反擊了。就要下令射程遠的大炮轟擊繼續轟擊城頭,但射程較近的火炮分散開來。可他才吩咐下去,藍珍的一個護衛騎馬飛奔過來,對他說道:“宋將軍,藍將軍命不得將火炮分散開來,仍然集中使用轟擊城頭!”
宋瑄一瞬間猜到了藍珍的想法。“藍將軍要與城頭上印虜的火炮對轟,打掉印虜的火炮?”
“宋將軍所言不錯,這正是藍將軍的意思。”護衛說道:“印虜仍有火炮也在預料之中,但必定不多,若是將火炮集中起來轟擊印虜火炮所在之處,這麼多火炮必定可以打掉印虜的火炮!”
“藍將軍就是有魄力。我就是想到這些,但也不敢下這個命令。”宋瑄自言自語道。他隨即提高聲音:“調整炮口,轟擊城牆上冒白煙的地方。”所有炮手趕忙調整炮口,即使印虜的炮彈就落在身旁也不在意,之後裝填火藥炮彈,轟擊城頭。宋瑄注意到趕來傳令的護衛沒有離開,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沒在意,只是指揮炮兵。
但才又轟擊了兩輪,就見到城牆上到處都是飄散的白煙,整個城頭都被遮住,只能聽到火炮的轟鳴聲,卻分不清火炮到底在哪。
宋瑄沒有下令停止轟擊,但心中也焦急起來。印虜的火炮一開始用千里眼眺望的時候完全看不到,可見是能夠移動的。若是瞧不見印虜的火炮在哪兒,隨意向城頭亂轟,那想打掉印虜的火炮可就只能指望佛祖、道祖或者老天爺站在明軍一方,而且法力比天方教徒的神仙更高了。
他正着急,那個沒走的護衛忽然又靠到他身前一丈外,出言道:“宋將軍可是在爲不知城頭上的印虜火炮在何處而焦急?”
“本將確實如此,怎麼,你能瞧見印虜的火炮?”宋瑄沒好氣的說道。他正煩着呢,如果說話的人不是藍珍的護衛,他一定拿下責打二十鞭子。
宋瑄的護衛也都用戲謔的目光看向這個多嘴的人,瞧瞧他會怎麼回答。但出乎衆人預料,這護衛說道:“宋將軍,下官確實也看不見城頭的火炮在哪。但下官可以算出來。”
“算出來?你會卜算之術?”宋瑄有些驚訝的問道。他又想起面前這人的身份:藍珍的護衛。藍珍對身邊的護衛一向要求嚴格,決不敢在自己面前亂說話;他又想起這人剛纔傳過軍令後並未離開,顯然是藍珍預料到了印虜會用這種法子掩蓋自軍的火炮所在,派他過來破解印虜的辦法。只是宋瑄還有一點疑惑。‘卜算之術想來是算大事,火炮所在這樣的小事也能算出來?’
“不,宋將軍,下官並不懂得卜算之處,下官是用數學算出火炮所在。”這護衛回答。
“數學?”
“是,宋將軍。拂菻雖然在大多數方面都落後大明,但其數學中的一派獨樹一幟,爲大明所不及。這一派陛下金口玉言明明爲幾何。運用幾何學,可以算出印虜的火炮在哪。不僅是火炮的位置,就連月亮和星星的位置都能用幾何學算出來。皇六子學習天文,現下正在學習的就是幾何學。”
“用數學可以算出來?你算一下我瞧瞧。”宋瑄十分好奇,示意中小型火炮停止轟擊城頭,之後開始圍觀他算出火炮位置的過程。
只見這護衛先是對宋瑄行了一禮,之後從馬背上取出許多工具,開始比劃,宋瑄也看不明白。比劃了一陣,這護衛又從包裡拿出紙筆與夾板,坐在石頭上就開始寫寫畫畫。宋瑄伸頭看去,就見上面寫着:“令水平方向位移爲X,垂直方向位移爲Y,水平速度爲Vx0,垂直速度爲Vy,初始速度Vy0,合速度爲V,發射仰角爲a,重力加速度g,時間t。則有X=Vx0*t,Vy = Vy0-g*t。……”
宋瑄纔看了一眼就覺得發昏,不得不將腦袋縮回來。他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忍住不說‘這是什麼鬼東西’,站在一旁等着這護衛的計算結果。如果根據他的計算結果轟擊不能打掉印虜的哪怕一門火炮,他一定向陛下進摺子,停止研究這種無用之事。
這護衛算了好一會兒,期間有一門火炮被印虜的炮彈擊中打壞了,還有一發炮彈就落在了火炮旁邊,撞死了兩個炮手。但宋瑄仍然沒有命火炮反擊。
“宋將軍,印虜火炮現在在那裡,從外城牆向裡深入五丈左右。雖然現在看不清城頭,但從這裡到德里城南城牆的距離應該已經測算過,即使看不清城頭也能轟擊到正確之處。”護衛算好位置,指着城頭一處對宋瑄說道。“印虜的火炮大約半個時辰換一次位置,換到現在的位置已有三刻鐘,還請宋將軍馬上轟擊。”
“所有火炮,向那個位置轟擊。”宋瑄下令道。很快,所有火炮都調轉炮口,要轟擊那護衛指出來的地方。
“將軍,您覺得他能算出火炮的位置?”一名指揮使走過來,在宋瑄耳旁輕聲說道。
“不管他能否算出來,都要給藍將軍一個面子,轟擊一次試試。若是他算得不對,我定然會向陛下進諫,不再使人研究這些無用之事。”
“火炮的位置怎麼可能算出來。”指揮使笑道。宋瑄也笑了笑,但沒有再說什麼。
白煙瀰漫,他們當然瞧不見德里城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過了一會兒,宋瑄忽然驚覺:打過來的炮彈似乎少了些。
‘難道真有印虜的火炮在哪兒?這人真的算準了?’他不由得看向算位置的藍珍護衛。
‘不,即使他指的位置確實有印虜火炮,也未必是他算準了,或許只是碰巧。但若他真的能夠算準,那這個什麼幾何學可就非常有用了。我過一會兒就去和藍珍說不要屠戮被俘的印虜將士,在攻陷德里城後我要派人審問俘虜,問一問他是否真的算準了。’藍珍想着。
“連續換了兩處地方,都被明軍發覺,用火炮轟擊?”賽義德驚訝的詢問面前之人。
“蘇丹,確實這樣,就在半個小時之前,明軍也不知是猜中了還是怎的,忽然集中轟擊我軍火炮的地方,一連兩門火炮被擊毀。忙指揮士兵轉移地方,但過了不到一刻鐘又被明軍發現,再轉移地方又過了一刻鐘再次被發現。”賽義德面前的炮兵軍官也十分驚訝。
“就算有間諜,可大霧瀰漫,怎麼講位置傳出去?可仔細檢查過,是否有人用煙霧或光,看起來像是在傳遞消息?”賽義德問道。
“蘇丹,連續兩次被發現位置後,督戰隊也非常認真仔細地檢查了,但沒有人違背命令用煙霧或光傳遞消息。”炮兵軍官道。
“太奇怪了。這樣,你回去後告訴努爾丁,繼續開火,但每十二分鐘就變換一次位置。”賽義德始終想不明白,也不想了,吩咐道。炮兵軍官答應一聲,得令退下。
“這樣一來,雖然火炮不至於再被擊毀,但對城下明軍的炮兵陣地威脅大減,明軍可以更多的支援城頭的步兵。不過好在城頭煙霧繚繞,明軍炮兵也不知戰況如何,只能聽通報,就慢了不止一點。德里城想要守住,現在還沒什麼問題。”
“但之後呢?火藥和炮彈都是有數的,按照現在的用法,可用不了幾天。滾木礌石也有限,雖然可以繼續拆毀房屋,但現在是冬天,雖然不會像中亞那樣冷的要凍死,但晚上也冷,沒了房屋遮擋寒風士兵們和子民們恐怕會感冒。婆羅門教徒可以不管他們的死活,但天方教徒不能不管。”
“但即使完全拆毀了婆羅門教徒的房屋,得到的滾木礌石也不知道能用幾天。明軍士兵這麼多,比城裡的總人口都少不了多少,而且明軍處於城外,製造火藥和炮彈都更加方便,如果沒有援兵,德里城也不知道能守多久。”賽義德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向南面的城頭,雖然因煙霧繚繞他也什麼都看不到,但他仍然看去。於此同時,他還自言自語道。
賽義德這時低下頭似乎在沉思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又吩咐一名侍衛:“我記得今天沒有安排宰希爾和扎希德二人的守城任務,是不是?”
“是的,蘇丹,他們二人的被您安排做預備隊,不用參與守城。”
“你把他們兩個叫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們。”
……
……
“當!”“當!”“當!”的鑼聲響起,攻打了德里城一整天的明軍開始退卻,城頭的印虜當然也不會下城追擊,將被包圍的明軍將士殺死後開始清理城頭的屍體,收攏兵器和箭矢。
明軍將領也開始大戰過後的善後事宜,受了傷的被千百戶組織由軍醫診治,戰死士兵的屍首能奪回來的也一定要奪回來,或安葬或火化;各衛所的指揮使還要統計今天戰死的士兵人數,立功的將士等,十分忙碌。
“藍將軍,大軍今日戰死一萬五千餘人,受傷四萬七千餘人。”將各衛所的數字統計上來後,向藍珍等人奏報道。
“死傷這麼多人,損失不小。印虜傷亡了多少?”藍珍問道。
“戰死大約在一萬上下,不過受傷在四萬至五萬之間。”
“怎麼估算印虜這麼多受傷的人?”朱楩不解的問道:“難道印虜也有像大明這般完備的軍醫制度,因近日戰場再城頭上,受傷的將士能夠及時得到救治?”
“啓稟藍將軍,岷王殿下,諸位殿下,並非如此,印虜並無軍醫制度,行軍打仗需要醫生都是徵召,救治傷兵不如大明。”
“那爲何這樣估算?”
“印虜畢竟有主場之利,現下兵力又算充足,大軍每次能攻上城頭的將士不多,往往被數倍的印虜士兵包圍,傷敵容易,但殺敵較難。相反登上城頭的明軍想要活着退下十分不易。而且大軍的火炮十分厲害,不停向城頭髮射炮彈,即使沒有散彈等炮彈都是實心彈,但也能砸傷許多人。所以估算印虜的傷兵多些。”
“原來如此。也不知印虜的傷兵能否得到較好的救治,過多少日子後能夠重新上陣殺敵。”
“時候不會短。”藍珍笑道:“諸位殿下不必擔心,雖然今日未能攻陷德里城,但消耗了許多城內的軍械,軍械用一件就少一件,過幾日他們就無物可用,城池必破!”
“依你看,能在除夕之前攻破德里城麼?”朱桂問道。
“一定可以!”藍珍十分堅定的說道。
“可是我瞧着費勁。”朱桂又道。“要不咋倆打一個賭,如果能在除夕之前打下德里城,算我輸;不能,算你輸。”
“好。”藍珍也不以爲意,馬上答應。
“你就不問問賭注爲何?”
“殿下豈會佔下官的便宜?賭注豈會差?”
“哈哈,你這樣說,我就算拿出不值錢的賭注也不成了,你放心,不會讓你吃虧。不過,你真的有把握?”
“當然。”
“好,那我就等你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