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風雨如晦

昏暗的蒼夜漸漸迎來了白晝,出現在蒼穹東方的一輪旭日宣告了新一天的開始。

昨夜的事端還未平息,被壓跨的岩石地面與傾斜倒下的幾座塔樓昭告了一切的不平凡。

“黃金城的事情聽說了嗎!聽說有人鬧事,那些貴賓們都嚇得屁滾尿流哦!”

“我還聽說金庫也被毀了!好像還有人攜鉅款逃走了!!”

“哈哈哈哈哈!!幹得好,這些荒淫無度的富豪們,終於也大難臨頭了!!”

這裡是阿斯特拉王都南區主街,在通往黃金城的長拱形區域的大門前聚集着很多人,而敞開的大門裡面,映入眼簾地則是坍塌成廢墟的廣場,一些毫無價值的高額代幣隨意的散落在地上。

自從騎士團撤離後,他們在黃金城的區域建立了隔離線,不準任何人進入,但繁華街附近的貴族和普通人得知了騷動紛紛在外圍湊起了熱鬧,最後的結果反而導致各種各樣的誇大的情報隨意擴散,但爲了不讓人民恐慌,在騎士團的一手操縱下,有關惡魔的消息則被全面封鎖了。

而另一邊,格雷將捆綁的克羅斯押送回了王宮,並向浮士德王告實了黃金城所發生的全過程。

浮士德王勃然大怒,威嚴的臉龐驟然變得冰冷嚴峻,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所信任的國防大臣竟然會幹出這樣的事端,而且還放棄人類的身份,成爲了惡魔,最後被身爲勇者的格雷親自擊潰。

克羅斯身爲維護這個國家的重要中樞,不僅沒有以身作則,反而背棄了他應珍視的東西,尋私忘義,開設賭場欺壓平民,並以金錢豪搶人口進行交易,如此滅絕人性,簡直史無前例,但幸好這件事沒有對外散播出去,不然即使他身爲阿斯特拉國王都會連帶的顏面掃地。

他憤怒地指着克羅斯喊道:“真是好大的膽子!!克羅斯·裘徳里拉,你身爲國防大臣,本應該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但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幹盡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其罪當誅!你……還有什麼話早說嗎?”

“哼,成王敗寇,你要罰便罰,我既然敢做,那麼……也不會不承認,所以,我無話可說!”克羅斯面色兇惡地向浮士德王吐了口吐沫,他猙獰地眼神裡透過一絲狠辣。

浮士德王一臉惋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冷冷地說道:“啊,克羅斯,當年,你陪伴本王一起東伐西討,爲我們阿斯特拉王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即使現在,國家因爲路西法的威脅而苦不堪言但卻沒有人選擇了放棄,但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如今,你卻墮落了,你枉爲大臣那麼多年,現在,你卻真的連認錯的意願都沒有,真的想遺臭萬年嗎?……也罷了!!我若繼續留你在世間,也是個禍害!!”

接着浮士德王舉起了手,候在王宮大殿裡待命的幾名守衛立刻開始行動。

“來人啊,把克羅斯·裘徳里拉給我……!!”

他的聲音戛然停止,視野忽然被染成深黑,他看到克羅斯忽然張開的喉嚨裡,凝結出無比恐怖的原力咆哮而出,它宛如利劍撕裂了空氣,並帶起一絲熱流向着他轟來。

沒辦法閃躲,不僅是距離不夠的關係,即使僥倖躲開依然會被它擴散的威力所波及。

浮士德王頓時豎起了眉毛,他背脊竄過了一陣冷意,然後渾身僵住了,他的意識忽然中斷。

“哈哈哈……去死吧!!”

整個大殿的時間凍結住了,它響徹着克羅斯那格格不入的駭人叫罵聲。

“纔不能……讓你得逞!!”

呯,金光迸裂,只見在千鈞一髮間,格雷慌忙擋了浮士德王的身前,並將萊瓦汀在身前一橫。

爆炸般的力道撞擊在格雷身上,雖然表情一陣蒼白,他感到無比吃力,但還是使出渾身解數的向前一推,雙腳扎進了地面,全力抵擋住了攻擊,然後——

轟,黑色的奔流猛地四散而開,化爲成千上萬道流矢波及了出去,接連不斷的衝擊和巨響蹂躪着整座大殿,由數層硬度絕佳的材質製成的牆壁和天花板漸漸向內部凹陷,發生了龜裂,大量的岩石碎屑掉落在地上,緩緩暴露出縫隙裡透過幾束金色的陽光。

浮士德王目光畏縮地呆立原地,然後癱軟着身子坐在地上。

“擋……擋下了!”格雷一臉訝異地揮動着麻木的雙臂,克羅斯並沒有發揮出當時的那股威力,他已經被洛嵐重創了,他剛纔的攻擊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魂淡!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竟然……!!”

克羅斯面色頹喪地扼緊了全身的皮膚,就好像失去水分而萎縮了,化成乾裂的樹皮,而剛纔的攻擊已經是他最後的力量,而現在就好像透支了全部生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頭髮變成白色。

“竟……竟然!!”浮士德王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深吸了口粗氣,一臉顫慄地盯着克羅斯,而隨後轉變成了憤怒“克……克羅斯,你真的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要殺害本王!!?”

“有什麼不敢?!你也不過是個懦夫罷了!”

克羅斯彷彿被激怒似的瞪裂了眼角,雖然此時他就像病入膏肓的老人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地上,但那眼裡透露出的那抹兇光依然令人恐懼,不止周圍的守衛,就連浮士德王也彷彿被他嚇得呆滯住了,收起了他那副威嚴的面容,無比膽怯地下拉着臉部肌肉。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無能的帝皇!要不是看你還是先人所留下的血脈,這國王…早該換人當了!”

“你說什……!!”

“當年……你用計親手殺死你幾位親兄弟,不然你又怎麼會繼承王位,因爲你害怕他們會跟你搶,你能力比不過他們,只能用這種骯髒卑劣的手段,你也只不過是個弱者,所以……你以後也搖着尾巴祈求憐憫吧,這個國家……一定會在你手上滅亡!”

“……魂淡!!”浮士德王的臉色因爲屈辱而有些發紅,他目光狂亂地望着四周,然後瞪向格雷。

“快…快……快給我殺了他!!……快!!”

“哼,不…不用…他……殺我,我……”克羅斯話還沒說完,最終耗盡了全部的原力,埋葬於體內的魔石結晶緩緩破裂,最終化成了黑色的塵埃消散而去。

作爲通過吞噬惡魔的魔石而化身成的‘魔人’,雖然由此獲得了強大的能力,但拋棄了人類之身,無法像人類那樣生長,對於他而言,原力也是生命,既需要不斷的吞噬魔石來維繼獲取原力支撐生命,而一旦體內的原力耗盡,生命也會完全枯竭,最終迎來徹底的死亡。

“真是晦氣!!這魂淡就能幹出此等百年未有之事,不過他現在已經死了,罷了……罷了!!”

浮士德王臉色忽然一變,想起什麼似的眼神兇狠地望向旁邊待命的守衛,聲音冰冷地說道:“傳令下去,克羅斯·裘徳里拉罪大惡極,誅其九族,我要讓他在黃泉之下也用不得安寧!!”

“是!!”守衛面色鐵青地看了浮士德王猙獰地怒臉,轉身跑出了大殿。

“國王……陛下?”

這時,一臉沉默的格雷嘖了嘖舌頭,準備開口。

浮士德王留意到格雷微微變化的臉色,強忍住雙眼迸裂的怒火,一臉溫和地笑道:“對了,格雷·阿索姆,你剛纔乾的很好,拯救了本王的性命,本王給你記大功一件,說吧,你想要什麼獎勵?”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時候,哪敢要什麼獎勵!”

“是嗎,真不愧是勇者,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本王很累,想稍微休息一會兒!”

浮士德王顫顫巍巍地坐在王座上,並眯着眼睛冷漠地暼了格雷一眼後,示意他出去。

格雷複雜地緊抿着嘴脣,然後慢慢轉身。

“對了……有件事提醒你一下!”

格雷再次轉了回來,擡頭一臉沉靜地望向高高在上坐立在那裡的白髮老者。

“你還有三天的期限,必須將安娜公主帶到我面前,不然……你知道後果!”

這哪裡是提醒,這分明就是在警告,也許是因爲格雷在旁邊聽到了克羅斯的那番話的緣故,所以國王想要告訴格雷,如果規定時間內沒把她救回來,孤兒院的人就都會是一樣的下場。

“在威脅我?”格雷的眼神充斥着憤怒,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是,我一定……做到!!”

這時候,耳邊忽然迴盪着一陣歡快的聲音,她閒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哎呀,格雷……過來做個報告還用得着那麼久?所以我就親自來找你了,咦?這裡怎麼被破壞地亂糟糟的,克羅斯那傢伙呢……果然是死了嗎?”

洛嵐捂着嘴輕笑,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快…點……走!”

“艾……艾伊娜!?”

格雷神色陡然一緊“你怎麼來了?我剛纔不是說,你別跟過來了嗎?”

“我擔心你出事,不然怎麼能不來,而且……”

“你是什麼人!!?”浮士德王忽然怒吼起來,他不耐煩地抽搐着臉龐,原本因爲克羅斯的事情而搞得心神不寧,而眼前的少女突然就闖進來,他更加感到心煩意亂“誰讓你進來的,一點規矩也……!”

“跟你說話了嗎,給我閉嘴!!”

洛嵐的聲音忽然變得陰沉,浮士德王的意識瞬間呆滯住了,僅僅那雙瞳孔輕輕的一暼,就被控制住了思維,雙眼無神,遲眉鈍眼地不知道在看着哪裡,然後漸漸沉寂了下來。

洛嵐張了張嘴,發出無比威嚴地聲音,並帶着一疊疊陰森的重音。

“我很不喜歡你的態度,更不喜歡你的品性,所以……我命令,以後再見了格雷·阿索姆,給我行最大的禮,還有……不準再給我高高在上地坐在那裡講話!!”

浮士德王的雙眼瞬間變成了與洛嵐相同的紫色,然後面無表情地迴應道:“……是!”

格雷頓時眨了眨眼睛,一臉愕然“什……什麼?”

“沒什麼啦,快點走了!”洛嵐皺了皺眉,急忙拽着他的衣服“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誰?”

“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聽完,格雷一臉匪夷所思地表情,靜靜地跟着洛嵐走出了大殿。

一位姿態端莊的少女搖晃着盤起的天藍色秀髮併發出了愉悅地叫喚。

“——格雷·阿索姆!!?”

格雷下意識地擡頭看去,他幾乎都驚呆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安娜·博德,那個想要去拯救的公主殿下卻一直找不到下落,但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是自己跑回來的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於是,他看了眼身邊的洛嵐。

格雷嘴裡輕輕唸叨着,他似乎越來越不理解她的,自從‘艾伊娜’失憶後,從她身上看到的就完全了另外一個人,不僅擁有艾伊娜所沒有的力量、智慧、膽識,她幾乎無所不能,即使性格稍微有些不近人情,偶爾也會表現出乖戾的一面,但她是個好人,但也因爲如此,她越來越不像艾伊娜了。

但是,格雷並沒有因爲這件事而感到困惑,不管眼前的她是誰,她是不是艾伊娜,她又爲了何種目的去僞裝成艾伊娜的模樣,他已經不太關心了,因爲她也幫助了格雷很多,如果不是她,也不可能流出貝莎他們,摧毀那座賭場,所以,洛嵐是他無比信賴的同伴。

“喂喂,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不認識我啦?”愛娜伸手在格雷眼前晃了晃。

格雷忽然一愣,擦了擦眼中不經意流出的淚光“當然,我當然我不可能不認識了,我非常抱歉發生了那種事情,所以……對不起,讓你受到那樣的傷害!!”

說完,格雷跪了下來,無比愧疚地低着頭。

“那件事?……是那件事啊,該不會……啊啊?什麼嘛,好的我原諒你!!”

愛娜懵懂地搖着頭,然後忽然發出興奮地笑意。

她完全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包括被人綁架被人買走,而實際上是洛嵐修改了她的記憶,她在幾個小時前以空間之力鎖定了安娜的位置後把她強制移動了過來,那時候的她簡直是受盡了買下她的那些富豪的折磨,從小身居王宮嬌生慣養的她自然沒辦法承受這些的虐待,整個身心都快要崩潰了。

那時候的她既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表達任何意見,就好像失去了靈魂的泥娃娃,根本不能交流,無奈之餘,洛嵐將她這段經歷和她所受到的苦難刪除,並且修改爲她勉強可以接受的記憶,而具體內容是,她偷偷溜出了王都,然後迷路後遇到了強盜團打劫,是格雷拯救了她。

“真是沒見識過人間險惡的小丫頭!”洛嵐嘲諷地嘆息一聲,向安娜這樣的人,因爲從小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不能受到一丁點刺激,一刺激就完了。

安娜欣喜地朝格雷撲去,將胸口壓在格雷臉前,並故意不停揉弄着。

“總之,你救了我,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你說怎麼樣?”

“胸……胸部……!”格雷一陣窒息。

“什麼……我聽不到?!”

“好了!”格雷面紅地像個柿子,慌忙地掙脫開安娜的懷抱,神色激動地胡亂揮着手,然後又不小心觸碰到了安娜的胸脯,它宛如充滿水的氣球沉重地搖晃着,格雷嚇得後退了好幾米。

而看到這一幕地洛嵐輕輕用手捂住眼睛,她的臉頰泛起了微紅。

就在格雷手忙腳亂地準備解釋的時候,他背後忽然傳來男人渾厚而沉重的聲音:

“——格雷……阿索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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