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夢魘一般的氣息充斥着千菱兒的全身,她已經無法再在醫院待下去了,即便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跟計行一同行。
換好衣服的千菱兒跟着計行一走了出來,然而剛走沒兩步就被突然冒出來的保鏢攔住了。
“計先生抱歉,您來探望夫人可以,但是要帶她出去怕是不妥,還請諒解。”出聲阻攔的保鏢身材魁梧,說話卻很客氣周到,讓人尋不到錯處。
計行一很是無語,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保鏢大哥,我跟你老闆可是兄弟,現在我要帶嫂子出去吃點東西也得請示嘛?”
聽上去也不是什麼大事,然而保鏢不爲所動,只是衝計行一無奈地笑笑,然後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擋在前面,誰也不肯讓步。
千菱兒扯了扯計行一的衣角,低聲說道:“算了吧,我不去了。”
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坐立難安的樣子,計行一怎麼都放心不下來。他不知道四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曾經那麼飛揚跋扈的人改頭換面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想到這個女人剛剛衝出病房的模樣,臉上帶着驚恐,帶着夢想逃離一切的決心……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出現,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計行一忽然拽住千菱兒的手腕,脣邊洋溢着一抹壞笑:“我可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不等千菱兒反應,只覺得一股力量忽然拉扯着她往前衝,然後計行一高亢地聲音在耳邊迴盪:“告訴你們老闆,我們就出去吃個飯!”
如同一隻提線木偶一般,千菱兒被計行一拉扯着,在醫院裡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終於成功擺脫了顧天銘的保鏢。
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刺激過了?“越獄”成功的千菱兒坐在計行一跑車的副駕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左顧右盼。
“坐穩了!”計行一不敢掉以輕心,幫千菱兒繫上安全帶後,立即猛踩油門。
一聲刺耳轟鳴,跑車一溜煙地駛離了停車場……
剛剛“逃出生天”,又要面臨“速度與激情”,千菱兒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拽着安全帶,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不禁有些眩暈。
以前她經常跟那些二代朋友們出去飆車,享受刺激的快.感。然而四年的時間太長了,長到足以改變一個人,也足以毀滅一個人。
想到從前種種,千菱兒的眼眶早已盈滿淚水,她自己都未察覺,眼淚已經在臉龐上流淌。
正專心開車的計行一見身邊的人久久沒有動靜,回頭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見過張揚不可一世的千菱兒,見過狼狽不堪唯唯諾諾的千菱兒,還見過商場裡神采飛揚的千菱兒,唯獨沒有見過眼前這個悲傷到不能自已的千菱兒……
其實他調查過千菱兒這四年來的生活,對於她所經歷的一切,也大致清楚,可是計行一同時也明白,事實只會比自己瞭解到的更糟糕。
當恐懼已經滲入骨髓,又豈是一朝一夕或是三言兩語就能消散掉的呢?
“這次我要帶你去個好地方,絕對配得上我們這次的刺激出行。”計行一想將千菱兒從悲傷中拉出來,於是故意找了個輕鬆的話題。
被計行一的聲音驚到,千菱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扭頭看了眼計行一,發現對方並沒有看自己,不禁鬆了一口氣。
千菱兒慌亂地拭去淚水,淺笑道:“再強大的心臟也禁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能讓我安心吃口飯就行了。”
計行一哈哈大笑,打趣道:“看看你這小膽兒,這還是幹趴王光那夥人的千菱兒嘛?放心吧,這地兒錯不了。”
“我小的時候,經常離家出走,有一次迷路了,死活找不到回去的路,蹲在路邊哭了半天,哭到小超市那大叔老闆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扔了個麪包和一瓶水給我。”計行一見千菱兒不說話,忽然開始講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來。
千菱兒微怔,想不到計行一也有離家出走的時候?
“然後呢?”知道計行一是爲了開導自己,千菱兒只好配合地聽下去,不過不得不承認,計行一的童年故事確實很有吸引力。
成功捕獲聽衆,計行一心情大好,一路上侃侃而談:“我剛要吃的時候,大叔他老婆來給他送飯了。真不是我饞,那飯菜實在太香了!於是我拿着麪包和水走進去,把這些東西都放櫃檯上,然後兩眼盯着飯菜,開始放聲大哭。”
“噗嗤”一聲,千菱兒笑出了聲,不是她笑點低,而是那幅畫面實在搞笑。
計行一白了她一眼,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繼續講述自己的糗事:“大叔愣了,大嬸也愣了,整個超市就只能聽見我的哭聲。後來還是大嬸明白了我的意思,把大叔的飯菜撥了一半給我,這才了事。大嬸的廚藝真的不要太好,米其林大廚都不配跟她比,反正之後每次離家出走,我都去那兒。”
“敢情你把那兒當成秘密基地了?”千菱兒臉上掛着真切的笑容,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這讓計行一頗有成就感。
這件事情計行一誰都沒有講過,可是此時此刻,他卻不由自主地分享給了千菱兒,是因爲什麼呢?
雖然臉上掛着笑容,可是幽深的眼神中,依舊隱藏着難以恢復的傷疤。他真想去撫平這些傷痛,讓這個女人發自內心地去笑。
心中忽然浮現的念頭令計行一自己都感到驚訝,關於這個爲什麼,他好像有了答案,可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認。
“以後也可以是你的秘密基地。”計行一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令千菱兒當即僵住。
是因爲同情吧?千菱兒下意識地將計行一閃躲地眼神理解爲了善意的同情,此時的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聯想到愛情上去。
連旁人都能輕易覺察到自己的不易,尚且肯給予同情與幫助,爲什麼顧天銘就不能善待自己呢?
千菱兒低下頭去,不讓計行一看到她眼底的苦澀。
自己這張該死的嘴!計行一在心中暗罵自己說話不經大腦,面上卻雲淡風輕,藉此掩飾自己的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