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小的細節,竟然記得清清楚楚,這個人不簡單啊,李子湘的形象在夜習語的心裡有了新的認知。
李子湘只見夜習語神色凝重,也沒有要詢問的意思,不禁被她的冷靜感染,再開口就慎重了許多:“我一遍一遍回想當時的場景,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慶幸的是,那一幕實在夠震撼,我當時也看的清楚,所以回憶起來並沒有多少負擔。於是,我在回憶裡也看到了被黑色霧氣縈繞的刀子。”
她沉重地咬了咬下脣,眼神變化多端,最終像下定決心般地,說出了自己上一次發現的事,“我……那片黑氣我曾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過,在那不久,那個人就意外墜樓了。”
“那個人,大家都認識,就是林曉蝶。”
“林曉蝶!你說她身上也出現過黑氣?”陸瑤睜大了雙眼,驚訝地捂住嘴巴。
夜習語擡眼,霎那間,黑眸裡亮的驚人,無形的利刃,密密麻麻地刺過李子湘的身體,李子湘神情恍然,還處在回憶裡,嘴裡不斷說着走廊上,林曉蝶出現後,她們說的話,連那場大雨,也說的十分清楚。
夜習語舔了舔下脣,眼神暗無邊際,那種令人討厭的感覺,又出現了。
一旁陸瑤神情凝重,看樣子,只要時間足夠,她很快就能聯想到林曉蝶爲何突然針對她了,而凌夏……她沒敢去看凌夏的表情,害怕從他臉上看到他已經看穿一切的神情。
夜習語不自覺抓緊了身下的絨毯,必須抹掉他們關於黑霧的記憶!
一輛昂貴豪華的黑色轎車在路邊停下,陸瑤率先下車,純潔的臉上佈滿了認真:“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這就回家……啊,怎麼回事?”
“瑤瑤!”
所有燈光頃刻間,全部消失,車內車外陷入一片黑暗中。
黑暗只圈住了一定範圍內的人,對其他人來說這個時間就像一睜一閉一樣自然。
黑暗中,灑下瑩瑩光點,時間停止了。
司機雙手扶着方向盤,保持開車姿勢,凌夏焦急的神情,看方向正對着車外的陸瑤。李子湘瞪着眼睛坐在車廂裡,上半身前傾,突然而來的黑暗令她下意識瞪大雙眼。
夜習語自車上走了下來,還沒站穩,鮮血潸然而出,她靠在車身,一滴血落在手背上,堪堪站穩後,立刻揚起右手,一條條黑色絲線探進三人的額頭。
時空暫停,本身就要消耗大量黑能量,更別說,她要同時對三個人實行抽取記憶能力。
這兩項技能都需要大量的黑能量支撐,以現在的能量根本支撐不了多長時間,她想同時進行就只能將三個人剛纔的記憶抽走,倘若一會李子湘再對陸瑤,凌夏提起這件事,就算是夜習語也沒有辦法了。
她多年修煉的能量,只怕過了今天要大大折損了。
夜習語真是不甘心。
陸家深不可測,陸正衡藏的極深,地下入口嚴防死守,她連門都沒摸到,就先喪失了一大半能量,不敢深思今後會遇到怎樣艱險的時刻,可如果連現在都掌握不了,以後談何對抗陸家?!
賭一把吧,賭李子湘長久以來的謹慎,不會再對第二個人說出自己的秘密,賭陸瑤的能量在她之下,賭凌夏的靈敏在此刻消失,賭,賭她多年修煉的能量能完全施展成功!
她重重閉上雙眼,將所有的懊惱和不甘逼回心底,再睜開眼時,漆黑的眼眸透着暗紅色,舔了舔嘴角,舌尖捲過血漬,她勢在必得!
黑暗散去,光明覆得。
凌夏收回已經跨出車門的腿,下意識朝車內看去,那裡穩穩坐着一人,收到他的視線後,露出茫然的表情,夜習語靠在座位上,臉色蒼白。陸瑤站在車邊,看向天空,幾片雲朵飄在頭頂,她悵然所思。李子湘不明所以地坐端身子。
司機撓了撓頭,難道是自己睡着了?
夜習語好心提醒他:“劉師傅,休息好了嗎?我們趕時間,還是去光明醫院。”
“唉!好的小姐。”
見陸瑤還站在門口,便對凌夏說:“瑤瑤鬧着要回家去,你勸勸她,再着急幫助向錦,也要先看方瑞雪那裡什麼情況再決定的。”
凌夏收了笑容,俊美的臉上有些凝重,夜習語知道他有很多疑惑,但也到此爲止了,不會再給他們瞭解的機會。
李子湘和凌夏一起將陸瑤扶了回去,車子再次啓動。
想到還躺在醫院的向錦,受了那麼多委屈,李子湘心裡一陣悲傷,陸瑤搖搖頭,驅散掉心裡的不適感,專心地安慰她。
凌夏始終關注着夜習語的狀態,見她拿着外套,有些擔憂,“習語,你看起來很不好,哪裡不舒服嗎?”
夜習語靠着後背強忍不適,對他笑了笑,凌夏不僅沒被安慰到,甚至更憂慮了。
實際上,她現在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能量徒然下降,身體失去了支撐,令她呼吸也困難,這個時候需要好好恢復空虛的能量體。
夜習語不會放棄,不會退步,縱然要付出比以往更辛苦的修煉,也會堅持到底。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正是這次敢豁出一切來斬斷他們之間的連接,這份勇氣讓日後陸家繞了好大一圈,也讓自己在黑白護衛逐戰中搶佔了先機。
牀上躺着的人,臉色蒼白,呼吸薄弱,手上扎着針。男生坐在牀邊,一臉痛苦的模樣,看得出他很內疚。
齊琪低下頭哭泣着。
那個女生自己都不認識,爲什麼突然想要殺他這一點,他並不深入思考,只希望眼前的少女早點睜開雙眼,爲此,他什麼都願意做。
許昊明自責不已,如果當時自己能早一點發現,現在躺在這裡的人就不會是她了。
陸瑤,凌夏,李子湘趕到病房時,就看見這一幕。
李子湘的一腔怒火漸漸融入平息,向錦是無辜的,方瑞雪可不無辜,若不是她們三個將向錦逼到這個地步,現在也不會受傷。
這樣一想,憤怒的雙眼瞪向齊琪,被她這麼一瞪,齊琪立刻找到了支撐,就差跳起來罵她了,李子湘也正在氣頭上,兩個人頓時吵成一團,聲音大到隔壁病房都來抱怨了,許昊明怒吼一聲,“夠了!都出去!”
“你叫我們出去?這件事都是因爲你!”李子湘氣呼呼地叉着腰,杏眼瞪的圓滾滾的,往日的忍氣吞聲,息事寧人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了,自古紅顏禍水,依她看,這許昊明纔是禍水。
竟是因爲他?
許昊明既悲痛方瑞雪因他受傷又氣憤傷害她的人。“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女生,她發什麼瘋要害我們!”
“你說她發瘋?!不是被你們逼的,她會變成這樣嗎?!”
李子湘來勢洶洶,齊琪更是寸步不讓。“李子湘,你不要顛倒黑白,要不是那女的衝過來,瑞雪就不會躺在這裡!”
凌夏護着陸瑤走到一旁休息區,李子湘要爲向錦討公道,勢必連許昊明一起罵,而這件事裡最無辜的莫過於許昊明瞭。
齊琪上前想爲許昊明攔住氣勢洶洶的李子湘,但認真起來的李子湘豈是好對付的。李子湘雖然瘦弱,個頭卻不低,再加上自小就是能幹的小丫頭,手上的力道也不輕,一把就將齊琪推倒在地,本不想和她在病房鬧的許昊明,氣上加氣,就要將李子湘趕出去。
凌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銳利的眼神直逼許昊明,沉聲道:“都冷靜點。”
手上的力道使許昊明清醒了許多,見他不再動手,凌夏主動讓開場地,讓他們把話說開。
李子湘頭一轉,指着在裝柔弱的齊琪說:“讓她自己說!”
齊琪被他們看着,低下頭,弱弱地將事情完整說出來。
許昊明聽了之後久久不能言語,若是知道自己借了支筆給女同學就會引出校園暴力來,只怕他剁了手也不會借。
責怪齊琪她們嗎?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爲了幫朋友才這麼做的,他責備不出口。怪向錦衝動嗎?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莫名其妙被同學傳成私自生子,名聲都因他毀了。
“呵……”許昊明握住方瑞雪的手,苦笑着說,“你說的沒錯,怪我。等瑞雪醒來,我會帶着她,一起向你朋友道歉。”
他們之間的事,陸瑤和凌夏沒法插手,陸瑤詢問李子湘的意見,李子湘能有什麼意見,受害者都在病牀上,他們無法替別人做決定。
至於齊琪,許昊明將她請了出去,等方瑞雪醒了之後再說。
從醫院出來,夜習語的車就停在門口,幾人上了車,李子湘將病房裡發生的事同不方便行動的夜習語說了一遍,夜習語還和他們離開之前一樣,半靠在那,精神不振的樣子。
“我好像有什麼話要對你們講,但我想不起來了。還是謝謝你們,你們的支持給我了許多鼓勵。”李子湘再次認真地向陸瑤,夜習語還有凌夏道謝,若是沒有他們幫忙,只怕她根本沒有勇氣衝進方瑞雪的病房同人爭個對錯。這份感動她記在心裡,將來無論如何也要還。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李子湘對貴族們的看法改變了,不再想以前一樣認爲所有有錢人都是驕揚跋扈的,也有像面前三個人一樣善良的人,她真誠地說了許多話。
“我以前面對同學言語上的嘲諷和背地裡的誹謗,只勸自己當沒聽見,根本不想,也不願意去面對,去糾正他們的看法。我以爲只要我身正,就不怕影子斜,而經過這件事我明白了,那些人根本就是在傷害我們。用言語傷害,對待傷害我的人,我不打算忍氣吞聲下去,但我依然選擇做一個善良的人,我會努力生活,改變自己的未來。”
這一刻,李子湘的身上彷彿散發着光芒,她那雙杏眼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一改往日的懦弱,宛若新生。
凌夏眼含讚賞,對她點點頭,李子湘接觸到這樣的眼神,不禁有點不好意思。
不曾想到男神意外地好相處,怪不得愛慕他的人快堆成樓梯了。但那眼神,怎麼好像能看透她一樣?
陸瑤早被這番話感動不已,李子湘不僅使自己具備了能量,也給身邊人帶來了能量。
這種能量也是陸瑤需要的。
夜習語像個旁觀者一樣,冷眼看這其樂融融的場面,若是沒有抽取記憶,只怕用不了多久,李子湘就會真正成爲他們中的一員。
可惜了。
夜習語勾脣一笑,一霎間,幾人形成的氣場就被吹散了。“你真正取得的進步,莫過於你可以向我們表達自己了。恭喜你。”
“謝謝……”李子湘看着夜習語,一時聲音都小了。
在她看來,夜習語這個人完美的簡直像幻想出來的一樣,那白皙的皮膚反而顯得脣瓣格外有氣色,一時聚起來的自信心,突然消退了一步。
她下意識看向陸瑤,陸瑤笑的眼彎彎,美好的樣子令李子湘的情緒又恢復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夜習語嘆氣。
接下來的事該怎麼做,向錦還被當成精神病綁着,李子湘還是沒法幫助她。
“別擔心,我回去找我爸爸,他比我們懂得多,一定會有辦法的。”
得到了陸瑤的幫助,有這一句話,李子湘先行回家了,隨後陸瑤趕回了陸家,走的時候還向他們保證,一定找到解決方法。
凌夏將夜習語一路送回夜家。
下車時,夜習語請凌夏去家裡玩,被凌夏拒絕了。
看着車消失成一個點,夜習語站在莊園前久久未動,傭人們筆直地站在身後。
耳邊是凌夏的低語聲,他說:“習語,你要小心。”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是從未見過的複雜,他知道些什麼?
或者,有什麼事發生了,而她卻不知道?
是夜。
濃濃的夜色將夜家莊園包圍起來,遠遠看去,這所莊園面積大的驚人,像存在另一個空間中。
古老的別墅區早被新一任夜家掌家人用鐵柵欄包圍起來,距離新修建的庭院中間隔了一大片私人種植的樹木,方圓百里都是草坪,一到夜晚格外寂靜。
可住在裡面的人,卻半點不無聊。
莊園裡燈火通明,休閒娛樂的方式只多不少,就連住在這裡的傭人都有許多打發時間的小遊戲,不過那個地方都離主人家住的別墅較遠,不能打擾到主人家休息。
一到晚上,別墅只留一個阿姨住在一樓,二樓往上就不是她能進入的區域。
所以此刻,這裡非常安全,也非常利於夜習語修煉。
臥室裡,燈具全部關閉,厚厚的窗簾隔絕了月光侵入。夜習語坐在牀上,雙眼緊閉,只有額角滲出的汗漬暴露了她紛亂的內心。
該死的,體內的能量空虧的厲害,施展時空暫停損耗的能量實在過於龐大,經她這一用,等於她辛辛苦苦存了多年的糧食一下被吃的見底了,看來只能等能量完全恢復之後才能用了。
夜習語恨的牙癢癢,心裡更是着急。以她現在的速度,不說達到黑天使鼎盛時期,擁有破撕裂時空的能量了,哪怕是鎮壓地底下那羣魔物,也很吃力。
若是安安穩穩的度過也好,她可以慢慢儲備,可眼下,陸瑤近在咫尺,黑夜裡還有一雙雙眼睛盯着她,等她露出破綻……
她怎麼能安心休養?
夜習語雙手環繞,開始以自身具備的能量運轉,慢慢的,手心的能量漸漸聚集,等待成型的時刻很漫長,也很煎熬。
等天邊第一縷光落地時,黑霧再度成型了。她擁有了反擊的力量,雖然還不多,卻多少有點安全感了。
夜習語緩緩睜開雙眼,收了躍躍欲試的能量,往後倒去。一夜凝神,使她疲憊不堪,好想立刻睡着,但汗漬貼在身上很難受,她強撐着拖着身軀朝浴池走去。
“哥哥??”
夜習語走到門口,驚訝地叫出聲。
夜庭瀾手撐在池邊,還是半起的姿勢,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時候有人過來,見夜習語呆呆地站在門口,他無奈地嘆口氣,“習語,轉過身去。”
他動作很快,一滴水從胸膛滾落下去,夜習語的眼睛不小心瞄到這一幕,臉唰一下紅了,慌慌張張地轉過身,手指扣着牆壁,像在面壁思過一樣。
身後傳來水聲,接着是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不自覺捂住胸口,心,快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