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其人性情
咯吱一聲，房門被從裡邊拉開。
“阿爺不許騙我！”
觀音婢臉上的淚痕未乾，紅腫的雙眼，卻在閃爍着驚喜。
崔澈故意板着臉，佯怒道：
“我又何曾騙過你，分明是你信不過爲父，誤聽了一些風言風語，就以爲我要將你嫁去吐谷渾！”
可看着觀音婢神色黯然下來，崔澈又忍不住心軟，彎腰爲觀音婢擦拭淚水，輕聲道：
“好了，既然誤會已經澄清，就不要再哭了，等會我讓人給你打水過來，好好洗個臉。”
觀音婢哽咽着點頭道：
“以後阿爺說什麼，女兒就信什麼，女兒乖，女兒不哭了。”
崔澈聞言，撫着觀音婢的小腦袋，笑道：
“這樣纔是孤的好女兒。”
說着，又看了一眼西方，眼神中盡顯殺意，崔澈冷哼道：
“虎女焉能嫁犬子！
“一個小小的吐谷渾可汗，出兵侵掠隴右，居然還妄想讓我女兒遠嫁他鄉，受繼婚之辱，不知死活的東西！”
這是觀音婢第一次見到崔澈真正生氣，這憤怒的模樣不僅沒有使觀音婢畏懼，反而感覺到了暖流在心底流淌。
她也厭惡那個派人來提親的吐谷渾可汗，可更擔心父親因爲憤怒失去理智，觀音婢勸慰道：
“還請阿爺息怒，吐谷渾狼子野心，自有取死之道，但阿爺不可怒而興師。”
崔澈頗爲驚訝，笑道：
“我家觀音婢蕙質蘭心，將來必是一位賢妻良母。”
觀音婢羞臊難當，又把門給合了，揹着門說道：
“阿爺取笑女兒，女兒不理你了！”
這天真爛漫的語氣，讓崔澈喜笑顏開，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離開前，也沒忘了吩咐婢女去後廚打水，稍後給觀音婢送來。
而此時的高熲、宇文述可沒他這份好心情。
一連數日的轟擊，使得北面的大興宮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尤其是北側的宮牆牆體，由於受到巨石的破壞，如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從今日一早開始，崔澈已經停止了巨石轟擊，但高熲、宇文述實在高興不起來，那一封封《告關西父老書》被投石機拋入城中，嚴重影響了守軍的士氣。
更讓二人無奈的是，自己家中的妻妾、子侄如今居然也在偷藏崔澈印發的《告關西父老書》，準備在城破之後，憑藉此書保住性命。
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宇文述愁眉不展道：
“齊公，如今吐谷渾背盟，侵犯隴右，又該如何是好？”
由於崔澈圍三闕一，放出了右側道路，雖然不時有東隋將士巡弋，但總歸是沒有斷絕二人與外界的聯繫，故而吐谷渾出兵隴右的消息，也得以被二人知曉。
高熲對此倒是不以爲意，他寬慰道：
“慕容伏允侵犯隴右，向崔澈邀寵，這分明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
“崔逆不會領他的情，反而會逼迫慕容伏允退出隴右。
“這對我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慕容伏允含恨退兵，必然因此忌恨崔逆。
“若其不從，崔逆與吐谷渾定生衝突。”
宇文述好奇道：
“齊公信誓旦旦，有何依據？”
高熲冷笑道：
“崔逆此人，我素來知之，其人睚眥必報，從來只有他佔別人的便宜，卻不容他人有覬覦之心。
“如今崔逆入關，早已將關西視作囊中之物，又怎會允許吐谷渾劫掠隴右。
“只怕在崔逆眼中，吐谷渾搶掠的都是他的人畜，以崔逆的性情，他又怎會置之不理。”
宇文述稍一尋思，果然發現崔澈還真就是這麼一個吃不得虧的性子。
三十年前，崔澈連竇府的門都進不去，居然也對李淵迎娶竇氏一事耿耿於懷，逼得李淵如今不得不嫁女以求自保。
更不用說慕容伏允如今便是在公然搶掠，被崔澈視作私產的隴右人畜。
宇文述眉頭舒展，他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崔澈與吐谷渾狗咬狗。
可是高熲的神色卻落寞下來。
曾幾何時，自己輔佐高祖皇帝開創的大隋盛世，是何等強大，足以威服四夷。
都怪那崔澈，忘恩負義，致使國家淪落至此，民衆爲異族所欺。
早幾年，那吐谷渾不過是看門護院之犬，哪敢回身來撕咬主人。
一想到這，高熲對崔澈的恨意更盛，認爲是他一手毀了自己嘔心瀝血開創的盛世。
高熲遙目北望，眼中滿是怨毒。
然而高熲並不知道，崔澈造反，至少保證了對北方異族的壓制力。
如果真的任由楊廣執掌這個王朝，便是全國人口減半的慘況。
而等到隋末亂世，更是各路諸侯，包括唐高祖李淵在內，盡數卑躬屈膝，要向突厥稱臣。
當然，這些事情，高熲也不可能會知道，畢竟崔澈絕不會使歷史的悲劇重演。
三天時間，東隋足足向大興城中傾斜了近三百萬份《告關西父老書》，要不是早已刻制了大量的雕版，東隋的隨軍文士非得累死在書案上。
高熲、宇文述牢記此前屈突通的教訓，任由軍民私藏此書，若是禁止，必然將城中軍民逼入絕境，激起他們的敵視。
甚至二人還在城中各處張貼告示，向城內百姓做出承諾，絕不收繳，以免大興城內再出一個桑顯和，矇蔽軍民，唆使他們叛亂。
一連投放了三天的文書，崔澈一直拿着望遠鏡在九一高地俯瞰全城，未曾發現城內騷亂，自然也明白了高熲、宇文述對於自己的心理攻勢採取了放任自由的態度。
他們寧願將士們沒有死戰之心，也絕不激得全城軍民倒戈相向。
“還是要出重拳，加大大興軍民的恐懼！”
崔澈低聲自語道。
當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崔澈拋射紙張，固然動搖了守軍軍心，但也給了高熲、宇文述等人趁機修繕城牆的機會。
崔澈明知如此，卻也無可奈何，真要是石塊摻雜着紙張齊射，也沒人敢走出掩體，冒着頭頂的飛石，在大街上去撿‘護身符。’
畢竟私藏《告關西父老書》，是爲了保命，但真要是被飛來的石塊砸一下，這命也沒必要再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