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先生，你曾被純陽道祖呂洞賓封印，可以說和道門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我龍虎山天師府一脈又是道門正宗……”張之維捏着鬍子慢慢地對聖主說道，聲音裡帶着幾分刻意的遲疑。
而在其對面的聖主則是嘿然一笑，一副有話直說的坦蕩模樣：“都是些幾千年的陳芝麻爛穀子，天師又何必提它。
你不是當年一劍斬天的呂純陽，我也不是千年前那個塗炭生靈的火魔聖主，現在的道門都已經墮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跟我扯什麼舊年恩怨？”
“墮落……”張之維的捏鬍子的手暗暗爲之一緊，一雙眸子悄然染上金光，“我道門春秋鼎盛，枝繁葉茂，聖主先生又是從哪裡看到的墮落？”
“嗤！”聖主不屑地嗤笑一聲，散發着猩紅光芒的雙眼直直和金光雙眸對視，半點沒有退縮，“就算你的金光咒和雷法的造詣已經出神入化，我見過的人裡，你已經不比那身爲不死神明的八位仙人差，可那又如何？”
“百年之後你這一介凡人終究是一抔黃土，而他們卻可以被稱爲不死神明。
求道者爲悟道可朝生夕死，而爲了有更多的機會參悟大道，他們也同樣可以避死延生，一切所爲，無爲，無不爲，皆都是爲了尋求那無上之‘道’！
而到了你這一代，身爲道門表率，卻妄爲正一道天師，把畢生精力用在了追求所謂的力量上，這豈不是在捨本逐末？”
“這……”
張之維有些啞口無言，儘管江湖門派純靠比拼武力定位序的規則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制定，而天師府天師之位由實力最強之人擔任的規矩也並非由他首創。
但聖主說的沒錯，道門之人不追求宇宙大道而沉迷於功法武術，也的確算是不務正業，合該他這個天師來背鍋。
“當年的甲申之亂的背後是什麼……”
“驚才絕豔的三十六賊聚在一起又到底是爲何……”
“江湖各門各派爲什麼會對三十六賊趕盡殺絕，他們原本明明都是各大門派不世出的天才……”
“依我看，你這個所謂的龍虎山天師，其實還不如這三十六個在整個江湖被人人喊打的賊。”
沃倫的身體矮小，但聖主的氣勢卻絲毫不弱，他雙目血紅地盯着對面的老道，一字一句地質問道。
而被質問的張之維一開始是啞口無言的狀態，隨後卻轉變爲了面無表情。
儘管聖主的話直擊他的心靈，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弟張懷義，但他執掌天師府鎮壓江湖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學會了如何心硬如鐵。
“是又如何，我是天師府天師，我需要爲整個龍虎山負責，而非意氣用事，那麼聖主先生，你知道了什麼，又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張之維冷冷地說道。
他討厭這種被人指着鼻子質問的感覺，因爲他並沒有做什麼，雖然有時候沒做什麼本身就是一個錯。
而聖主則冷冷一笑，侃侃而談道：“說起三十六賊，就要說起無根生，而無根生其人，想必天師也有過了解，他是在你之前的江湖公認第一人，其獨有的異能【神明靈】，比之八奇技甚至都要強上一籌。
這【神明靈】能把一切依託於炁構成的技術破壞，讓它們復歸於原本的狀態，任何以炁構建的招式在神明靈面前都會一觸即潰。
而就是因爲這一點，三十六賊纔會被整個江湖追殺。”
聖主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老天師，隨即繼續說道：
“三十六賊明面上宣揚的目的，是要通過三十六人合力，研究出足以將無根生的【神靈明】放大到足以影響天下異人的地步的法陣，然後將所有的炁化爲虛無，這樣世間不會再有異人和煉炁士，自然也不會再有江湖種種紛爭，從而實現天下大同。”
“我說的對嗎，天師？”聖主挑挑眉毛，聲音帶上了幾分嘲弄。
“……你說的沒錯。”張之維的雙眼之中閃過一抹痛苦，緩緩開口補充道：“這種目的一經宣揚，就引起了軒然大啵，因爲這會觸動了各派的根本利益，導致江湖門派的千年根基毀於一旦，自然誰都忍不了。
於是擁有【神明靈】的全性掌門無根生，反被列爲了全性的叛徒，江湖各派也紛紛和自己的得意弟子劃清了界限，甚至開始了針對三十六賊的圍殺。”
“他們是先行者，也是異端，我很佩服他們，但我不認爲他們做的就是對的。
甚至，我都覺得他們是在故意譁衆取寵，爲他們真正的謀劃做掩護，畢竟紛爭的根源是‘人’而不是‘炁’，這一點他們不可能不清楚！”
張之維目光炯炯，彷彿穿透了迷霧的燈光一般。
而看到張之維這幅模樣的聖主卻是點點頭，慢條斯理地附和道：“對，我也是不信的，因爲我是個老古董，和你們相比，時間的流逝對我來說有些不一樣。
我從遠古的氣魔法和法術年代，活到了現在的功法年代，千年的歷史都在我的腦海之中，所以我能更清楚地看清，道門到底缺少了什麼。”
“曾經的那個驚才絕豔的道門領袖爲了傳承所放棄掉的那樣東西，後來又有三十六個所謂的聰明人出現，想把它給找回來，你的師弟張懷義就是其中之一。”
“……”張之維默然無語，老眼中卻有些追憶的思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而聖主則清了清嗓子，隨口吐出一口帶着火之魔氣的痰，把地面燒出黑糊糊的一塊。
只聽他接着說道：“遠古的道門修士個個長生久視一心求道，修煉法術避死延生，動輒千八百歲，更有甚者與天不老。
而現在的煉炁士，壽命卻和一般人無異，頂多算是延年益壽，也就能多活幾年罷了。”
“普通煉炁士一生達不到煉炁頂峰，所以尚無感覺，但真正的天才卻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那壓抑在自己身上的瓶頸。
三十六賊爲真豪傑也，他們想偷天換日，他們想奪天地造化，他們想突破瓶頸，他們想像遠古修士一樣打破生老病死的桎梏，他們想……長生！”
聖主擲地有聲地說道，而聽到“長生”二字，張之維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因爲聖主所說的，和他所想的一般無二。
他也認爲三十六賊聚在一起結義，絕對不是爲了什麼煉化天下之炁。
而後來他的猜測也從田師弟的一次夢話裡得到了驗證：
師弟張懷義參加三十六賊結義，爲的就是綜合衆派之長，創造出超越此時所有功法，足以逆天改命的修真功法——也就是遠古的法術！
儘管在這之後，師弟田晉中就發現了自己愛說夢話的毛病，幾十年間再不曾閉過眼……
“唉，你說的沒錯，八奇技，實際上就是三十六賊爲了獲得長生而改進的八門強大功法。”
張之維嘆了口氣索性攤牌，有些感慨地說道，“不過他們都失敗了，八奇技，其實不過是八門比一般功法強大的功法而已，照樣逃脫不了生老病死……”
“不，你錯了。”就在老天師感嘆的時候，聖主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四大天王有五個，八奇技，其實也有第九門奇技存在，他們成功了。”
“什麼？！”張之維雙眼猛地瞪大，一張老臉上寫滿了驚訝。
“據我所知，這江湖中就有一個能夠長生不老的人物，她從一九四四年之後，歲月便再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之維先是十分難以置信，隨後又想起了什麼，情緒逐漸平穩了下來。
“難道是她？如果是她的話，還真的有可能，但她不是早就去世被埋了嗎……”
而終於看到這個老頭子驚訝的表情，聖主有些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看着張之維，微笑道：“看來你我的聯盟妥了，你且附耳過來，我與你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