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想對白俊秀說他並不需要這樣的償還,但是話到嘴邊自動變成了“謝謝”。UC小說網: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的樣子讓氣氛變得古怪,好在去取車的助理很快就開着車過來了。李優一轉過頭去對白俊秀說了“再見”,被太陽光晃住的眼睛一下子黑掉了視線,他只覺得腳底下像踩到了棉花般不着力,伸出手想要扶住旁邊的鐵柵欄,卻在強力的剋制自己暈眩的感覺後發現自己握住的是人的手臂。
只能是白俊秀。
“……對不起,”李優一聽見自己這樣說道。聽到自己的聲音時自己都愣了一下,那樣的音量小的根本就讓人聽不清楚。下意識間他放開了握住白俊秀的手。
“怎麼回事?”白俊秀的聲音就像是在耳邊發出來似的,清清楚楚,卻並不刺耳。
“沒什麼,”李優一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很正常,感冒而已,可能還有一點中暑,今天在片場打的燈太足了,這麼熱的天即使有散熱的裝置也沒辦法及時讓身着盛裝的自己散熱效果達到一般人那樣。“被太陽曬暈了。哈哈。”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知道那個笑容做出來是不是還像個笑容的模樣。
白俊秀沒有說話,看了李優一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扶住了李優一的背。
“做什麼……”李優一的疑問並沒有立刻得到解答,白俊秀扶着李優一的背,另一隻手則叉在李優一的腿彎處,一用力,就把李優一抱了起來,幾步走到自己的那輛車邊,一隻手騰出來打開了車門,把李優一放在了後車廂的座位上。
開車過來的李優一助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白俊秀坐在車上的駕駛位中,開車經過那位助理時涼涼的說:“我送他回去。”
說完揚長離開。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助理在那裡呆了老半天。
李優一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第一個人是白俊秀。後者將筆記本放在曾經兩人一起喝茶的桌上,很認真的在敲擊着鍵盤。看那種表情,似乎是在和很重要的人交談。
他想要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而看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卻發現自己的額頭上被敷上了冰袋。如果移動那裡的話估計冰袋會掉下來。而且,僅僅只是稍微轉動視線的程度,頭昏目眩的感覺還是一下子襲擊過來。看來這次感冒有點嚴重。
似乎有感覺到被人關注的視線,白俊秀的目光移到了和李優一對視的方向。
“醒了呀?”他看了一眼李優一,又轉過頭去看向屏幕,“你有中暑,還有病毒性感冒,醫生給你打了針。他說你燒退了就沒事了。”
李優一閉了閉眼,等到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之後才能將手移動到頭頂的位置,再把讓自己在休息時會覺得舒服到極點的冰袋從自己腦袋上取下來。這樣的動作耗費了他在短短的時間內所存儲的所有的力量似的,但是當把冰袋拿離自己的身體後,他覺得有什麼力量在全身四肢百骸處緩緩的流動起來。
“謝謝你……”從沙發上坐起來的行爲讓李優一整個腦袋都像被什麼人打了一拳似的,重到想要立刻昏過去,“我好多了。可以回家了。”
“哼,”白俊秀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送。”
李優一隻覺着自己已經憋住了那股氣,那股氣來源於他不想留在這座小公寓裡接受白俊秀的恩澤的想法。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想要得到其原諒的人三番四次的拒絕原諒自己,卻在自己需要幫忙的時候強行施予幫助,雖然很可能是出於好意,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對待。
聽到白俊秀說的話,李優一心底就像是賭氣的念頭一下子膨脹起來。爲什麼就只是他要努力的尋求白俊秀的原諒,即使他做了很過分的事,但是再怎樣都已經很誠摯的道過歉了,就算是不想再和這樣的自己繼續做朋友,那爲什麼不乾脆一點見面的時候再也不要有所交流呢。參加陳良的試鏡,怎麼看都像是在跟說出過分話的自己賭氣。就好像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就會顯得白俊秀失信於人一樣。可是,如果做了之後還是把這個當作踐行君約的行爲,那麼當初爲什麼要那樣的說自己呢?
僅僅只爲了證明他曾經把自己當作過朋友嗎!
扶着沙發的手發燙的感覺毫無保留的傳遞到自己的神經終端。也許是生病之後人的心裡剋制能力也會降低,不講理的想法於是開始蠢蠢欲動。被那樣熱的身體所包圍的感覺讓李優一用盡全力終於用雙腿站在地上之後想要對白俊秀說些什麼。
在那個時候他總是認爲,如果就這樣簡單的離開,什麼話都不留下的話,也許白俊秀會一直以爲自己就是那個很糟糕的人類。
“我說……”很好,聲音還算清晰,“你這個自以爲是的傢伙,總是在那裡說着自己不要承某人的情,卻總是找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逼迫我跟你打架的混蛋——”
白俊秀轉過身來看向了李優一,一臉平靜。
“我只不過是做錯了這一件事,而且並沒有做到真正實質性的傷害事件出來的地步,你就把我打入冷宮讓我萬死不復。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跟你說對不起,你卻當作耳旁風,如果心胸狹窄到這種地步,你憑什麼有資格說自己被背叛,被傷害了呢?”因爲對你做錯了一件事而得到如此的對待,這樣的自己難道說不是也被背叛了嗎?如果在你白俊秀的意識中只能負天下人卻不可被人負,那你有沒有想過,憑什麼呢!
發燒的病症讓把想說的話都說完的李優一昏昏沉沉的站立不穩,他晃了晃,最後腳一軟坐在了地板上。白俊秀站起來,走到李優一的面前,蹲下來看着李優一。
“自以爲是的小破孩兒!”李優一咬牙切齒費盡全力吐出這幾個字,換來白俊秀朝他伸出的右手。
他覺得自己會被打臉,但是等了一秒鐘卻等到揉自己頭髮的一隻手。
“我只比你小几歲,”白俊秀揉了揉李優一睡亂掉的頭髮,把它們都理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傑作”,他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樣輕輕的說,“可總覺得你比我小呢。”
“……什麼嘛?”李優一舉起手想要拍掉那隻還在摸自己頭髮的手,卻在下一秒發現手被握住了。
“我原諒你好不好。”
白俊秀的聲音在李優一的耳邊繞了幾圈似的,把李優一的魂魄都定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要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發燒的不是你吧?”
白俊秀嘆氣,“小破孩兒說:我原諒你,然後問你,你覺得好不好。答案是什麼,我現在要知道的。”
“開什麼玩笑……”李優一搖着腦袋,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小破孩兒還想跟你說——如果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就不要老說對不起;如果覺得傷害了對方,就儘量讓對方覺得你真心有悔過;如果覺得對方在你認真道歉的時候都不願意原諒你,就暫時遠離那個傢伙。因爲我覺得,那樣的傢伙,肯定是在因爲別的事情而發火,不一定是因爲你的事。”
把白俊秀說的話想了好幾遍,終於明白了什麼似的,李優一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因爲有其他煩心的事情,所以你纔會那樣對我?”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如果真的是決定不想跟你再繼續做朋友,我早就像你說的那樣,和你斷絕關係。不再往來。”
“可是好奇怪……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吧。你怎麼會突然轉性?”李優一躺在沙發邊上,只讓聽覺幫助大腦進行分析工作,如果不是想要立刻知道真相,他真想睡過去,當作一切都是自己在夢裡的場景。
“……呵呵,”白俊秀乾笑了兩聲。
“如果不能說服我,我一定會秉持着懷疑的態度去查明一切。就算今天你救護了我,我也會像你一樣不承情的。”李優一決然的說道。
“我老爸啊,他剛纔有聽我說這件事情的全部過程,然後就跟我講說我有像你所說那樣——小心眼的部分,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這件事拖延到現在才說明白。”
白俊秀的老爸?
那不就是第二黑幫的現任幫主!
李優一扶住自己的額頭,只想要理清楚這裡面的關係。
“你老爸說你錯了,所以你才覺得自己錯了?”李優一努力去分清楚自己最該要問出的問題,他看着白俊秀,想要從那雙眼睛裡看到更多真實的成份。
“他並沒有說我錯。只是說,你不是故意的。他認爲你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纔會說出那樣的話。對此我雖然不認同,但是我信服他所說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李優一無力的放下手來,只覺得眼前這個武力強大性格缺失的傢伙真的讓他頭都變大了。爲什麼會遇到這樣難以解決的人啊?!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
李優一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說:“我是問,你老爸跟你講道理的時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我跟你說‘不送’之後。”
是語聊嗎?看來是語音聊天才會有這樣迅速的效果吧。可是並沒有聽到那邊有說話的聲音啊。還是說僅僅是這邊說話,那邊聽得到,但是回話都是……打字麼?
真是奇怪的兩父子。
“不管如何,拜託你下次請醫生請個好點的傢伙行嗎,爲什麼我現在都昏昏沉沉的?”李優一放下了心裡面那塊大石頭,身體的重負感跟着就冒了出來,一時間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很痛苦似的。
白俊秀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以爲你已經好啦。你不是說你已經好了嗎?”
“大哥啊,你見過哪一個得感冒發燒還兼中暑的兄弟……打一針立刻就生龍活虎了?”李優一才明白過來——白俊秀有時候還真的很缺乏必要的常識,或者該說,他從來就對這方面不瞭解?
“我又沒有經驗。”
“難道說你從來沒有感冒過嗎?”
像是知道李優一在疑惑什麼一樣,白俊秀若無其事的回答:“如果身體出了問題,就自己去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找不到,那就憑意志力復原。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吧。”
到底這個傢伙是生活在怎樣的世界中啊,他究竟明不明白生病就醫的真理呀?不對!既然給了自己找了看病的醫生,又怎麼會不瞭解這樣的基本常識呢。難道說,他就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要麼自己去想辦法解決——他想到的辦法是找醫生嗎?可怎麼看都不像的啊。
“如果你生病的話,你一般怎麼做呢?”李優一疑惑的問道。
白俊秀認真的說:“捱過去就好啦。”
“你不是生活在一個有醫生的世界裡嗎?”李優一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白俊秀。
白俊秀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醫生又不是萬能的。與其把只有一次的生命放在一個你不瞭解他是不是有能力爲你治癒身體的傢伙手裡,還不如自己靠着自己活下來。”
謬論……可是卻說不出口這樣的事實。是誰教給了白俊秀這樣的論斷,寧願過着如果生病只會選擇苦捱的方式度過去,而不是去找那些很有可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治療疾病的醫生們。
“你父親也是這樣認爲嗎?”李優一小心翼翼的看着白俊秀,不確定自己問這個問題是否合適。
白俊秀那奇怪的表情加深了些,“他跟我不一樣。”
那個表情代表着什麼呢?就像是在說,那個被他稱爲父親的人,因爲相信了醫生,而在白俊秀的心裡留下了一個不可原諒的印跡。
還是隻是自己看錯了呢?李優一懷疑自己被髮燒燒壞了腦袋所指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