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糊塗的母親
克洛德一直陰沉着臉，聽史文森管家講述母親和凱芙妮她們在王都折騰出的鬧劇。等史文森管家說完後，他都不知該怎麼開口表示自己的看法。母親年紀已經大了，快七十了，在這個世界已經算是高齡了。偏偏這麼大的年紀性格反而象個小孩一樣不講理，所謂老小孩指的就是母親這種，只能順從她的脾氣她才高興......
問題是以母親這種家庭主婦出身的見識，驟登高位便容易忘形，這就是前世俗話說的德不配位。就如同她現在的樣子，成了貴族和王都的一個笑話而不自知。克洛德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麼對待現在的母親。國王陛下爲什麼善待她，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母親卻不明白，反而當成了理所當然。
這一輩子對母親來說，是順風順水，沒經受什麼人生磨難。她原本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員女兒出身，讀了三年國小就罷學在家做家務，然後被她父親許配給莫爾桑先生。婚後的生活怎麼說呢，莫爾桑先生當時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官路順暢，所以母親的家庭主婦生活很優越，沒有一點波折，在鎮上，她是被鄰居和行商們奉承巴結的對象。
雖然後來莫爾桑先生的跳樓自殺對母親來說是人生的最大磨難，她也因爲傷心過度臥牀不起。可家裡所有的事情都被克洛德給抗了下來，她並沒在家庭大變中起到什麼作用。就算克洛德被徵兵入了伍，也有妹妹安娜站了出來接過家裡的擔子，最艱難的幾年就是這樣熬過來，母親其實一直沒承受過什麼生活壓力。
等克洛德立了戰功成了上尉軍官回來，家裡又恢復了往昔的景象，子女的出色掩蓋了失去丈夫的傷痛，母親終於從心病中走出，身體復原了，重新成爲了街坊鄰居們羨慕的對象。接着是凱芙妮和克洛德成婚，進門後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又生下了大孫子特斯歐雷，母親變成了坐享其福的老太太。
如果時光就此停留的話，那母親一定會感到非常的幸福。只是克洛德去了海外直轄領的緣故，全家人也跟着去了奴比西亞大陸。在海外直轄領，由於克洛德身居高位，他的家屬自然獲得了最好的照顧和優待。母親和凱芙妮也被那些希望和克洛德拉上關係的地方有力人士和大商人的家眷給包圍，成爲了閃耀的交際中心......
其實母親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和他人說三道四議論街頭巷尾八卦的普通家庭婦女，被這些商人和地方家族的女眷給奉承着，很快就迷失在其中，自以爲是的認爲克洛德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爲她對其小時候的教導教的好，開始在家裡擺起老太太的譜子。
當人一個相信她自己編織的幻夢時，她就會變得越發的固執起來。母親就是這樣的情況，她忘了現在優越的生活真正的來源是什麼，反而以爲都是死去的莫爾桑先生的英靈護佑，才讓子女們成爲了菲爾德家族的榮耀。所以，她開始插手子女們的前途安排這些事情起來。
因爲她是母親，所以克洛德，妹妹安娜，還有弟弟布洛維克平常都讓着她，但沒人真正理會她那所謂的前程安排。在母親數次要求弟弟布洛維克從軍中退役回來當這個菲爾德家族的家主要求，被布洛維克無視後。母親決定使出終極大招，給弟弟布洛維克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親事，好收攏住那顆放飛的心。
結果就是弟弟布洛維克的愛情由於母親的干涉變成了一場悲劇，以至布洛維克憤怒的放棄了菲爾德的姓氏和家主的名分，棄家出走。這讓母親企圖利用弟弟布洛維克聯姻使菲爾德家族更上一層的圖謀化爲泡影。惱羞成怒之下母親把責任推卸到克洛德不好好教導弟弟的身上，並決定將大孫子特斯歐雷培養成合格的家主繼承人......
只是母親不明白的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子弟不是在婦人精心的照料下能培養的出來的，不經歷風雨養出來的只會是溫室的花朵。更何況母親本來就不是什麼深明大義眼光出衆的人物，她只是個家庭主婦，溺愛和偏聽偏信讓克洛德的大兒子成了個只得貴族其型未得其神的紈絝子弟，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學會的盡是貴族的壞毛病。
可母親卻洋洋自得，認爲特斯歐雷已經在她的培養下成了克洛德最合適的接班人，打上了克洛德那塊世襲家族領地的主意，想讓克洛德將這塊領地交給特斯歐雷去管理。然後克洛德直接打臉，不但沒答應母親的要求，甚至也不顧老婆凱芙妮的懇求，堅決把自己的大兒子特斯歐雷給扔進了軍營，當成廢鐵回爐重新鍛造......
於是母親，還有凱芙妮就此和克洛德決裂，離開海外自治領，回到白鹿城，因爲林場官司去了王都，接着在王都鬧出了更大的鬧劇。說來可笑，那個什麼菲爾德家族的榮耀已經成了母親的執念，而事實是母親丟盡了菲爾德家族的臉。克洛德相信這輩子的父親莫爾桑先生死後有靈的話，那棺材板都已經壓不住了。
還有老婆凱芙妮，也是讓克洛德頭疼的角色。再怎麼說也給克洛德生了二子一女，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還是有的。但同樣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時間久了，也沾染上那個什麼菲爾德家族榮耀的病毒，天真的認爲聽母親的話能培養出真正的貴族子弟，在特斯歐雷的貴族教育上費盡了心思，只是她自己也知道，大兒子不入克洛德這個父親的眼。
讓克洛德不明白的是，在他印象中那個善良純樸的凱芙妮怎麼會變得這麼的自私自利，他當初爲凱芙妮拒絕收養弟弟布洛維克的那對雙胞胎子女的事很生氣，認爲凱芙妮一點都不顧念自己和弟弟的兄弟之情。但現在才發覺，凱芙妮還真的很有心計。
別的不說，就是這個林場地契的事情，克洛德一點也不知道，這麼多人被矇在鼓裡。當年克洛德將林場地契交給弟弟布洛維克，讓他去把這林場地契轉爲家族產業地契。結果弟弟布洛維克卻沒放在心上，轉頭把這份林場地契交給凱芙妮保管。
一般來說，這樣的事凱芙妮應該和克洛德商量一下，但凱芙妮卻嚴嚴實實的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道，家裡人包括母親在內都以爲白鹿城這五千畝林場早已轉爲家族產業，誰也沒有過問，一直等到了母親和凱芙妮打官司，要把她們母子趕出莊園。凱芙妮這纔拿出林場地契，結結實實的打了母親的臉，獲得了官司的勝利。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克洛德現在也不知該怎麼評論母親和凱芙妮的這場官司。畢竟母親這腦子已經秀逗沒治了，自己沒辦法管，管她還會被罵，問自己要錢要東西理直氣壯，給她還嫌少，不給又罵自己不孝順，反正裡外不是人，只能避得遠一些......
至於凱芙妮，怎麼說呢，和母親打這場官司，打贏了母親丟臉，打輸了她們母子三人會被趕出莊園，無家可歸也是王都民衆眼裡的一場笑話。即便有史文森管家和克斯特上士等人在旁邊照料，不用擔心沒地方住，可那又不是克洛德所希望看到的。
“我母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克洛德問道。
史文森管家遲疑了一下：“老爺，老夫人那邊沒我們的人，不過她的那位管家和我說，這段日子老夫人正在忙着要把自己的榮譽子爵夫人的身份轉給你的大哥，並且要從王后陛下那裡借貸鉅額的金錢做爲晉爵費和擇地費，爲你的大哥獲取一份世襲家族領地......”
克洛德大吃一驚：“她瘋了嗎，她的子爵夫人頭銜是來自我死去的父親的追封，怎麼可能轉給阿爾貝特？”
“是的，”史文森管家點點頭：“王廷已經拒絕了老夫人的請求，並且將這件事當成了笑話流傳了出去。有貴族大臣在王廷朝會上質疑國王陛下給老夫人的賜封爵位了，認爲老夫人丟盡了王國貴族的臉面，要求國王陛下剝奪她的爵位。不過聽說這事被布蘭卡特首相給按捺了下來。也不知是爲什麼，就再也沒有人提起了......”
克洛德滿意的哼了兩聲，布蘭卡特首相還算識趣，很清楚老夫人再怎麼糊塗，她也是克洛德的母親。就算克洛德和母親關係再不好，這母子身份是改變不了的。而且據說關係不好的原因不是克洛德不孝順，而是他母親腦子太糊塗。如果真把老夫人當小丑，鬧得太過分了點，說不定克洛德就會發颮。
“那她給阿爾貝特弄家族領地的事呢？”克洛德又問道。
“好象成功了，原本發放貸款的人說老夫人年紀已經大了，以她的名義申請貸款擔心在這過程中會發生意外，害怕繼承者不願意承擔債務也不願意繼承爵位捲走貸款一走了之的事會發生，所以對老夫人這樣年齡的申請者有個限制，那就是錢財不過手。”
史文森管家想了想繼續說道：“對那些年紀有些大，身體不大好的王國貴族，王后陛下的放貸人自有一套規定，那就是申請人和他的指定繼承人一起承擔這筆貸款的還貸義務。當申請人萬一發生什麼意外的變故時，他的指定繼承人第一時間自動繼承爵位和債務。
另外，在放貸過程中，申請人和他的指定繼承人拿不到一枚金克朗，而是從國王陛下那裡直接獲得自己選擇好的領地，所需要的晉爵費和擇地費由王后陛下的放貸人直接支付給王室內庫，然後由申請人和指定繼承人簽字蓋章，這筆債務就此生效。”
尼瑪，這王后放貸還有了正規流程，克洛德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問道：“那你知道我母親爲阿爾貝特選擇的領地在哪裡嗎？”
史文森管家搖頭回答：“我不知道，老爺。我接到你的鷂鷹傳信離開王都時沒去見老夫人的管家，並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動向。”
那算了，克洛德擺了擺手，如果母親真的爲阿爾貝特選擇了一塊世襲家族領地，那麼這個倒是很好查的。不過現在他要問的是另一件事：“你見過阿爾貝特了嗎？”
史文森管家點點頭：“見了好幾次，應該是四次。最後一次我去市場採購東西，他假裝和我偶遇，非拉着我去喝兩杯。然後就向我打聽老爺和夫人在海外自治領的事，我感覺不大對，隨便敷衍了他兩句就離開了，回到莊園就把這事告訴了夫人。”
“你做的對。”克洛德表示很滿意史文森管家的做法，接着又問道：“那你對他有什麼感覺？”
史文森管家仔細想了想，有點不太肯定的回答：“老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敢肯定他說自己是個劇作家的話是騙人的。他不可能寫文章的，無論他的身上還是手指都不象是個文人的樣子。尤其是他的談吐言語舉止，也沒有那種大學者的氣質。
我在王都認識了幾個報紙的編輯，他們的手指頭上都有長久握筆寫字留下的痕跡，但他的手指頭上沒有，皮膚很光滑，身上也沒有長期坐着寫文章的那種習慣的姿勢。我懷疑他所說的他在法雷亞大陸游歷近二十年，跟很多國家的學者學習的經歷也是謊言。”
“那你再想想，你感覺他和什麼人很象？”克洛德有了點好奇。
史文森管家苦思冥想，皺着眉頭：“老爺，我說句冒犯的話，我感覺他有點象騙子商人，就是那種在集市上推銷假冒商品的行商，說的很好聽，但真聽了他的話買了東西回家才知道上當的那種......”
克洛德裂了裂嘴，他還真沒想到史文森管家會給自己的便宜大哥這麼一個評價，看來這失蹤的二十來年，阿爾貝特過得也不簡單，或許自己得找人查查他的真正根底。不過目前暫時還不用着急，只希望他能把腦子糊塗的母親給安頓好，菲爾德家族的家主讓他做也沒啥關係，反正自己和弟弟也看不上。
“那夫人現在的情況又怎麼樣了？”克洛德關心起自己的老婆來。
“夫人現在深居簡出，很少外出，都留在莊園裡照顧艾美麗莎小姐。因爲和老夫人打官司的緣故，現在也有一些貴族夫人前來拜訪一起喝下午茶。”史文森管家回答。
“那她就沒想回海外自治領嗎？”克洛德又問道。
史文森管家搖頭道：“老爺，近幾年夫人，少爺和小姐應該是不會回去了，他們都會留在王都郊區的這座莊園裡。因爲拜爾加西二少爺，剛剛在王都拜了一位學者做老師。”
克洛德目光一凝：“這位學者是夫人給他找的，還是別人推薦來的？”
史文森管家笑了起來：“都不是，這位學者是二少爺自己找到的。老爺，你知道二少爺向來愛書如命，喜歡躲起來安靜的看書。在夫人和老夫人還住在王都公館的時候，二少爺最喜歡的就是帶個僕人逛書市，有時在書市看書一整天。
這位學者是王家文學院的歷史教授，有次在書市爲了一本歷史傳記書籍和二少爺爭吵了起來。二少爺說這書上不知是有個觀點還是一個記載是錯誤的，是作者胡編的。因爲作者是學者的好友，學者便說二少爺是在胡說八道。
他沒想到二少爺的記性很好，直接點了幾本書名，說這幾本書中的觀點和記載於他們爭吵的那本書上的完全相反。那學者翻開一看，發現二少爺說的是對的，他那個作者朋友懶得去查閱什麼資料，憑藉印象亂寫一通，結果被二少爺給發現了。
這件事後，那學者對二少爺印象很好，經常找他聊天。有次就跟着二少爺回家，對夫人說他很喜歡二少爺，要收他做弟子帶在身邊，等二少爺明年年齡到了就讓他在王家文學院學習。夫人很高興，就答應了學者的要求。對了，這學者叫德洛門克.郎.法雷斯科，在王都很有名氣，是王國很有名的歷史考古專家。”
或許，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克洛德的兩個兒子，母親和凱芙妮最關注的都是大兒子特斯歐雷，比較偏愛於他。而第二個兒子拜爾加西就不怎麼討母親和凱芙妮的喜歡，怎麼說呢，這孩子性格偏冷，不喜歡纏在大人身邊，也不向哥哥特斯歐雷那樣會向奶奶和媽媽撒嬌，習慣呆在一邊冷冷的旁觀......
等大一點學會了認字，就愛上了看書，什麼書都看，有時抱着書坐那會發呆一天。妹妹安娜曾經測試過他的魔法天賦，可惜不合格。安娜對克洛德說過，要是拜爾加西魔法天賦及格可以修煉的話，那麼他會是個很好的魔法師，因爲他的性格就是喜歡安靜和孤獨。
大兒子特斯歐雷被母親和凱芙妮重點關愛，結果被她們教育成了個紈絝子弟，差點廢了。反倒是這個二兒子拜爾加西，沒被母親和凱芙妮注意到，不聲不響的成了個人才。這說起來真的很具有諷刺意義，不知道母親和凱芙妮她們心裡有什麼感受。
克洛德笑了起來：“史文森，這兩天我在這裡置辦了一個莊園和一個林場，等選好了管理的人你再回王都，把這莊園和林場的地契文件什麼的交給夫人，告訴她這裡也是我們家的產業，讓她盡點心。再過一天我就要前往北部灣，這裡的事就交給你負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