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空(二十六)

加斯特這個地方,對於我來說又到底意味着什麼呢?

各種怪異的想法接踵而來,我半夢半醒的在牀上度過了一整天。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收拾妥當下了樓,竟然看到三顆熟悉的腦袋緊緊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伊。”弗雷先看到了我。“正好說到你呢,來。”他衝我招手。

我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過去。

“修卡。海沙。”我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名字。

“伊。現在才起啊,都幾點了。”海沙興高采烈的對我招手,彷彿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情。

“啊,呵呵。”我訕訕的笑。

“伊,好久不見。”修卡的聲音略帶疲憊。

“是啊。好像我們好久都沒好好說話了。”我關切的看着他憔悴的臉。“你最近都沒好好休息嗎?”

“還好,我沒事的。”他澀澀的笑。

我暗暗嘆氣,看來,他還沒有釋懷啊。

“伊,你知道戰爭結束了嗎?”弗雷瞭然的拍拍修卡。

“我怎麼可能知道。根本沒有機會啊。”我無奈的說,從我清醒,然後和海沙交談,之後又到酒吧看演出,再接着……怎麼我總覺得我像是被生活牽着走呢。

“那麼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們勝利了。”海沙衝我眨眨眼。

“這個我早猜到了。還有什麼新消息嗎?”我用力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有是有,不過不知道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是好還是壞。”修卡皺皺眉頭。

“到底是什麼?”這麼說,倒還真引起了我的好奇。

“有個大規模的撤離計劃,不知道你是決定走……”修卡咬咬下脣。“還是留……”

我愕然,自從那次遇襲之後,我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要走。現在……,我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決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戰爭不是勝利了嗎,爲什麼還要撤離?”我問。

“就是因爲勝利了。”海沙給了我個你很笨的眼神。“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什麼?”雖然不甘心,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

“激怒一頭惡狼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如果它不顧一切的反撲,結果只能是不死不休。”海沙正色道。

“這個我明白,可是撤離……?我們要放棄加斯特了嗎?”

“不,我們怎麼能連大本營也丟了。”海沙趾高氣昂的揮動手臂。“撤離正是爲了保護我們秘密啊。”

“秘密?”我奇怪的問。什麼秘密用得着那麼勞師動衆的。

“你忘了我們是怎麼獲得勝利的嗎,當時你不是身臨其境的看到了。”海沙搖頭。

“你是說保護你的這個系統不被聯盟知道嗎,可是,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你之前不是還認爲內部人員中有間諜還沒有被發現嗎?”難道有什麼秘密是能永遠守住的嗎?

“也不用很久,只要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系統就能進一步完善。到時候我們就完全有力量和整個聯盟抗衡了。”他的雙眼又閃起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技術是能永遠守住的,聯盟遲早也能研製出同樣的東西。不過,只要我們始終保持技術上的領先,就能一直把我們的優勢保持下去。”他似乎又要有滔滔不絕的趨勢了。“不過要大規模撤離也不止是這個原因。加斯特從今後要肩負起一個重要的任務。”

“什麼任務?”我重又發揮起我的好奇心。

“訓練人才啊。這裡以後就是訓練基地了。當然不能有太多人。”海沙理所當然的說。

“還有一件事,加斯特要離開這裡了。”修卡接過話題,看來他也知道如果繼續讓海沙說下去不是個好主義。

“離開這裡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我還真沒法理解,加斯特是顆小行星啊,怎麼能離開呢?

“我們的加斯特其實是一艘巨大的飛船啊。”修卡自豪的說。“這可是我所知道的,最大的飛船了。”

“可是,爲什麼要離開?”我接着問。

“這麼一個明顯的目標,還是隱藏進茫茫星空中的好。”海沙輕哼。“聯盟的注意力總集中在這裡,做什麼都不方便。”

“既然聯盟時刻都注意着這裡,加斯特又怎麼能不知不覺的離開呢?”

“這個我們自有辦法。”弗雷回答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你決定去或留。你要明白,如果選擇離開,也許,我們大家將來就永遠不可能再見了。”弗雷的眼中充滿不捨。

永遠不能再見?我的心猛地縮緊,那麼也就是說……“如果我留下呢?”

“如果留下……”弗雷生硬的說。“那麼也許,永遠不能相見的就是伴你長大的地球了。”

“怎麼會?”我不相信的搖頭。

“沒有什麼可懷疑的。”海沙接口。“事實就是這樣,現在的形式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和平了。以你的身份來說,只能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不過,你要明白,即使你選擇回去,也決不能再擁有現在的身份。你,將變成……,或者說你必須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重重的咬牙。“即使如此,要讓我放棄充滿了和媽媽共同回憶的地方,我還是做不到啊。”可是,爲什麼心中會突然充滿傷感,爲什麼如此依依不捨,我應該離開的不是嗎,這裡的生活雖然豐富,但總是不屬於我的,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是地球啊。

突然失去了繼續與他們交談的興趣,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裡的天空遠沒有地球的那樣變化多端,沒有云也沒有風,只是簡單純潔的藍。驚人的唯美過後,總有種莫名的失落。

我還是喜歡有着淡淡浮雲的天空,仰躺在草地上,伸手指點,這一朵是美麗的牧羊姑娘,那一朵是騰飛的巨龍,還有可愛的抱抱熊,每一片小小的浮雲,都能帶來無窮的想象……

在那遙遠的日子裡,每一個空閒的午後,翻滾在清涼的樹蔭下,伴着薰然欲醉的微風,漫漫夏日就在指指點點的幻想中一點點退去火熱的色彩。

裸着腳踩在鋪滿落葉的地面,每一腳落下,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闊葉的樹木在這沒有季節的土地上,一個勁的瘋長。人類,究竟改變了多少自然的規律,這樣美麗景色的背後,又有多少真實,多少虛幻?一切恐怕也只是被某些人的意志支配着吧。

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那片空地。依然是那張孤零零的圓桌,依然是零落的棋子,只是椅子已經變成了兩把。而且右邊的桌角上一杯咖啡正嫋嫋散發着熱氣。看來,很快就有人要來了。我皺着眉頭。

這裡,也有屬於它的主人,我還是離開吧。

“伊。”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還想下棋嗎?上次的還沒有下完。”

轉身,溫柔的笑意正好映入眼簾。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笑容,我……

“坐吧。”他緩步走到桌前,雙腿仍然微微有些顫抖。

“你的腿?”我遲疑的問。

“已經好了很多了。”他笑着端起咖啡。“如果沒有你的到來,我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是嗎?”我淡然道。

“你,喜歡這裡嗎?”他忽然小心翼翼的問。

“喜歡啊,只是我也喜歡地球。”我明白,他也想知道我的去留,只是,連我都沒法決定的事情,我又怎麼能告訴他呢。“不是要下棋嗎?”

“啊,對。”他急忙點頭。“你是想繼續上次的那盤棋,還是開始新的。”

“這個……”我沉吟半晌。“如果還記得之前的棋,當然還是下完的好,我不想半途而廢。”

他極快挪動棋子,沒有片刻猶豫,彷彿那些棋子本該就在那裡。雖然我沒有這樣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是,我依然知道,每一個棋子的位置都是正確的。

舉棋,落子,舉棋,落子……全身心的融入白與黑的世界,拋開輸與贏,拋開愛與恨,拋開過去與將來,拋開喜悅與憂傷……

執着過後,雖然迎接我的仍然是失敗的結局,但我卻再沒有遺憾。

“伊,下次你一定能贏我的,你下的真的很好,一直到結束都那麼沉着冷靜,如果上一次你也這樣的話,這盤棋就不是這個結果了。”他感慨的說道。

“那可恨難說啊,這樣的境界我可不是每次都能達到的。”我將棋子歸攏到一起。

“你並不在意輸贏,是嗎?”

“不全是,以前在乎,但現在不會了。”

“爲什麼?”他放下冷掉的咖啡,杯中滿滿的,他竟然一口也沒有喝過。

“我也不知道。”我輕輕搖頭。“也許過程遠比結果要重要。”

“過程啊……”他側着頭沉思。

“那麼,只要向着心的方向就好了,不用在意其他人,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不要讓自己後悔。”他忽然擡頭,眼眸裡滿是鼓勵。

默然的目送他離開,我獨自面對着棋盤,竟然又感到了孤獨。

是的,孤獨。一如冷掉的咖啡,滿滿的都是苦澀。

我,真的是想離開嗎?重新回到獨自一人的日子,可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還能像以前一樣淡然嗎?

一口氣喝光杯裡的冷咖啡,任苦澀在口腹中蔓延。“向着心的方向,向着心的方向……”我不斷低喃……

加斯特終於開始移動,耗費無數能量的向着銀河系遠方前進。

這,又是一次未知的旅程,不知駛向何方不知將遇到什麼,我的生命彷彿掀起了另一個篇章,慢慢變得色彩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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