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偶有小疾，工作和生活的節奏都有些被打亂。
但人在易科，想說放下不容易。
他推着事情走，事情也推着他走。
凡是能擺在面前的都是有必要的，而有必要的又真不少，這不禁讓方卓思考，當年東子是怎麼放下手上工作，跑去美國留學談戀愛的。
4月25日，方卓又接到了來自美國朋友的電話。
因爲許久不見，大家都很想念一起打高爾夫球的快樂時光。
方卓雖然攏共沒打幾場球，但也津津有味的談了談高爾夫，又提到了正在日本調研的汽油男，說了下他不日會從日本飛往紐約的行程。
關鍵字，“日本調研”、“飛往紐約”……
這讓美國朋友若有所思，臭名昭著的經理孔從歐洲到日本，一定是嗅到了什麼味，而方總這樣提起也是釋放信號。
至於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門道和合作空間，可以等經理孔來了再說。
方卓在電話裡也談到了行程推遲到7月，到時候再和好朋友們歡度高爾夫球場。
等到這個通話結束，他又立即給汽油男打了個電話，聊了聊他在日本的調研和預期，就現在初步的數據來看，奧林巴斯肯定是有問題的。
孔豫對於美國朋友的渴望沒有太意外，當安全逐漸不是個值得擔憂的問題，如何藉助更多的力量來攪渾局面就是個值得思考的事情。
這一次日本公司們或許存在的造假行徑，以奧林巴斯和東芝觀之，不少公司情況都頗爲堪憂。
但是，孔豫的團隊現在也碰見了問題，他們雖然是按照IDC提供的異常數據進行盤查的，但日本這邊畢竟沒什麼根基，做起事來不是很得心應手。
孔豫考慮在東京尋找適合的帶路機構，看看能不能獲得更大的突破。
也就是這麼一通電話，方卓忽然想起來除了疑似財務造假，日本方面似乎存在一檔子比較出名的關於日本製造造假的情況，車企？鋼企？
方卓對這方面沒有太多瞭解，但心裡存了個概念，估摸着方向和團隊，思索有無湊出個醜聞打包的可能性。
要是能搞出這方面的眉目，或有一波日企的血流成河。
只是，隨着汽油男的些許進展，斯金格和索尼是越來越趨於祭旗了。
下午時間，方卓樂呵呵的參與市裡的工作會，認真聆聽來自領導的思想，也發言談了談易科發展的經驗。
會議時間不算太久，倒是許久不見的鄭丹銳專門在會後找方卓聊了聊天。
“這段時間沒見你，你是……”鄭丹銳打量笑眯眯的方卓，稱讚道，“變得慈眉善目起來了。”
方卓第一反應是在諷刺自己。
隨後，又覺得也不至於。
“現在慈眉善目，以前呢？”方卓沒有因爲彼此地位的變化而製造距離。
鄭丹銳微微一笑：“以前是劍眉星目，在你們這些做商業的裡面也屬一流了。”
他見方卓也笑，又聊了兩句易科與申城的發展，然後感嘆道：“方總啊，你們易科現在做得很好，以後還希望找你們易科多傳授傳授成功經驗。”
方卓轉了轉念頭，笑着小小試探道：“我就在申城，這裡不還是隨叫隨到。”
“年後我可能做些商務的工作。”鄭丹銳聲音稍稍放低，“希望能看到更多的像易科這樣的好企業、大企業、強企業，也希望方總能多談多分享你的經驗。”
方卓明白了，親哥要換地方了。
他立即笑道：“那沒問題，我巴不得讓大家知道我們易科多成功。”
鄭丹銳伸手握了握，知道這是方總在展示他不讓人討厭的淺薄姿態，沒有繼續聊這個，而是說道：“隔壁有個張江的會，有不少半導體企業，估計也差不多快結束了，你要不要等一等？”
方卓點頭，與這位也相識有十餘年的領導分別，十年時間，只……
隔壁的會議果然沒有持續太久，而等到會議室門打開，陸續出來的差不多都是熟臉。
冰芯雖然總部在廬州，那裡也重新塑造了產業生態，但張江這邊成熟的環境沒有浪費，不管是與索尼合作的傳感器生產線還是近期收購的“華力一期”、宏力半導體都在這邊，算是和中芯同樣舉足輕重的角色。
剛走出會議室的領導瞧見方總在外面，愣了一愣，立即拉着這位的胳膊往會議室裡拽：“來來來，方總在外面呢，正好再讓他給聊兩句。”
“聊啥，有啥好聊的，我是正好也參了個會，聽說這邊有會，想打個招呼。”方卓攔住副區長，“下次，下次，都趕着回去吃飯呢。”
中芯的CEO王寧國也在，笑着說道：“擇日不如撞日，晚上大家一起吃好了。”
方卓頗爲意動，今天是挺趕巧。
“你們吃，你們吃，公司晚上還等我回去再開個會。”出聲的是中微公司的掌門人尹志堯。
方卓和尹志堯也比較熟悉，中微是晶圓聯盟評定的A級供應商，冰芯與它在申城廠、臨安廠都有合作，這次的“華力一期”和宏力半導體也同樣有招標。
“臨時吃飯，吃的久吧，大家都忙，匆匆吃兩口吧，又不盡興，改天我專門請大家吃飯。”方卓見尹總這麼說，也就換了心思。
冰芯晶圓製造服務聯盟如今已經更名爲華夏晶圓製造服務聯盟，而今天來這邊開會的倒十有七八都是聯盟成員。
江上洲曾說方卓已經是盟主，話雖打趣，也有幾分現狀的反應。
衆人紛紛和方總打招呼，或多或少的聊上兩句，如此才各自散開。
方卓和區裡領導最後又小聊一陣，等到走出來卻見中微的尹志堯在等自己。
“哎，方總，走，坐我的車。”尹志堯笑道。
方卓沒有拒絕。
不過，他沒想到尹總上了車之後首先聊的是江博士的狀況。“我昨天去看江上洲，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尹志堯皺着眉頭，聲音還算平靜，“等到我們聊起冰芯、中芯，他倒一下子來了精神。”
方卓“嗯”了一聲，說道：“我今天還讓秘書整理了份冰芯的資料，打算明天讓人送去醫院，免得他無聊。”
“唉，當年要不是他勸我回來，我也不會回來搞中微。”尹志堯追憶往事，如此說道。
尹志堯是江上洲在京城4中的師兄，04年在後者用盡渾身解數的邀請下回國創立中微公司，而在這之前，他在英特爾、泛林、應用材料等公司工作，積累了86項美國專利和200多項國際專利，被譽爲“硅谷最有成就的華人之一”。
在尹志堯的帶領下，中微僅用3年時間就把第一代45nm刻蝕機研發成功，而他的老東家應用材料就以竊密爲由進行了起訴，理由是，中微有30多人是從應用材料出去的，如此短時間有這樣的研發成果，一定是竊密。
然而，尹志堯回國前承諾過不把美國技術帶回來，採用的也確實是更新概念的技術，專門在研發過程中避開了對手的專利雷區，又申請了1000多件專利保護。
如此，包括之後與泛林等巨頭的官司，也都和解或勝訴。
後來，中微率先突破5nm刻蝕技術，成爲內地唯一向臺記供貨的半導體設備商，是它的五大等離子體刻蝕設備廠商之一。
方卓知道尹志堯和江博士的關係，但更多還是通過晶圓聯盟的資料、生產線的招標熟悉的對方，因爲，這是國內爲數不多的可以通過廬州廠驗證的廠商。
也因爲如此，晶圓聯盟牽頭國外機構在08年金融危機之後就給予了中微很大的資金支持，希望這個領域更夠再進一步。
同樣的，上面的大基金也給投了錢。
“中微越好，江博士怕是越驕傲當初費盡心思把你請回來的決定。”方卓對中微掌門人寬慰道。
尹志堯點了點頭，想再聊聊江上洲卻又覺得多說無益，正如方總所說，中微的發展以及冰芯的發展，這是自己那位學弟最想看到的。
他問了個事關冰芯的消息：“方總，聽說冰芯今年的32nm是三季度做試產？”
方卓躊躇了下，點了點頭：“昨天我和邱總通話，最快是7月份，我還想着到時候把江博士也帶到廬州去瞧瞧，尹總如果願意，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7月風險試產，後面爬升良率，我們距離臺記可能就更近一些了。”
“臺記的28nm年底要出來了？”尹志堯不太確定的說道。
“大差不差，他們的進度還是很快的。”方卓沉吟道，“28nm怕是會成爲一個甜蜜節點。”
也就是生命週期比較長的的製程節點。
“這樣算來，正式量產也就只差一代了。”尹志堯略微振奮的說道。
方卓張了張嘴，要是這樣算也行，只是，現在冰芯內部對於28nm的工藝驗證還沒出結果，內裡的差距還是比較大的。
一直以來，冰芯的製程發展和智能手機芯片的發展比較適配，當初與高通的合作是緊趕慢趕，現在略微從容了些，但確實還沒到放鬆的時刻。
尹志堯今天忽然見到方總，想着自己病牀上的學弟，也就是聊聊心情，沒有特意的別的想法，此時此刻聽到好消息，幾天來的沉鬱多少被沖淡了些。
他有了談興，一路上聊了很多，既有回國前後的狀況，也有中微目前的研發進度，以及，也有正在和老東家打的官司。
“尹總，官司方面，你要是有需要幫忙的，都可以和我說，或者，和聯盟那邊說也行。”方卓聽到訴訟，表示了關心。
“我知道的，方總在海外有些朋友。”尹志堯忽然頓了頓，“也有些有錢的朋友。”
方卓表情不變，晶圓聯盟牽頭國外機構投資的事……也有些傳聞，但傳聞終歸是傳聞，隨它去吧。
“一切爲了發展，我們冰芯摩拳擦掌，尤其樑博士，他就等着能追上臺記的那一天。”方卓說道。
“聽說樑博士今年要評院士了。”尹志堯笑道。
方卓點點頭，也笑道：“希望不會有問題。”
尹志堯很確定，憑藉冰芯如今在國內的影響力，梁孟淞的榮譽應該十拿九穩了。
轎車緩緩停下。
“方總，公司有飯，一起吃一頓？”尹志堯發出邀請。
“好啊，尹總把其他人都打發了，結果咱們來開小竈是吧。”方卓哭笑不得。
“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再聊聊我們這次對冰芯廬州廠的計劃，希望能讓方總斧正。”尹志堯很認真，又介紹了句公司情況，“我們的MOCVD近期就差不多了，這是中微開拓的新方向。”
方卓也就欣然應下。
……
四月時間匆匆而過。
方卓在申城保持安靜，默默處理着冰芯擴張規模所帶來的工作。
按照新變更的行程安排，他打算在五月底或者六月上旬解決身體的隱患，然後休息半個月就飛往美國，嘗試新的工作狀態。
不過，他保持安靜，易科系並沒有停止腳步。
隨着高德的免費策略，地圖導航市場的波瀾漸漸激烈。
當企鵝、百度、易科這三大巨頭的身影在這個領域顯現，近期被支付寶輿論纏身的阿里終於也下了場，宣佈通過收購來進入這個市場。
四大巨頭角力，除了導航市場本身的震動和觀望，外界對此的感想是若隱若現的巨頭時代的對抗。
或入股，或收購，或自建，當巨頭們如此八爪魚式的蔓延，自己要怎麼選？
五月八日，團購市場的消息彷彿是印證巨頭對抗下中小創業者的艱難，鐺團網創始人李果慶在微博發聲，斥責企鵝無故裁撤部分城市團隊。
李果慶還是很有名氣的，不論是早期噹噹網的資歷，還是團購市場這兩年的攪風攪雨，又或者天空飛翔的慶子號，但他竟然通過這樣一個方式來嘗試壓力企鵝。
不少人都覺得肯定是黔驢技窮了。
問題是，連李總這樣屢敗屢戰的人都落入如此田地，成爲巨頭對抗的犧牲品，那……這個世道確實不太好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