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仔細看着王睿說道：
“你小子終於出現了！”你看，這話說得就像警察抓通緝犯，狡猾的通緝犯多年以來一直沉跡江湖，今天剛露出水面；又像是黑老大尋找仇家，衆裡尋他千百度，他原來在這裡！
“下週還要參加市體尖考試，所以來練一練。”對於李老頭的說話，王睿雖然早已習慣，但這灼灼的眼光使得他還是有些無奈的回答道。面對李老頭，他有點心虛，在王睿的心裡他總覺得自己欠李老頭什麼東西。
“清華大學的公示出來了。”王睿用低沉的聲音向李老頭彙報工作一般說道。本來這是一件值得高聲宣傳的事情，而王睿卻顯得小心翼翼，像是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李老頭轉過頭向訓練場的門口望去，那裡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而來，又像是有意要回避這個問題。
“嗯，……”李老頭從鼻子裡噴出這個音節，沒有說話。兩人間突然寂靜下來，瀰漫着尷尬的氣氛。但奇怪的是王睿沒有說結果，李老頭也沒有問結果，彷彿是兩個人早就知道結果一般。
進入訓練場的學生當看見對話的是這兩個人時，喧鬧的聲音突然間，就突然間消失了！靜靜的飛也似的進入了更衣室，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就彷彿是一隊正在歡快地吃草的非洲羚羊，突然看見兩頭雄獅，就這樣飛也似的遠遠的逃跑了。
“還不快點去換衣服。”
“我去換衣服。”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道。王睿慢慢地走向更衣室，就像生怕把沉睡中老虎吵醒，又像是地上佈滿了**，一不小心就會踏上**，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這時一位穿着白色運動服，三十多歲的年齡，精神飽滿的的男人走了進來，脖子上掛着一把黑色的口哨。
“老李，剛纔走進去是王睿吧？”男人問道。
“嗯。”李老頭似乎是情緒不高。
“這還沒有高考，他怎麼就來了，哦，對啊，體尖考試在下週。”聽了李老頭那從鼻子裡噴出的聲音，男人一下就明白了李老頭情緒不高的原因。
“等一下把東邊的半個場留給他。”李老頭喝了口茶，慢慢地說道。
“呸……”李老頭把嘴裡的茉莉花瓣吐了出去。
“這茶變味了。”
男人聽了這話很是詫異。
“上週纔買的特級茉莉，這就變味了，怕是……”男人沒有往下想，慢慢走進更衣室。
四月的渝州，是一年中空氣最好的時候，使人心情愉悅。但是此時在李老頭的心裡，一點兒也不舒服。
“讀大學，讀大學，清華就那麼好嗎？”在李老頭心中讀大學永遠是隊員的第二選擇。是那些沒有被俱樂部選擇的隊員的選擇。
清華大學的足球水平在全國大學中只能算中等，原因很簡單，清華大學的體育特招文化成績要求太高，要達到清華的分數線，難度太大。在通過清華的專項考試後，高考分數還要達到重點線。
沒有幾個球踢得好的學生能達得到這個分數。對他們來說這個門檻太高，高的就像要求他們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賽中，打進七個進球！
說起清華大學在國內可是數一數二的超一流大學，在國際上也赫赫有名。要是有人對李老頭這樣說，李老頭會用鄙視性的鼻音來回答他。
“職業運動員纔是踢足球的最好選擇。”在李老頭的心中清華大學比不上俱樂部，哪怕是國內一般的俱樂部。
這不，前幾天渝州足球俱樂部的總經理纔給他打來電話，希望他做工作讓王睿加入渝州俱樂部，並保證王睿能進一隊馬上就可以踢聯賽。對於這個昔日的學生，今天的總經理，李老頭向他吼道︰
“自己去說！”連這種事都找到自己這裡來，他非常不滿意。
“你老消消氣，我自己去說，我自己去說。”總經理馬上掛了電話。想起了當年在七中訓練場李老頭對自己發火的場景，心不由得心裡緊了緊，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了，這個李老頭始終是他畏懼的對象，哪怕是他已經是渝州俱樂部的總經理了，但是這種畏懼感從未消失過！
這是王睿第三次回絕渝州足球隊的邀請了，第一次是在王睿上初二時，在渝州市少年乙組（初中）的比賽中，七中不出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名，王睿在7場比賽中打進了20個球，引起了渝州足球隊的注意，向王睿發出了邀請，邀請王睿加入渝州足球俱樂部。結果被王睿的母親以孩子年齡小爲理由拒絕了。
第二次是在王睿高一時參加渝州市中學生足球賽獲冠軍時，作爲前鋒，王睿在7場比賽中打進16個球。對於這樣一位有潛質的少年，渝州俱樂部不想放過。於是王睿再次受到渝州足球俱樂部的邀請，而王睿的父母再次以孩子年齡小爲藉口拒絕了，拒絕了這對喜歡踢球的少年來說具有絕對誘惑的邀請。
在王睿的母親眼中，渝州足球俱樂部的邀請，絕對趕不上王睿期末考試全班排名第一來的有意義。
這一次是俱樂部第三次邀請王睿了，對同一個隊員發出三次邀請。這在渝州足球俱樂部創建以來是絕無僅有的事。
渝州足球俱樂部不急是假的，王睿在高二時參加全國中學生足球賽時，在8場比賽中打進20球，在比賽後接到多家國內俱樂部的邀請。當這些俱樂部詢問王睿的情況時，李老頭像一隻高傲的公雞，高仰着頭，對這些傢伙愛理不理，直到這些傢伙報出誘人的條件後，纔給他們透露一點半點。
雖然王睿父母以學業爲重拒絕，但眼看被人挖牆角挖到自己家，總經理親自出動了，沒想到還是遭到了王睿母親的極力反對。這不，就想把希望寄託在老爺子身上了，因爲他知道老爺子在七中隊員心中的地位，知道老爺子的無盡威能。誰知道他卻吃了個閉門羹。
“兒子是塊踢球的料，古有三顧茅廬，渝州俱樂部這是第三次邀請了，更何況就在本市踢球。你想他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去看他，他也隨時可以回家來嘛。”王青山是個球迷，他希望兒子能踢職業聯賽，要踢職業聯賽首先得要進俱樂部。所以王青山對於渝州俱樂部的邀請非常動心。
“兩年前讀七中時你們是怎麼說的，難道不準備履行諾言？”
“讀書纔是王道。”這是王睿母親的觀點，在看到丈夫和兒子可憐的眼光，李麗用不可質疑的語氣嚴肅的說道。
“至少要讀完大學。”看見傷心欲絕的丈夫和兒子，李麗毅然決然的說道。
“沒有商量餘地，這是底線。”說完這話，李麗轉身向臥室走去，她怕等一下心一軟就同意丈夫和兒子的要求，於是她丟下了愁眉苦臉的兩父子。
這是一月前當接到渝州俱樂部總經理的電話後，王青山召開家庭會議上出現了的一幕。王青山感覺很憋屈。在單位大小是個領導，大家都要給個面子，怎麼在家就沒人給他面子。他才說了一句話，就被人擋了，想好的說辭還沒說出來。
自己還沒有宣佈會議結束，就有人不給他面子退場了，要是在單位，他就要……但是在單位從未出現給這種情況啊！王青山目露兇光的看着那無比熟悉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沒有發出聲音。
當關門的聲音消失幾秒鐘後。
“哎……”王青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可憐的看着兒子。
“這沒什麼，就是晚幾年出來踢而已，這沒什麼。”王青山有點語無倫次。
王青山發現他不是這裡最需要安慰的人，這裡還有一顆年輕的心需要他撫慰。
“其實讀大學也挺好，我也想到清華去看看，看看那著名的莫名湖。”或許王睿是個遵守諾言的人，又或許是清華大學一直是中國學生心目的神秘殿堂，王睿是真的想去看一看。
李老頭還坐在凳子上喝着他認爲變了質的茶的時候，更衣室卻是另一番風景。
“睿哥，難得一見啊，好像瘦了，這讀書確實比踢球辛苦。”
“要悠着點，睿哥你都考不上清華，我看渝州就沒有人考得上。”
“睿哥，……”
“睿哥，……”
更衣室好不熱鬧，像走進了清晨的樹林，各種鳥兒在枝頭上鳴叫，又像是班長把一模試卷發下來後，同學們在詢問王睿的分數。
“下週要參加市的體尖考試，所以來練一練。”望着這些熟悉的面孔，王睿像遊子久別後回到家鄉，滿心的快樂，充滿了喜悅，回答着大家。臉上的嬰兒紅因爲喜悅顯得更加紅潤了，還有擴大的趨勢。
“清華大學足球特招標準那麼高，你都考了98分，這個考試對你來說就是一盤小菜。”
“對頭，對頭。”
…… ……
“練一下也好，做事就要要認真，哪像你們，換衣服，換好就出去！”李雨教練走進了更衣室。隊友們作鳥獸散，頃刻間更衣室只剩下他們兩人。王睿邊換衣服邊給小李教練打着招呼。其實李雨年齡也有三十五歲了，只是爲了區分與李老頭的稱呼，才叫他“小李教練”。
“王睿啊，市體委名單下來了，上面有你。”小李教練邊脫上衣邊說。
小李教練所說的名單是指今年7月在花城舉行的全國青年足球錦標賽渝州隊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