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陸生奪門而出的那一幕似乎還呈現在腦海裡。

放肆的親吻,糾纏,最後功虧一簣的性·愛。

陸林愛着陸生,他從未停止過這段愛,也爲這段愛付出了相當多的東西,好比他的青春,他的歲月,和他的身體。

他這段時間以來賺的錢,足夠陸生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不用擔心自己的學業被終止,也足夠思念着家鄉的陸家父母回到那個土生土長的地方。

就連陸林自己,也時常在幻境中,魂牽夢縈着那塊土地。

陸生恨自己,陸林能感覺到,奔跑出去的那一霎那,陸生是恨自己的。

可是這又能怎麼辦呢?陸林自己也恨自己,恨自己不爭氣,沒能力,不能給陸生一個更加體面的弟弟。也許陸生這一回因爲自己的名聲,在學校裡也會被人嘲笑的吧?

無緣大學生活的陸林對學園非常的嚮往,那裡也許是個神聖的地方,怎麼能容許自己這樣的人進入呢?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陸林很清楚,陸生對他是有慾念的,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的強烈抵抗,也許這一刻的兩個人早已滾倒在地毯沙發上了,假如自己人就不能快刀斬亂麻,那麼早晚有一天,陸生會被他自己,拖進地獄裡。

陸林心中百轉千回,表面卻好像一絲波瀾也沒有似的。

他慢慢的,在自己的牀底下摸索着,撬起一塊鬆動的地磚,輕輕的將一個半大的盒子從地底的前坑裡搬了出來。

打開盒子,裡面是井然擺放着的一整盒現金,頭頂有兩張六位數面額的支票。

陸林微笑着,緩慢而溫柔的撫摸着這個不大的盒子。

這些東西,將會附着着他的靈魂,陪着陪着陸家人,陪着……陸生,渡過今後所有的時光。

他仍舊是存在的。

他將會存在於陸生的心裡,至少也是他曾經愛過的人。

陸林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將自己住了十餘年的小閣樓仔仔細細的清掃了出來,他的身體現在變的很不好,體質虛弱,常常做不了多少事情就會被累到氣喘吁吁,好在閣樓不大,陸林從衣櫃裡拿出自己新買的嶄新的牀單,鄭重的鋪在了小牀上。

一束鮮豔的玫瑰,擺在枕邊。

他輕輕的,從自己的錢包裡取出和陸生的合影,壓在枕頭下面,隨後脫掉鞋子,從牀頭櫃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後,裡面是一管透明色藥劑。一個小型針筒,以及一條淡潢色的牛皮筋。

身上蓋着充滿了陸生氣息的薄被,陸林安詳的微笑着,眼神裡有着些許解脫的意味。他嘴微張開着,雪白的牙齒咬着橡皮筋的一頭,綁縛在自己的手臂上。

陸林茫然而平靜的注視着那管平凡無奇的藥水,銀白色的針頭細如牛毛,天色已經漸漸的黑暗了下來,清潤的月光透過窗櫺,照在陸林的側臉上。

居然是從未有過的聖潔。

陸林毅然決然的拿起針管,沒有猶豫,緩緩的將針劑推進靜脈中。

神情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那一刻鐘,陸生歡呼着抱起還不足一米高的陸林,在貧民窟狹窄的車道上快樂的飛馳着,就這樣,在陸林的眼前一閃而過。

陸林微笑着注視着那承載了自己遙不可及的夢想和肆意輕狂的青春的遠方。

他仍舊是那個陸林,赤誠的、乾淨的、愛着陸生的。

然而軟弱的眼淚,卻在這一刻無論如何都無法停止的留下。

劃過太陽穴,浸潤在酥·癢的發間。

陸林想要擡起手來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

卻發現,他也許,只剩下一個最後微笑的力氣了。

……

……

在聽到喊卡的那一刻,戚安然甚至沒有力氣擡起自己的手。

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人渾身發冷,然而他又確實是真的感受過的,那種掙扎、自律、恐懼和灑脫。

被一絲不漏的表現了出來。

孫爺很驚豔,說實話,他從未想過戚安然能做的那麼好。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這一場戲,在開拍之前,他夢到過無數次,夢中的場景同樣催人淚下,那裡本應該有陸林的悽號、痛哭和憎恨。

但這一刻,孫爺覺得。

也許從一而終的愛情,真正奉獻不求回報的愛情。

纔是真正能感動所有人的。

戚安然難以自己的哭着,他有點不好意思被衆人看見,但眼淚因爲入戲的原因又實在無法控制,他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裡,嗚嗚的掉着眼淚。

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成一團,縮的靜靜地,痛到幾乎窒息。

他和陸林,多麼相似又不同的人生!

可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全新的生活,更加純粹的感情,和一個寵他愛他,也真正對他好的人。

陸林卻死去了,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封遺書,沒有打算讓陸生知道任何真相,他揹負了一切的罪,卻又是最乾淨的,直到死,他都未曾想過,要讓陸生這一輩子都記着他。

哪怕#小說?是一句口信呢。

都沒有。

全都沒有,他就這樣乾乾淨淨的走了,留下枕邊火焰般的玫瑰,和安詳的微笑。

即使知道這是虛幻的,他也無法自拔的沉浸在陸林的悲哀中。

戚不復悠悠的嘆了口氣,戚安然的多愁善感讓他很糾結,說實話,剛剛看到一半戚不復就轉過身去了,這種催人淚下的場景不適合硬漢圍觀,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要先安慰了戚安然之後,再狠狠的甩那個同樣當哥哥的陸生兩巴掌。

同樣都是當哥哥的,這差別咋就那麼大呢!

戚不復脫掉鞋子,輕手輕腳的爬上牀,從後背抱住戚安然,在他頸後不着痕跡的吻了一下,輕聲安慰道:“陸生是個混蛋,你不要爲他們傷心了,多看看我和你不就好了?”

孫爺站在一邊翻了個白眼,如果不是確實知道這倆人是兄弟,他老早就會懷疑他們倆不對勁了,但大庭廣衆之下兄弟倆這樣黏黏糊糊的,也都是成年人了,真的科學嗎?

他咳嗽了一聲,發現牀上小聲說話的兩個人壓根兒就在打算無視他,於是撇了撇嘴,一轉身,發現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一邊假裝忙碌着一邊偷偷往這裡看。

“去去去!看什麼看!下午吧陸生獨角戲拍好要殺青了!快點去幹活兒!晚上有慶功宴!”

想到影片快速殺青,孫爺神色也柔和了下來這段時間大家真的都很辛苦,而且工作質量也儘可能的沒有下降,這很難得,孫爺是個講道理的人,好或不好全部是記在心裡的,在一部戲結束的時候,對每一個接觸過的人,他心裡都會有着相應的評語。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挺希望下部戲還能跟這個戚墨合作的。

那種酣暢淋漓的拍戲的感覺,就好比正在現場觀看一部跌宕起伏的電影。

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爽!

戚安然哭了一會兒也累了,慢慢的從那種掙脫不出的劇情裡走了出來,看到樓上東西都被收拾掉了,人也走的乾乾淨淨,有點不好意思的掐了戚不復一把:“你幹嘛啊,壓在我身上,剛剛有人在旁邊看的。”

戚不復在他臉上輕輕的啄了一下,擡起頭來,盯着戚安然羞惱的神色終於沒忍住,俯□索取了一個綿長的親吻。

幾乎令人窒息的親密過後,戚安然冷靜了下來,揪着戚不復的衣領,安靜的沉默着。

“他是他,我們是我們,”戚不復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戚安然的情緒波動源自於劇情中陸林陸生兩兄弟的悲劇,他不擅長安慰人,絞盡腦汁之後,只能想出一點點安慰的詞語,安慰戚安然說,“我和陸生不一樣,我會負責任的,我想和你結婚,也像得到爸媽的認可,這些事情了結之後,我們就去倫敦吧。”

戚安然怔忪了一下,擡頭盯着戚不復的眼睛。

那眼神堅定不移,帶着火焰般深沉的愛意。

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想要和自己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做一對地下戀人。

戚安然張了張嘴,喉嚨乾啞,他甚至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戚安然終於重重的點了下頭——

——“好,我和你一起,去和爸媽說。”

一段感情,能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要出力去維持,能讓相愛的兩個人心越系越緊,能教會兩個人應該承受的責任,這是何其幸運的事情。

戚安然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被感動到骨子裡去了。

……

……

爲了迎接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檔期,所有人都開始腳不沾地的忙碌。

《牆內》劇組發來了宣傳邀請,但戚安然實在是太忙了,他實在沒有時間回國去參加,只能婉拒,鄭槐也不介意,反倒給他和孫爺都送了一堆首映票,地點在飛行離洛杉磯最近的香島影城,出乎戚安然意料的是,孫爺他還真的來了。

戴着大墨鏡和口罩的三個人被戚不復的保鏢低調的送到了影院的後門,直接從通道到達貴賓二層,孫爺脾氣很壞,邊走邊罵:“鄭槐這個壞東西,一定是故意要給我搞那麼多事情。”

他參加完今天《牆內》的首映,立刻就要趕回去忙着自己即將到來的首映會,所以一路過來,他也有羨慕,因爲這一回的這部文藝片,來觀影的觀衆浪潮和可文藝片搭不上什麼關係。

就連有保鏢保護的三個人,也好幾次險些被擁擠的人流給分散。

這僅僅只是在一個不太接受內地文化的香島。

可想而知,內地的上映,該是如何一個盛況。

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