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情人(97)

李烈風的這一張小紙條給了她巨大的勇氣和信心,她認準了面前的這一條感情的道路,決心走下去。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畏縮,都不後悔,都不回頭。

又過了一個多月,他們才又見到面。這一次她給了他一個絲線織成的心形小掛飾,它是她的定情之物。

當李烈風收到心形小掛飾之後,考驗隨後而來。曾青梅和許多女犯人一道被遣送到千里之外的一個農場服刑。此時他的餘刑是12年,曾青梅的餘刑是9年。爲了不讓風箏斷線,聰明的他想出一個讓兩人聯絡感情的好辦法,他要在監獄管理局辦的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通過文章傳達他的信息、處境、溫情。他是才子,發表文章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他很快就在《新生報》發表了一篇叫《月亮》的文章。他知道許多犯人愛看《新生報》愛給它投稿,稿子發表多,可以得到單項表揚、記功獎勵,可以減刑。

曾青梅被押走後,一直擔心他們的感情能否經受住考驗。當她看到這篇文章後欣喜若狂。只有她知道他寫這篇文章的用意,只有她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們相識、相戀時,他叫她月亮,而她則叫他太陽。

李烈風不停地在《新生報》、《陽光下》發表文章,而她呢則一遍又一遍讀這些具有文字以外內容的文章。她不僅反覆讀,而且剪下它們,裝訂成冊。白天帶在身上,晚上放在枕頭下。後來她怕他擔心她,決定學他那樣給報刊、雜誌投稿。她文化淺,不擅長寫文章。半年中投了幾十篇稿子一篇沒登。儘管這樣,但是她不氣餒。她咬牙堅持,從頭學起。勤學好問,持之以恆。功夫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在《陽光下》發表了一篇小得不能再小的散文。名字叫《太陽星辰》

當李烈風找到這篇文章時喜出望外,可謂狂喜。從此他們兩人拚命地寫稿,拚命地傳遞各人心中的情愫。有志者事竟成,他們的上稿率越來越高,他們捕捉到對方的信息越來越多,他們感受到對方的情意越來越深,他們給對方的關愛越來越濃。

風箏之線緊握在手,不怕天高雲黑、風起雲涌,李烈風躕躇滿志,他安心改造,一而再、再而三減刑。當李烈風餘刑只剩二年這一年,潘正龍入獄。此時他和李烈風才入獄時一樣,有自暴自棄的傾向。想不通,喜歡埋怨別人,對社會充滿仇恨。是李烈風大力地幫助他,經常現身說法開導他,才使他走出困境。他常對他說:你的人生之道還很漫長!你手掌上的愛情線很長,你不要悲觀絕望!他還常對他說:你見過水泥地上長草的現象嗎?水泥雖然堅如磐石,但是它決不是小草的葬身地!只要它有一絲縫隙,小草就會在它的縫隙中萌發生命!在絕望之時要想到希望,希望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正如水泥地下的小草種籽一樣。

當他們兩人成爲好朋友後,李烈風向他和盤托出了他與曾青梅的故事。他聽了故事後產生的第一印象是:這是一場苦戀,也是一場偉大的、不可多得的甘戀!他產生了朦朧的感覺,愛是人生的好伴侶,她可以救人、贖罪。

有了此種觀念後,潘正龍視李烈風爲愛的導師,正確的生活道路的引路人。

潘正龍出獄後,一度被欲迷惑,被慾海淹沒,忘記了愛及愛的道路。通過和三個女人接觸,他的靈魂的世界大門徹底敞開——讓關在其中的愛全部放了出來。

三個女人一個代表貪,一個代表癡,一個代表嗔。一個代表正,一個代表反,一個代表合,正如黑格爾所說。她們三人齊心合力幫助李烈風老師打開了他的大門。

他的大門一打開,愛如魔鬼從潘多拉匣子出來一般,大顯身手,大施魔法。且多得數不勝數。

他的愛與《哥林多前書》中“愛的頌歌”描寫的愛不一樣。

他的愛與孔子所說的“仁者愛人”也不一樣。

他的愛與孟子所說的“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諸侯,得乎諸侯爲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也不一樣。

他的愛與墨子所說的“兼相愛、交相利,非攻”也不一樣。

他的愛與老子所說的“吾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也不一樣。

他的愛與莊子所說的“昔者莊周夢爲蝶,栩栩然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也不一樣。

他的愛有別於歷朝歷代的人才佳人的愛——

他的愛是質樸的、單純的、有一點兒傻氣的。他沒有多少文化,他是一個習武之人,他憑他的知性認識愛,他以他的表達方式描述愛。

關於愛,他是這樣認識的、描述的。

愛無處不在。能大能小。遠在八極之處,近在芳草之上。大如日輪,小如電子。

灰塵中也有愛。灰塵來自於土地,復歸於土地——塵埃落定。

石頭中也有愛。它可以打死敵人,它可以建造房屋。

泥巴中也有愛。它們是土地的孩子,莊稼的朋友。

空氣中也有愛。氧氣讓我們的呼吸表現出生命的精采。

水中也有愛。水是我們血液的元素。

綠葉中也有愛。愛在它們的維管束之中。

風中也有愛。狂風催枯拉朽,大風從天而落,微風徐徐而來。狂風、大風、微風作用不同。大風來時唱《大風歌》微風行走時人們適合出戶踏青、登高、旅遊。風中具有愛,它颳走了勞動者的汗餿味,它吹走了人們的煩惱。它轉動風車,傳授花粉。

雨中也有愛。大雨滂沱,小雨淅瀝,時時刻刻,傳導愛心。大雨洗天地,小雨打芭蕉;久早逢甘霖,潤物細無聲。它們執着於愛戀,如醉如癡。

落葉中也有愛。它可以當做燃料,也可以當做肥料。它可以當詩,也可以畫。它承載着寧靜,抒發人們的美好的心情。

大樹中也有愛。衆人拾柴火焰高。大樹中有棟樑之才。

竹子中也有愛。叢篁深密,俱有節。直性不曲,韌性過人。歲寒三友,不畏強暴。木中君子,人間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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