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天地還處在黑暗之中,寂靜的官道上,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衣着樸素的年親人,自黑暗中急速趕來。兩人的臉上佈滿了焦急,似乎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大哥歇一會兒吧。”感覺到身旁的惠兒呼吸越發粗重,餘喬腳下一錯,停下了腳步。他們一行人離開圓沙城之後由於要顧慮到李巖尚未康復的身體,所以他們一路走得並不快。直到幾日前他們收到京中傳來的消息雖然信中沒有直說,不過餘喬還是能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所以她和惠兒就率先離開車隊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只希望能早一點趕到京城。
“也不差這一會兒了,就快到了。”惠兒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沒關係,早到了也進不了城,如今天也快亮了,就算咱們想攀牆過去,也不行了。”餘喬拿出水囊灌了一口。冰涼的水入喉,讓她整個人激靈一下。“也不知道京裡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惠兒也是搖搖頭。“只能回去看看才能知道。”這次兩人一路趕來,走得大多都是小道,就算他們想得到京裡的消息,怕也無處得去。
“咱們先到寶藍寺去看看吧,家門口一定有不少人看着。”餘喬說道。
“好。”惠兒一屁股在路邊坐下,他實在是累壞了,爲了能跟上餘喬的速度,他幾乎是拼盡了全力。
這一天已經是京中出事的第十天了,餘喬惠兒兩人竟然只用十天就趕了回來,這比顧碩猜測的十五天足足提前了五天。
兩人休息一番,在辰時跟着幾個進城販賣菜蔬的農人一起進了城,一路走來兩人的衣衫破舊,滿臉泥灰,混在人堆中倒也毫不顯眼。
在去寶藍寺之前,兩人還悄悄的到周家門前走了一趟,只這一次,餘喬就發現至少有不下二十人守在周家大門附近。這還不算那些隱藏在後門院牆等處的。得,還真看得起他們家,這麼多人窩在這麼小的巷子裡,這其中光是假裝乞丐的就不下六人,這可真夠明目張膽的。可能最近在周家附近轉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那些人對於站在巷子外的餘喬和惠兒兩人根本就不在意。
“走吧。”餘喬拉扯一下惠兒。目前還是先找機會見到顧碩,將京裡的情況打聽清楚再說。
“好,走。”惠兒也看到巷中的景象。他的目光變冷了許多。以前的他行事向來溫和,這些個跟金錢有關的事,他就更是從來都沒上過心。可是如今看到這多人明目張膽的打家裡的主意,他心中也憤怒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讓餘喬獨自面對,他要撐起這個家。
兩人剛走到南街附近,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給驚呆了。這京裡到底出來什麼事,難道發生暴動了,怎麼街上忽然出現這麼多人。
“這位大嫂,我問一下。怎麼今天這麼多人,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餘喬叫住一位身邊的大嫂問道。
“你不知道?”這婦人一臉驚奇。“京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這爲大嫂。我們早上纔剛進京。”惠兒在一旁說道。
這婦人這才恍然道。“我說呢,我跟你們說,這是要殺人了,殺的是大惡人,他們一夜之間殺了好幾十人呢。還都是京裡的富貴人家。”這婦人嘖嘖稱奇。“聽說還有個大官也被他們殺了。”
“殺人?”餘喬道沒想到,纔剛進京就碰上這種事。
“要連殺七個呢,聽說一會兒囚車就要從這兒經過,我們都等這個看看這惡人不是不是長的三頭六臂。”這婦人呵呵笑着說。
“多謝大嫂。”
餘喬跟惠兒對望一眼。“走,咱們也去看看。”
敢在京中一舉殺掉如此衆多的官員,這人的氣魄可是不一般。這樣的人物要是不見見,餘喬以後也會覺得遺憾。當然,她可不會傻到去打什麼劫法場的主意。
餘喬兩人憑藉自身的力量在人羣中左突右衝,很快就擠到前方佔據了有利地形。只要那囚車來了,他們就能第一時間看到那囚車中關着的到底是什麼人。
不一會,遠處的人羣開始沸騰起來。人羣中間忽然傳來幾聲響亮的呼喝。很快就看到手持棍棒的衙役奮力往兩邊驅趕人羣,幾輛囚車自人羣中駛了過來。爲首的一輛囚車上正昂首立着一個身穿囚衣的男子,這人揹負雙手,臉上一派輕鬆自然,甚至嘴角還掛着淡淡的笑容。
餘喬心中說道,果然是個人物,這都要被砍頭了,心理素質還這麼好。等會要是再高喊一句什麼。“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就更有戲劇性了。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殺了什麼人,能得到這樣被萬民瞻仰的殊榮。要知道,以餘喬的記憶,除非是罪大惡極,甚至是犯了叛國罪的重犯,否則很少有人能被推倒鬧市當街處斬,一般都是官衙結案之後,官府選個日子直接找一荒地斬了。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更不會像餘喬記憶中的那些電影電視一樣,是個人都要拉到鬧市問斬。試想一下,要是那樣,這裡的百姓也就不用做買賣了,乾脆天天都堵在這裡看人行刑好了,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死刑的量刑可不像後世那麼嚴格,這時候的死刑犯還是很多的。
人羣跟着囚車慢慢向前,餘喬看着那站在囚車山風華絕代的年輕人,心中忽然嘆息一聲。在這個時代被壓迫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過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默默忍受,真有勇氣,也有能力出來反抗的又有多少,這人雖殺人,可卻也是個可憐之人。觀其氣,知其人,餘喬看得出,這人不是那種真正嗜殺的惡人,他身上有風骨,這種人若是不遇到什麼刻骨的仇恨,那是絕對不會做出殺人之事的,而且他手下所喪命之人也應該都是必死之人,否則他的身上絕對不可能擁有正氣。
這樣的人,被人揮刀砍下頭顱,餘喬還真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她向後退了一步,拉住惠兒向人羣外擠了出去。惠兒雖然疑惑餘喬怎麼又突然往外擠,不過他還是跟着餘喬一起擠了出去。
“大哥,我們去寶藍寺。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了。”餘喬悵然一笑。人活一世生死本就無常,她又何必爲此感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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