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莊裡一個人吃了午膳，見空氣還是熱得很，鳳傾羽百無聊賴，轉身躺上了牀。
“沒什麼事情就不要來打擾我了，你出去守着吧，想去玩也成，別鬧事就行！”
話是對小唯說的，但小丫頭拘謹，愣了愣關門出去，鳳傾羽屏住呼吸一聽，便知道她規規矩矩的守在門口，根本哪也沒去。
“小唯……小唯……”鳳傾羽輕聲嘟噥，有點無聊大夫人指這麼個丫鬟給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
鳳傾羽一覺睡到了太陽落山，半開的木質窗戶開始往房間裡灌進冷風，沒有蓋被子的鳳傾羽才漸漸清醒。
小唯還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口，這麼大半響，一點抱怨也沒有。
鳳傾羽開門出去，斜眺了她一眼，隨即嘆氣：“先去歇息一下吧，晚膳還有些時間！”
小唯似乎很老實，靦腆的向鳳傾羽行禮，“奴婢守着大小姐！”
鳳傾羽挑眉，一眼看見敞開的園子裡走過的黑衣男人，連忙跟上去。
鳳傾寒持着一把劍，遠處望去滿身清寒，鳳傾羽跑近了一些，才輕輕鬆了口氣。
“晚上有空嗎？”
鳳傾寒停下了腳步，側頭看着鳳傾羽，夕陽從她的身後照過來，整個人便都像籠罩在光圈裡面的一樣，暖洋洋的。
“有事？”
“沒事我就不能找大哥了嗎？”鳳傾羽揚起嘴角，一臉天真。
鳳傾寒斂起眼神，良久才點頭，“晚上我過來找你！”
晚膳很簡單，中途不知從哪裡傳來的人聲鼎沸，久久沒有平息下去，鳳傾羽看小唯，小唯也什麼都不知道，便也作罷。吃完了晚膳趁小唯收拾碗筷，她爬上了院子裡最高的樹上，順着枝椏坐下，悠閒的蕩起了雙腳。
夜涼如水，比京城深夜還悶熱的狀況不知道好了多少，鳳傾羽滿足的眯着眼睛，靠着枝椏又快要沉入夢鄉。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去了哪裡，方纔奴婢拿碗筷出去的時候小姐還在，回來就沒看見了，奴婢以爲小姐只是在這周圍轉一轉！”
“你從前是誰手裡的丫鬟？”男人聲音一字一頓，極其嚴肅。
“奴婢是福總管剛剛買進府裡的，大夫人吩咐奴婢來照看着大小姐，與大小姐一同來山莊！”
“你可知道，弄丟了大小姐，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皇上砍得？”
“……少……少爺，請饒命！”
鳳傾羽一隻手往後磕，驟然磕上粗糙的樹幹，細嫩的手上立刻傳來一陣痛楚。
與此同時，鳳傾寒劍眉輕蹙，顧不得跪在腳邊的小唯，快如子燕的身子騰空而起，飛向濃密的大樹。
“大哥……”鳳傾羽痛呼，一聲鵝黃包裹着嬌柔的身軀，驟然落向地面。
鳳傾寒停在樹幹上，哭笑不得，又以破風的速度下墜，在鳳傾羽險險撞上地面的那一刻，將她接在懷中。
“你爲什麼會在樹上？”待一切風平浪靜，鳳傾羽與鳳傾寒兄妹倆圍着石桌而坐，小唯奉上茶水以後，鳳傾寒寒着一張臉問鳳傾羽。
鳳傾羽鼓着腮幫子，老老實實回答：“想看看遠處在做什麼，如此熱鬧！”
“……”
鳳傾羽歪着腦袋偷偷打量了一眼鳳傾寒，啞然失笑，“你不用這般愧疚的看着我，這不是你的能力所致，何況，我也沒想過來這裡！”
鳳傾寒慢慢喝茶，眉眼從鳳傾羽身上挪開，轉而望向遠處。
“我知道你的心境向來要比傾嫵好，她生活在名利場，自然喜愛光鮮亮麗，但你，目前來看，還有有些不同！”
鳳傾羽吸了口氣，白色的瓷杯碰在石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如果我們都不生存在這樣的世家，會不會有些地方不一樣？”
鳳傾寒微微有些驚訝，閃爍的眸子意味深長的瞧着她。
鳳傾羽臉上有些緋色，忽的站起身，站在風口，任夜風將她的長髮拂亂，漸漸的，心卻平整完好的收了回來。
鳳傾寒再去看她，發現她眼底已經如死水一般寧靜，在璀璨的月光下，顯得極盡嫵媚。
“身份是父母定下的，雖然難免輾轉，但這是事實，我們只需要接受！”
鳳傾羽想起鳳傾寒的親生母親，說起來，她雖然沒有見過那個據說風華絕代的女子，但左右跟她沒有太大關係，而鳳傾寒就不一樣了。
暗影組織的歷史鳳傾羽雖不清楚，但多少也知道有不短的年頭了，還能有其他組織或者人收藏了鳳傾寒親孃的畫像，能給他看見麼？
比起她自己，好像鳳傾寒纔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吧？
“其實傍晚我邀你來見面的時候，你完全可以不來！”鳳傾羽試圖拉開話題，身世，對於他們來講，都是一個太過沉重的話題。
“沒什麼關係，宴會上高手輩出，有人幫忙看着。”
鳳傾羽歪着腦袋摘下在她頭髮上蹭來蹭去的綠葉，拿在手中把玩着，“每年，皇族的人會傾巢而出，來這裡？”
“不會！”鳳傾寒搖頭，“皇上後宮佳麗三千，雖然也不是確切的數字，但後宮裡的女人已經沒人能數得清，若是後宮裡的女人都來，這山莊大概有點太小了！”
鳳傾羽噗嗤一聲笑出來，又連忙正色：“我方纔坐在樹上看見的山莊層層疊疊的都是院子，大到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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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寒忍住笑意，愉悅的說：“那只是你在樹上看見的一部分，真實的可能還會大上許多，但是每年皇上、太后、三宮六院的幾位娘娘、還有各位皇子、公主、還有……皇上、皇后、太后的特許而來的人，光是這些人，就已經很不少了！”
鳳傾羽慢慢瞪大了眼睛，手上的綠葉已經被揉成了一片粘膩的汁水，“這麼多人，若是哪年不夠住，你們這些做臣子的，要怎麼辦？”
“通常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若真出現了，不甚重要的人，則會相互擠擠，萬事不能驚動聖上和幾位主子。”
鳳傾寒說得雲淡風輕，鳳傾羽埋着腦袋想着某個也永遠一身黑衣的男人，想起那一回他的不告而別。
她會在這裡遇見他嗎？或者她上回救了他，這一回，他會看在恩情上，也搭救她一回？
“你在想什麼？”鳳傾寒見她久久沒出聲，眼神也漸漸飄得悠遠，終於問出了口。
“噢！”鳳傾羽伸手扶額，“太子殿下這回沒有跟着過來吧？”
“沒有，怎麼……”
“不要胡亂猜想，我只是問問罷了！”
鳳傾寒點頭，俊臉上笑意斂去，“畢竟是皇上親下的旨意，我會求人幫忙，儘量讓你免去這種命運，但是若皇上執意，大哥也沒有辦法！”
鳳傾羽的眸子黯了黯，重新摘下一片樹葉，拿到嘴邊，發出滋滋的聲音。
良久，鳳傾寒才重重嘆了口氣，“聖上往年都是在山莊閱覽政事，但今年不一樣，太子殿下明年大婚，今年便欽定了殿下監國，所以殿下現在身在京都，並不曾與來山莊！”
鳳傾寒走後良久鳳傾羽才緩了口氣，含在脣瓣上的樹葉摒棄了滋滋聲，開始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的變換，如泣、如訴。
隔天是鳳傾羽的生辰，大約也是最簡單的一個生辰。
第一年她記住了熱鬧的龍舟賽事，第二年記住了幾個酒肉朋友漸漸深厚的情誼，這第三年……
鳳傾羽一大早便歪着腦袋撥弄着一朵鳳仙花，鼻尖傳來點點花香，心境卻無端沉重。
午後小唯從廚房領了糉子回來，放在鳳傾羽面前打開，不一會兒撲鼻的清香襲來，整棵樹下便都籠罩了糉子的清香。
“不知道大小姐喜歡哪一種口味，奴婢乾脆就都領了一些，大小姐先嚐嘗，這御廚做的，很不一樣呢！”
鳳傾羽渾身乏力，但也沒拂小唯的好意，接過她遞來的筷子，輕輕夾了一小塊糯米放進嘴裡。
清甜入味，方向籠鼻，一小口糯米吞下去，鳳傾羽感覺全身的肌膚都好似活了過來，說不出的舒坦。
小唯看見傾羽的模樣，也笑着忙她的事去了。
吃了一整隻糉子才慢慢踱步回到房間裡面，方纔從小徑上過去的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大概是沒有看見她，一路走都在瑣碎的說着今天端午，龍舟或者祭拜活動怎樣……
她一直都知道端午會有祭祀，卻從來沒有想起要祭拜趙雲娘過。
趁着繁華的亭臺樓閣熱鬧非凡，鳳傾羽第一次慶幸自己住的地方這樣偏遠，不過兩座假山過後已經全部都是濃密的樹林。
柔軟的掌心不知何時躺了一片清幽的綠葉，鳳傾羽拿起它放在嘴邊，一陣瑣碎也難聽、好像小孩無聊含住樹葉而奏的聲音無意高揚了兩聲。
“小姐！”片刻過後，林子裡傳來年輕男人恭敬的聲音，並未現身，但鳳傾羽已經切實的知道是他們來了。
“出來吧！”
唰唰如厲風拂過，鳳傾羽再睜開眼眼前已經站了一隻青色的身影，身量要比她高一點，但站在她面前腦袋卻微微低垂，顯得很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