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星月此時蜷縮在舞臺的角落裡,牙齒咬得嘴脣青紫纔沒有讓眼中那淚水掉下來,因爲太過用力,她的雙眼有些發紅。握緊的拳頭,大拇指的指甲深深嵌進肉裡,她那眼神,死死盯着舞臺上的那些人,就好像索命一樣。

她浮在半空,看了看蜷縮在舞臺角落裡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又看了看自己已經透明的手腳,有些恍惚,我,就這樣死了嗎?

舞臺上一對看似金童玉女正在舉行婚禮,主持人誇張又深情的聲音,“無論順境逆境,貧困富有,疾病年老都與她相愛一生,鬱南林先生,你願意嗎?”話筒遞到清新俊逸的新郎官嘴邊,“我~願意。”

沈星月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最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心中卻一陣冷笑,好一個當代陳世美啊。她心裡埋怨,憤恨,不甘心。

想當初,鬱南林對她說過多少遍我愛你,此時她就在心裡將他凌遲了多少遍。

她與他青梅竹馬,愛了半生,相愛時候情意綿綿,說好此生要白頭偕老,憑什麼就要被慕容時嫣那賤人逼宮退位!慕容時嫣達不到目的,爲了今日能和鬱南林順利成婚,竟給自己下了要命的藥,如今她的屍體就明目張膽丟在舞臺角落的木箱裡,她早就成了那被遺棄的垃圾。

沈星月覺得自己真的要變成厲鬼了,因爲她心底的怨恨像洪水一樣源源不斷。

此時,慕容真正將慕容時嫣的手緩緩遞到鬱南林手中,沈星月冷眼看着慕容真,心中一片淒涼。

慕容真……自己的親生父親……

23年前,她被慕容家的傭人故意抱錯調包給自己鄉野的姐姐,從此命運全改,她本是慕容家的堂堂真千金,卻自小生活在家境貧寒的鄉野,家裡只有養母,她本來跟了養母的姓,也不叫星月,叫竇美。從小她就被笑話成只有娘沒有爹的野孩子,吃粗茶淡飯,穿母親改了又改,補了又補的舊衣服,還沒竈臺高的時候就開始學着做茶飯,農忙時節也跟着養母種糧收麥。一直到上學的年齡,養母改嫁,他們纔來到w市。

養父讓她隨了他的姓,也給她改了名,從此她才叫沈星月。後來家裡多了個弟弟沈萬辰,萬辰自小和星月感情好,雖然比星月小了七歲,可是家裡家外都對星月呵護有加。

星月以爲苦日子到頭,以後和弟弟,母親還有養父就這樣幸福一輩子了,沒想到工作上一次陰差陽錯的意外,她和慕容時嫣同時受傷進了醫院,發現了被抱錯的真相。

慕容真和她親媽胡薇雅有意認親,可是認回後又覺得和她沒感情,還是喜歡那陰奉陽違的賤人慕容時嫣,於是又處處奚落她,爲難她。

此時,沈星月是真正的怨恨這個握着假千金手的老父親,因爲早上他已經看到了慕容時嫣將自己的屍體裝在了舞臺角落的木箱裡。她知道慕容真對自己沒有對慕容時嫣那麼重視和愛護,但她萬萬沒想到,竟然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一個是自己親生的真正千金,因爲抱錯從小吃盡苦頭,一個是本來該過着苦日子的假千金,卻意外享受着本不屬於自己的殊榮和愛護,爲什麼要這麼不公平?!

父女之情!母女之情!骨肉之情!在他們眼裡如此一文不值,都是個屁啊!

胡薇雅呢?此時她正滿臉愛意的注視着慕容時嫣,她這眼神何時給過自己呢?每一次看到她不是一臉茫然,就是冷冰冰的迴應。每一次慕容時嫣故意欺辱沈星月時,胡薇雅不是裝作看不見,就是站出來偏袒假千金。沈星月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從小養母就教導沈星月,讓她遇事要忍耐,教導她吃虧是福氣,教導她要替他人多着想。可到了如今,她被親身父母拋棄,被自己青梅竹馬的老公拋棄,被搶了自己身份,奪了自己愛情的小三踩在腳下肆意侮辱!真正的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啊。

沈星月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養了好多年的狼犬,卻因爲她假裝要奪它的食,而憤起攻擊她,最終呢,最終她狠狠掐死了那隻狼犬。是啊,它要攻擊她,她只能讓它死於非命。

修橋鋪路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

這一刻,沈星月好像全部都頓悟了。

她悽慘一笑,用盡渾身力氣,將怨恨憤怒全部化作毒氣,準備發力打入那假千金慕容時嫣的後心……

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這比對待仇人還要狠毒的親情,我若有來世,必定什麼情都不念,要你們不得好死!!

“鬱南林,你把我姐藏到了哪裡,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沈星月突然睜開雙眼,只覺自己魂魄已經輕飄飄的,不用任何力氣也可以隨意擺動。

她望向那聲音,正是自己的弟弟沈萬辰,見到沈萬辰,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沈萬辰一個跨步就上了舞臺,他走到鬱南林前,直視着他,冷冷道:“你把我姐姐藏在哪裡?你可以結八次十次婚,我只要你把我姐姐還給我。”

慕容時嫣尖叫着上去推搡沈萬辰,“你這個混蛋,快滾出去,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在這撒野。”

沈萬辰靜靜看着她,過了好久,才掀開嘴皮:“滾遠點,我不想動手打女人。”

“嘖,嘖,嘖,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快點離開,否則我們要報警了”胡薇雅甩着滿頭的羊毛卷一臉厲色。同時她大聲向保安喊去。

場下已經一片唏噓,還有咔咔閃動的閃光燈,恐怕明日各大媒體頭條要爭相報道,某男大鬧新出花旦,仙劍傳女一慕容時嫣婚禮現場。

鬱南林急忙上前攔住胡薇雅,他用手輕拍了幾下慕容時嫣,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又上前對沈萬辰說:“我現在沒必要藏着你姐姐,我趕她走都來不及,我又何必。”

沈萬辰捏緊拳頭,青筋暴跳。鬱南林嘴角斜揚,“你姐姐,有可能已經回家了。”

沈萬辰沒有再說話,他看着鬱南林,眼神明明白白。“但願如此,否則小心你的狗命。”

沈萬辰轉身朝門外走去,沈星月此時剛剛化成的毒氣已散,她朝着門口悽悽然望去,“弟弟啊,看見你,我實在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