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珠的怨憤如水閘門被打開似的洶涌而出，一洩不可收，“是我請接官堡的人來殺死雷寅雄的！雷寅雄，他是禽獸！是畜生！是十惡不赦的惡狼！他在我結婚前強姦了我！還殺死了我的母親！我恨他，我要殺了他！婆婆，嗚……嗚……”
太夫人驚異不已，睜大眼聽着孫女悲憤地控訴，她簡直不相信這會是真的。
“真的？”太夫人和管家問道。
澤元不能再沉默了，對他們說道：“鳳珠說的都是實話。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誰能想到雷老大竟會糟踐親生女兒，殺死自己的妻子！”
太夫人完全相信這是真的，她抱着鳳珠：“乖孫女，別難過了，婆婆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伯伯，那個千刀萬剮、十惡不赦的豬狗不如的雷寅雄。你娘、牛姨娘的命好苦啊，這都是叫他禍害的！”
管家似乎明白了：“我說呢，那夥人不搶錢糧、不殺人、不燒房子，真是一夥好人。”
太夫人問管家：“午飯做好嗎？”
“做好了，就等太夫人用膳了。”管家答道。
太夫人對澤元倆口子說：“大姑爺，鳳珠，咱們該吃飯啦，走，到飯廳去。”
兩天後的中午，澤元和鳳珠把二弟、二弟媳的棺木運往高家灣。由於道路崎嶇坡陡，無法用車運，太夫人僱了十六個精壯漢子分成兩班，換着班硬是把澤瑞和鳳琳的棺木擡回高家灣。
澤元和鳳珠都換了素服，下了滑竿，叫兩口棺材停放在院壩中央。澤元和鳳珠慢慢走上了臺階，看見煥成和汪氏站在堂屋門口，弟弟妹妹躲在他們身後，老倆口淚水盈盈看着院壩中的棺材。
“伯伯，伯孃，二弟和弟媳，他們回來啦。”澤元聲音低沉暗啞，充滿悲痛哀傷。
秀兒快步下了臺階，撲到澤瑞的棺木上嗚嗚大哭起來：“兒啊，兒啊，你不該走啊！不該呀！”
兩天前，偉業帶人馬回到接官堡以後特意帶着一些禮品，到高家灣見了煥成和秀兒說明了如何攻下雷家大院，並委婉傳達了澤瑞鳳琳的噩耗。當時秀兒就哭昏過去了。煥成跺着腳，老淚橫流。
澤元看見父親一夜之間鬢髮全白，眼角猛然添了許多魚尾紋，眼神茫然呆滯，傷痛對他打擊太大。
“伯伯，您千萬保重……”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雙重的悲傷涌上心頭，他擔心父親會被這個打擊擊倒。
煥成擡頭望望陰沉的天空，慢慢說道：“兒啊，人生大悲有三：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不料我這半生竟然攤上兩大悲哀。澤元，你是大哥，三弟四弟尚小，往後晏家就看你啦。爲了死去的二弟，你必須努力，一定讀大學，讓二弟含笑九泉。”
“撲通”一下，澤元跪倒在父親面前，發誓道：“伯伯，兒子一定不負伯伯教誨，加倍努力，爲咱晏家三房爭光，不光宗耀祖，決不還鄉。”
煥成扶起澤元，點點頭，不言語。
秀而一個棺材一個棺材地扶着哭泣不止，三弟四弟，大妹二妹還有小小的三妹圍在她身前身後跟着哭着，忙得鳳珠和兩個妹兒勸了這個勸那個，勸來勸去，她們也哭起來了。
煥成站在臺階上看見兩個妹兒攙和在中間哭個不停，他問澤元：“這兩個妹兒是啥子人，她們哭啥？”
澤元不敢隱瞞，只能如實回答。
煥成聽了，大聲斥道：“兒啊，你真沒出息，小小年紀就想討小，還討兩個，好糊塗！何況你二弟剛死，你還有這種閒心，於心何忍！”
澤元忙不迭地解釋：“兒子並非真的要討小，這是爲了救她們想出的權宜之計。不然當晚她們就要受雷老大糟踐，那不害了她們一輩子。”
“餿主意！完全是餿主意！”煥成聽了解釋，氣消了，愁卻上來了，“就像你講的，可事到今日，你又如何處置兩個妹兒呢？這是兩大活人，扔，沒處扔；放，沒處放。總不能背在背上吧。”
在回來的路上澤元就想好了，不慌不忙對父親說：“伯伯，這事不難，我有辦法：一在我們辦完喪事之後，我親自送她們回墊江父母家。二伯伯伯孃可認她倆做女兒，留在家中。過幾年，替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反正我要出去讀書，留在家中陪陪鳳珠也好。”
煥成點點頭，心想，這兩個辦法都可以，尤其是第二個辦法，走了一子一媳，收了兩個女兒。兩個妹兒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吃得苦受得累，頂得上兩個勞動力啊。順口說道：“行。”
晚上，吃罷晚飯，煥成和秀兒坐在堂屋八仙桌旁，把兩個妹兒叫到面前問話。煥成講了澤元的二個辦法，問兩個妹兒願意照哪種辦法處置。
兩個妹兒似乎商量好了，齊聲答道：“我們父母無法養活我們，把我們賣了。多虧少爺救了我們倆姐妹，我們願意給少爺做小，侍奉少爺一輩子。”
澤元一聽，急得跺腳。鳳珠卻取笑他：“好啊，相公，人家姐妹死心塌地要跟你，收下吧，風流少爺。”
澤元瞪她一眼：“少說些風涼話。”他對兩妹兒說：“兩位妹妹，你們是人，不是牛呀馬呀，賣來買去。如果你們想留下，就認伯伯做爹，認伯孃做娘，認鳳珠做姐姐，行嗎？”
“是，少爺！”姐妹倆立刻答應了，立刻跪在煥成秀兒面前，脆生生喊道：“爹、娘，女兒給二老叩頭了。”
煥成和秀兒高興得一人攙扶一個起來，連聲說：“好，好，乖女兒，起來說話。”
澤元笑了，說：“兩位妹妹，從今後，姐姐叫瑞芳，妹妹叫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