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氣期三層!”
少年莫長風怔怔的看着測驗王冠上那三個暗淡的星點,藏在玄色衣衫下的削瘦身軀微微一顫,略顯清秀的面容上露出絲絲惆悵,隨即苦澀的笑了笑,垂下頭去。
人羣涌動,指指點點,竊竊議論:
“嘿嘿!果然不出所料,這個‘天才’又原地踏步了一年。”
“天才?呵呵···想當初,他是多麼的耀眼啊!堪稱東道大陸千年來的第一天才,可惜竟淪落爲如此廢物。”
“唉!他老子可是名動仙雲洲的大能之修,誰曾想他竟然如此膿包廢物!”
“廢物就是廢物!就算再修煉一百年也是浪費時間,於事無濟。”
“就是!如此廢物浪費家裡的資源不說,更是把我們莫家的臉面都丟盡了,這次說什麼也必須把他趕出家族,即使族長護着也不行!”
莫家家主莫雲山身着一襲金黃色華麗錦袍,端坐在一張紫黑色發亮的藤椅上,一股雍容華貴的氣息自然而然的流溢而出,鷹鷲般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惡毒,一閃之下又被他很快壓下,連連嘆息幾聲,慈善中帶着幾分無奈的說道:“長風啊!你太讓二叔失望了。”
人羣中,一個青衣少年見此情形,果斷的站了起來,振臂高呼:“如此廢物,請族長將他逐出家族!”
“逐出家族!”
“逐出家族!”
聲音如若道道驚雷,劃過萬里晴空,猛然轟入莫長風的心間,轟的他耳朵嗡嗡作響,心神近乎崩潰。
這些人都如此刻薄勢力嗎?或許是三年前他們在自己面前露出過最謙卑的微笑吧!如今他們要連本帶利的討要回去。莫長風靜靜的看了看周圍那些凶煞的面容,蒼涼的笑了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莫雲山猛地擡起大手,啪的一掌拍在身旁的紫南木桌子上,震得茶杯內的茶水飛濺一地,怒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難道不知道他是我大哥唯一的兒子嗎?想當初,大哥大嫂爲了家族而戰,雙雙道消。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們的兒子?”但是,他那鷹鷲般的眸子中卻是掠過一絲陰狠之色,悄悄向着人羣使了個眼色。
莫長風微微擡頭,冷冷掃了莫雲山一眼,他對這個二叔沒有什麼好感。他本是莫家的少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三年前他的父母爲了家族參加一場生死大戰,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然後二叔便繼承了家主之位。從那時起,他這個莫家的嫡子便成了二叔的眼中釘,肉中刺,莫雲山幾次欲除之而後快,現在更是想要將他逐出家族。
按照族規,只有那些資質差的沒法修煉之人才會被逐出家族,以莫長風的情況還是有希望分配到家族的一些產業中去的,但是既然是他的二叔做了家主,那麼情況就不一樣。
聽到莫雲山的訓斥,人羣立刻安靜下來,但是坐在不遠處一張翠綠色竹椅上的六旬老者卻是緩緩站起,走向前來,向着莫雲山抱拳道:
“家主此言差矣!想這廢物去年十五歲成人大禮之時就應該被逐出家族,只是家主宅心仁厚,念及昔日家主兄弟情義,又給了他一年的機會,誰知一年來他修爲毫無進展,浪費了家族的資源不說,更是把我們莫家的臉面都丟盡了,這次說什麼也要把他逐出家族,還請家主下令。”
衆人見狀,紛紛跪下,齊聲高呼:“請家主下令!”
莫雲山無奈的搖了搖頭,捋了捋鬍子,嘆息道:“長風啊!你也看到了,別怪二叔,二叔也沒有辦法哪!”
莫長風冷冷一笑,轉過身去,他實在不願意面對如此假仁假義的僞君子,這種人太面目可憎,簡直不堪入目。
“你們這些人真是勢力之極,可惡的很!想當初我哥哥天資尚在之時,你們一個個風哥哥長風哥哥短的叫個不停,現在我哥哥遭遇不幸,你們一個個不幫忙也就罷了,竟然還落井下石,我都替你們臉紅!”
衆人一驚,凝神看去,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女孩身着鵝黃暗花衣裙,頭上梳着兩個羊角辮,粉嫩的小臉紅撲撲的可愛,水汪汪的眼睛如同荷葉上搖曳的露珠一般,正是莫長風一母同胞的妹妹莫輕語。
莫輕語天生早熟,性文靜,不輕語,言出必驚世駭俗,世人贊曰:“莫輕語,莫輕語,一生不輕語,一語驚世人。”她一邊往裡走,一邊鼓動着可愛的小嘴繼續說道:“還有你們這些大人,可還有誰記得當初我們爹孃的好處?又有誰能夠看到我們兄妹的難處?”
聽到小妹略顯稚氣的聲音,莫長風心中一暖,三年來自己受盡了冷嘲熱諷,只有這個一母同胞的小妹對自己態度依舊,在去年的成人禮上,她更是憑藉着犀利的口才迫使二叔不得不再給自己一年的機會,這讓身處絕望中的莫長風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莫雲山狠狠瞪了莫輕語一眼,幽深的眸子中殺機閃爍,但卻又馬上恢復一副和藹的慈祥面容,笑呵呵的說道:“小語啊!大人說話,小孩可不許插嘴的。”莫雲山的眼睛卻是不經意間向着門口使了個眼色,門外的侍女會意,匆匆走了進來,拉起女孩帶了出去,女孩想要反抗,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卻又是無可奈何。
莫長風冷哼一聲,不屑的看了莫雲山一眼,心裡暗暗嘆道:“二叔啊二叔,你可真是處心積慮,想的周密啊!”
走到門口的莫輕語暮然回首,看向莫長風,甜甜一笑道:“哥哥,妹妹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回屬於你的尊嚴和榮耀!”
尊嚴?榮耀?莫長風心中的苦澀更濃,喃喃自問,那些還會回來嗎?不是他不夠自信,而是他根本找不到三年前的那種感覺,這讓他感到萬分無力,一種壓抑的感覺壓的他近乎喘不過氣來。
莫雲山略顯得意的站起了起來,正了正衣襟,咳嗽兩聲,宣佈道:“莫長風天資太差,不適合修煉,今日老夫以家主之名,將他逐出家族。”
“家主且慢!老朽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一個身着玄黑色錦緞衣袍的五旬老者從椅子上慢慢站起,向着莫雲山略一行禮,說道。
“六長老,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老者面露擔心之色,仔細的說道:“家主可還記得,當初令兄尚在之時曾爲此子定過一樁親事,那親家與莫家一樣,是仙雲洲的五大世家之一的李家,而李家現任家主李傲又是個極重承諾的人,如果貿然將此子逐出家族,恐怕李家未必會善罷甘休吧!”
莫雲山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笑着回答道:“哈哈!六長老大可放心!以他如今的狀況,李家悔婚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爲他出頭?”
話音剛落,一個身着粉紅色錦衣的小丫頭急急跑來,進門後大聲喊道:“報告老爺,李家小姐李香兒求見。”
李香兒!聽到這個名字,在場數十人皆是一愣,然後面面相覷,暗自思索:李香兒不是莫長風的未婚妻嗎?她來做什麼?不會是給莫長風出頭的吧?
莫雲山端着茶杯的雙手微微一顫,略顯蒼老的容顏上陰晴不定,死死盯着門口,陰沉的說了一個字:“請。”
不多時,一行四人走了進來,爲首一人四十來歲,身着杏袍,體態略胖,後面跟着兩個黑衣青年,青年神色冷峻,殺氣凜然,一看就知道屬於死士一流。
老者身旁站着一個少女,少女一襲淡粉色華衣裹身,裙幅褶褶如同雪月光華流溢於地,使得步態更加雍容柔美,粉黛略施,嬌而不媚,營造出一股如肌似雪的紅緋,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清靈透徹的冰雪,又似翩翩飛舞的蝴蝶。
莫家的青年之輩看到少女的瞬間,紛紛露出癡迷之狀,就連那些年齡較大的老者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且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這就是我的未婚妻李香兒嗎?莫長風搖搖頭,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喃喃的自嘲道:“聽說她天資極高,半年前就達到了築基中期,現在我與她真是天壤之別啊!”
看到莫長風的舉動,少女略感詫異,要知道以她的美貌和氣質雖然算不上是風華絕代,但足以迷倒萬千少男,卻就這樣被他幾乎無視了,這讓她有些無法接受,但也僅此罷了。
看到衆人的反應,爲首之人咳嗽兩聲,走到莫雲山身前,行禮道:“李家總管王福見過莫老爺。”
“王先生請坐!”莫雲山一邊捋着花白的鬍子,一邊命人給二人看座,鷹鷲般的眸子卻是滴溜溜的打轉,不知道在計算着什麼。
王福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將精緻的小瓷杯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少女,笑容滿面的對莫雲山道:“莫老爺可認識這位是誰?”
少女見狀,連忙起身,低眉施禮,輕啓丹脣道:“晚輩香兒拜見莫伯伯。”
莫雲山仔細打量了一下李香兒,點點頭道:“都說女大十八變,十多年不見,香兒竟然出落得如此美豔動人,簡直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伯父我見了心裡歡喜的不得了,不知你這次來到寒舍有何貴幹?”
“晚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確有一件要緊的事。”李香兒有些吃不消莫雲山的誇獎,秀眉微蹙,推了推身旁的王福。
王福面露尷尬之色,略一嘆息,抱拳道:“此事或許會有傷莫家的顏面,但是關係到我家小姐的幸福,王某不能不講,還望莫老爺恕罪!”
“哦?王先生儘管說來聽聽。”
王福躬身一拜,慢慢說道:“十六年前,我家家主李傲與莫家上代家主也就是令兄莫雲嵐曾經指腹爲婚,想來此事莫老爺也是知曉的。”
莫雲山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輕輕轉動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應道:“確有此事。”
王福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但仍然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我家家主是個極重承諾的人,對當年訂婚之事······”
莫雲山聽到這裡,以爲他要爲莫長風出頭,面露不喜,打斷道:“王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王福面露慚愧,額頭上漸漸溢出細密的汗珠,謹慎的說道:“王某奉夫人之命,來助小姐解除當年之婚約,還請莫老爺見諒!”
什麼?她要解除婚約!
生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沉落,莫長風心底轟然一震,大腦一片空白。
慢慢的,大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漸漸精彩,看向莫長風的眼光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譏諷、嘲笑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