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魚行街都安靜了下來,在盧天虎心裡,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他摸出一根菸點上狠吸了一口,卻冷不防一口咬掉了半截。然後他吐掉口中的菸絲末兒:“許是都走了?”
“那怎麼可能?”。黃無鬼比盧天虎更鎮定:“他們這是在給我們施加心理壓力,嘿,杜月笙瘋了,這麼大張旗鼓的火拼,一定會驚動江湖道的。咱們只要挨下去,等驚動了紅幫,驚動了斧頭幫,驚動了三合會,驚動了衙門,甚至驚動了租界,驚動了一切大大小小的勢力。到時候,咱們幫中的大佬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張嘯林緩緩走到杜月笙身邊,翻身上了一匹空馬。杜月笙看着沈記魚行的招牌,擡手兩槍,將招牌打落。這彷彿一個信號,杜月笙這邊的人發起了總攻。陳世昌原本的手下都衝在最前面,他們已經忍了太久了,這揚眉吐氣的時候,他們不知盼了多少次。
現在是短兵相接,所有的計謀都沒有用了。盧天虎和黃無鬼終於決定最後一搏,截至到現在,他們的人數仍然不少於杜月笙這邊的人。他們衝出了沈記魚行,抱着決死的心態。一時間手榴彈和手雷遍地開花,長槍和手槍互相對射。一個接一個的人倒在血泊裡面,杜月笙這邊傷了五個人,死亡數爲零。而盧天虎那邊,已經造出了整整十具屍體。
宋三喜指揮着衆人將盧天虎的人圍在中間,他們在寬闊的街道上組成了包圍圈。又是那種當初神機營圍剿杜月笙的時候的打法,一圈一圈,彷彿圓周運動。盧天虎滿臉的殺氣,他將倒在自己身上的一個兄弟扔在地上,然後將滿把的鮮血抹在臉上。他臉上露出瘋狂的神色,似乎要做困獸之鬥!
“盧天虎。”,杜月笙揮手讓衆人暫時停止攻擊:“歸根結底,這是你和我老頭子陳世昌的恩怨。我給你一個機會,跟我單挑,你敢嗎?”,說着他將手中的手槍扔到了地上。
這個包圍圈隨着盧天虎這邊的人的頑抗已經從街中間挪到了街頭,在街頭的十字路口上,包圍圈更利於發揮。盧天虎看着自信滿滿的杜月笙,一時間竟然不敢答話。
“還是讓我來吧,怎麼樣?”,黃無鬼自告奮勇。燕神武飛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一個箭步竄到人羣裡面揪出黃無鬼,劈臉扇了他兩個耳光,然後又鬼魅般的退了出來:“要不咱倆比劃比劃?嘿,一人一鬼,你那個兄弟不是一直都想會會我嗎?他死了,你正好可以代替。”
黃無鬼臉上頓時變成死灰色,他一屁股癱在地上,再也不發一言。
杜月笙策馬奔出十幾米遠,離開自己的兄弟。然後對着盧天虎勾了勾指頭:“左右是個死,不如單挑一下,你的機會還大點兒。”
盧天虎瞪着眼從人羣中奔出來,滿臉鮮血的他舉起手中的砍刀猛衝。杜月笙哈哈一笑:“你學李逵嗎?”,他一句話剛說完,盧天虎忽然扔掉了砍刀平,從腰間拔出了手槍!緊接着一道寒光閃過,燕神武的飛鏢打落了他手中的槍。
“讓他開槍!”,杜月笙乾脆從馬上跳了下來,他把馬身上繫着的一把長槍丟給盧天虎:“你開吧。”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壓根也沒打中杜月笙。杜月笙抱起雙手:“嚇破了膽麼?手這麼不穩??”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沈記魚行裡面,沈立波和衆夥計探頭探腦的站起身來。沈立波眼珠子轉了又轉,他一咬牙:“不成啊,咱們能在魚行街欺行霸市,離不開天虎的支持。我還在他的煙土買賣裡面投了五萬塊龍元呢,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
“可外面那幫殺神,咱們也沒辦法啊。”,旁邊一個賊眉鼠眼的夥計提醒沈立波。
沈立波在心中盤算,這條街上有足足七家鋪子是他的親戚開的,還有兩家鋪子跟他是狼狽爲奸的朋友。他一咬牙:“叫上所有能靠得住的人,咱們慢慢從后街溜過去,看看情況再說話。”
街頭的十字路口,盧天虎忽然神經質似的大叫一聲,撒腿向着遠處狂奔。杜月笙哈哈大笑,他又重新上馬,不疾不徐的跟在盧天虎身後。他和盧天虎都沒看到,在左邊一排鋪子的後面,沈立波帶着一羣魚行夥計掙探頭探腦的看着他們。
盧天虎的手下一看大哥逃跑,頓時泄氣,一個個都舉手投降。張嘯林冷冷的道:“月笙的意思,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黃無鬼連忙求饒:“大夥兒聽我一言,我可以檢舉盧天虎。這次的事情,壓根也沒黃金榮什麼事,而是他跟嚴九齡合夥設的一個套。本來是要逼迫陳世昌以極低的白菜價將瓷器賣給嚴九齡,然後我們坐地分贓。諸位爺,要是沒有嚴老九這種大佬的背後支持,我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擺平陳世昌?”
陳君容一聽這話立刻制止了張嘯林的趕盡殺絕,於是黃無鬼開始一五一十的講出事情的內幕。他們幾個被黃無鬼的話深深吸引,全然沒有注意到杜月笙已經跟着盧天虎跑出老遠了。
杜月笙趕了一陣,前面的盧天虎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他拼命想找一個藏身的地方。杜月笙看着他眉頭蒼蠅似的亂跑,心中雖然好笑,但是也不敢太浪費時間。畢竟今晚鬧出的動靜太大,還是應該速戰速決。
杜月笙跳下馬來,伸手抽出一把砍刀,一臉冰冷的趕上呼呼氣喘的盧天虎。他們身後的沈立波再也忍不住:“刀下留人!”
杜月笙一聽來了擋橫的人,他不但沒有絲毫放緩,反而加快動作,手起刀落,一刀將盧天虎紮了個透心涼。盧天虎的慘嚎聲遠遠傳了出去,陳君容和張嘯林等人微微一笑:“月笙把盧天虎宰了!”
沈立波驚怒交加之下再也忍不住,帶着自己那一幫子人向杜月笙奔來。他們手中舉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或許那不能叫做武器,只能叫做傢伙什兒:殺魚的刀,撬槓,拖把柄兒,鐵杴,甚至還有人直接拎着杆子稱。他們距離杜月笙只有一條街的寬度,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杜月笙眼前。
這羣人正好橫亙在杜月笙和他的兄弟們中間,杜月笙根本無法跑回去,眼見這幾十號魚行夥計殺氣騰騰的向着自己奔來,杜月笙只有撒腿就跑,他越跑就離自己的那羣兄弟們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