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喬在周家的日子忽然間變得單調起來,每天早晨跟惠兒一起到師父那裡吃早飯,到了上午,幾人就坐在池塘邊上開始比賽釣魚,其實那池塘裡也就小魚三兩隻,就算三人坐一上午,那也大多都是兩手空空。到了下午,三人就會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這種平淡的生活,卻也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幸福。
向來都坐不住的餘喬,也漸漸開始喜歡上了這種生活,前一世的時候,她本是一種沉穩綿軟的性子,可是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對於前世的一切忽然間變得模糊了,可是她的身上又確實有着太多奇異的地方,那種包含着自信好奇以及一種站在高處俯瞰衆生的心態,忽然讓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連帶着她的性子也變得活潑張揚起來。十幾年下來,這種活潑張揚早就深入了餘喬的骨子裡,即便她已經將以前的一切全部回想起來,可她的性子卻無法變回從前那樣了。甚至有的時候她根本就靜不下來,這些日子和惠兒一起在師父膝下承歡,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終於能平靜下來了,靜靜坐着的時候她也不再覺得無聊或是坐立不安,也許直到這一刻,她這兩世的記憶纔算真正的融合到了一起。
這一趟沙漠之行,這師徒三人雖不說是變得骨瘦如柴,可一個個也看起來又黑又瘦的。再加上各個都方纔受過傷,即使近些時日悉心調養,可他們的臉上還是少了那麼一股精氣。也許現在這種平淡的生活正是他們需要的,一方面修養身體,讓暗疾癒合,一方面也能沉澱心性。這對他們來說可都是好事。
“師父,你說,今天咱們誰能先釣上魚來。”餘喬支起釣竿,將魚線丟入水中,然後執杆問道。
“論到釣魚,你們還比不上我。”李巖淡淡一笑。“我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飯都多。”
“師父,您這是在倚老賣老呢,這釣魚可跟年齡沒什麼關係,跟吃鹽就更沒關係了。”餘喬絲毫不爲所動的說着。
“雖然跟年齡沒關係,不過這釣魚靠的可是經驗,你才釣過幾次魚。”
“師父,你們兩人別爭了,你們看看這是什麼?”惠兒笑嘻嘻的晃動着手中的魚線,那魚線的末端赫然是一尾不過拇指粗細的小魚。
“這麼小。”餘喬將頭一仰。“這算什麼魚。”
“這再小也是魚。”惠兒略略有些得意。
“好吧,這開門紅算是你的,不過你別得意,先笑的不一定能笑到最後。咱們走着瞧。”餘喬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魚竿上。在她看來,這釣魚的結果其實完全要看魚,要是碰上一條傻魚,那垂釣者自然就能有所收穫,可要是魚不吃食,那也就只能下水抓魚了。
又枯坐了半個時辰,餘喬和李巖卻一無所獲,眼看着到了中午,餘喬乾脆將魚竿一收,口中說道。“不釣了,吃飯。”
“不再釣一會兒了?”惠兒也將魚竿一收。
“反正也釣不到,這裡的魚太精明瞭,就那麼一條傻魚還讓你給碰上了。”餘喬聳聳肩。
“好,走吃飯去。”李巖拍拍手站了起來,魚竿直接往地上一丟。“我還真餓了。”
“下午找個人湊個數打牌怎樣?”餘喬提議。
“打牌?”惠兒輕笑。“每次你都輸的很慘,你還要玩?”
“我這是屢敗屢戰,你應該稱讚我的勇氣,而不是說風涼話。”餘喬哼了一聲。
“我可不跟你們玩了,一個個耍那麼多小心思,我老人家可沒有那麼多力氣陪着你們折騰。”
“師父,那你要幹什麼?”餘喬微微有些好奇。這些日子師父向來都是跟他們同出同入,很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
“我哪有你們年輕人那麼大的精力,我可得好好歇歇。”李巖搖頭笑道。
幾人有說有笑,可沒人注意到李巖的笑容本後隱藏的那絲苦澀。惠兒和餘喬待他如親生父親,而他也從他們身上體會到了兒孫繞膝的幸福快樂。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覺得不安,他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得到惠兒的這份真心。想當年他抱着幼小的他一路奔逃,不過也只是在賭一口氣,他想要讓那個師門的背叛者,也體會一下痛苦的滋味。可是,破壞了他悉心謀劃的一切,卻沒有讓他感到一絲一毫的快樂。不斷重複的追與逃,更是讓他身心疲憊,他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照顧一個孩子,所以他就在那小村鎮上挑選了一戶一直無子的人家,並將自己身上僅剩了五十兩銀子全都留給了那對夫婦。而那戶人家正是惠兒的父母周升和李香。在那之後他也曾回去找過,不過那家客棧早就已經人去樓空。任誰都沒有想到在十年之後他竟然又見到了那個孩子,整整十年了,誰也說不清是什麼讓他一眼就認出了惠兒。一直以來他都認爲那是因爲惠兒的長相跟他的親生爹孃比較相像。可是如今仔細想來,真的是那樣嗎,或者說早在跟着那孩子一同逃亡的時刻,他就將他的一切深深的印刻在了心中,哪怕是十年過去,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覺依然讓他一眼就認出他來。
不過,現在再考慮這些也已經於事無補,他一時的衝動,讓一個孩子遠離父母,這畢竟是個錯。現在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緘默,若此時說出這個孩子的身份,對着孩子來說或者可能是好事,但更多的一定是壞事。若不小心泄露出真相,那惠兒幾乎就要面臨一個必死的結局了。也許真的跟餘喬所說的一樣,忘記真相纔是最快樂的。
“罷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李巖躺在牀上輕輕嘆道。他想的再多,就算將腦袋都想破了也不一定就能想出一個結果來。到最後可能就是徒增煩惱罷了。“算了,我還是睡我的覺吧,難得過的這麼舒適,我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李巖苦笑着搖搖頭,他這根本就是作繭自縛,也許有空他也要去學學佛理了,那些和尚們不都是說這什麼放下放下的嗎,若真能讓他放下,他也不介意去拜拜佛,吃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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