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進村口，突然從邊上小賣部躥出來一個人，嚇得陸坤差點就踩了油門加速。
好在，他還是一名合格的社會主義老司機。
“哎，爹，您怎麼在這兒？”
劉麗萍拉了車門下車，尤自有些驚魂未定，嘴上數落道，“今兒個家裡不是辦宴呢嘛？要不是我男人開車穩當，換了別人，撞着了怎麼辦？”
“行行行，我不找你，我跟女婿說話。”
劉老根繞了道，直接錯開嘴裡突突個不停的劉麗萍，拉開車門上車，坐陸坤後邊。
以前他還挺稀罕女兒的，但自從女兒進入更年期，變得跟她老孃一樣愛囉嗦之後，每次她一數落起來，他就找藉口開溜。
“爹，您接着。”陸坤掏了掏兜，把口袋裡的煙盒與打火機往身後遞。
劉老根沒不好意思，臉上笑呵呵的，兀自點了煙，“家裡我幫不上什麼忙，一早就出來溜達了。”
陸坤笑着點點頭，卻對他的嘴硬不置可否，繼續陪他演戲。
劉麗萍回到車上做好，想要說什麼，但陸坤遞了一個眼神，立馬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車子緩速行駛，僅僅比行人正常步伐速度稍快。
陸坤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老丈人聊着。
“咳咳，”劉老根終是沒憋住，忍不住道，“怎麼沒見着小光頭兄弟倆？”
爲了見倆乖外孫，他可是一早就從家裡沿着水泥路走到村口了，準備給倆外孫一個驚喜。
也就是日頭漸漸高了，小賣部的主人喊了好幾次讓他進去歇歇，這纔會有剛纔那麼一出。
陸坤還沒開口呢，劉麗萍就先回道，“他們倆得上學呢，今天週三。”
“嗨，”劉老根心中遺憾，面上不樂意道，“給孩子請個假能咋的了？”
眼見着劉麗萍又要犟，陸坤趕忙打圓場，“爹，您放心，等放寒假了，我第一時間把他們兄弟倆送回來，讓他們陪陪您。
現在不是臨近段考嘛，倆孩子可聰明瞭，今天一早還說了，拿了獎狀，回來貼您屋裡，讓您也高興高興。”
這些純屬扯淡的話，倒是讓老爺子樂得眉飛色舞。
劉麗萍見這翁婿倆聊得起興，有些吃味，嘟囔了一句，“您就是重男輕女，也不問問大丫兒、二丫兒。”
劉老根壓根就不答話，繼續在跟陸坤聊小光頭兄弟倆的事兒，打聽他們倆的消息。
他自然也聽到這話了，但他不在乎。
誰叫外孫比較親近他呢？
爺孫仨什麼話都可以說，還能一起逗樂子。
至於外孫女，規規矩矩的，雖然也給他問好，但就是覺得沒那麼親近。
老爺子不說話，但陸坤不能任由劉麗萍說下去，示意她趕緊把話頭收住。
感情是種很複雜的東西，你分別給兩個人同樣分量的感情，他們一個回饋你1，另一個回饋你0.5，久而久之，你內心自然更願意與第一個親近。
在吃宴之前，陸坤夫妻倆先是去了一趟主臥，給了虎子他媳婦和兒子一人一個紅包，寓意母子健康，大吉大利。
劉麗萍倒是有專門準備的禮物，從包裡取了個小盒子，裡邊掛着一把金鎖，當作是送給這個侄孫的見面禮。
從屋裡出來之後，陸坤夫妻倆纔去了曬穀場那邊新房吃喜宴。
這次的喜宴倒是辦得不大，估摸着也就十來桌，主要客人是新出生的小傢伙外婆那邊的來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老爺子突然拽着他，偷偷摸摸到一邊說話。
正巧，這被一早就關注着的劉麗萍看見了，遠遠的吊在後頭跟着。
上了坡。
“爹，您有話直說，咱們翁婿倆沒有什麼不能直接說的。”陸坤晃了晃腦袋說道。
爺倆剛纔喝了不少，這會兒尿意上來了，也沒避諱，拉了褲鏈，直接就地解決，邊上半人高的雜草被水柱衝得一晃一晃的。
老爺子有些猶豫，想了想，才道，“坤子，你還記得阿貴嗎？”
“記得啊，怎麼了？”陸坤眨眨眼，有些疑惑問道。
他倒是記得，老爺子所說的阿貴，是他堂弟的兒子，從輩分上說，陸坤還是他的堂姐夫，那個傢伙因爲小時候長得白淨，村裡孩子都喊他‘阿香’。
老爺子咬了咬牙，“哎，那小子不長進，前幾天找我，說讓我幫幫忙，問問你能不能帶他做生意，或者借他一筆本錢......”
話音剛落，劉麗萍就從不遠處快步走過來，高聲道，“這事兒我不同意！”
陸坤想攔沒攔住，劉麗萍甩開他的胳膊，氣沖沖道，“得了，爹，不用說。那個傢伙的事你別管。
他自己好吃懶做，難道我們還要養着他不成？
對，我們不差那點錢，可我男人也是憑雙手掙回來的錢，他混到現在這個地步，依舊成天忙死忙活的，經常有家不能回，半夜吐得稀里嘩啦回家。
那傢伙纔多大，混吃等死，你幹嘛往自己身上攬事兒！”
劉老根乾笑一聲，轉身看向陸坤道，“坤子，阿貴現在也改了，他說想做點小生意......”
“爹！”
劉麗萍急得火急火燎的，沒好氣道，“爹，那個傢伙的話你也信？他能改好，狗都能不吃屎了！
我知道他是你侄子，你念舊情，可那傢伙是餓得沒飯吃了嗎？
他有屋有田還有錢。
幾個堂姐出嫁了，叔嬸的田地，全在他手裡，攏共十好幾畝地呢，咋弄不到錢？再說了，叔前些年不是在鎮上還有塊地嘛，他非賣了去賭......
人家多的是比他窮的都能過得下去，他怎麼就活不下去了？
你少管他，我跟你說，他就是個狗皮膏藥，你這次心軟了，他以後肯定纏着你不放。
反正我們兩口子是不會給錢他的，也不會幫他什麼的，你也不許幫......”
說這話的時候，劉麗萍把陸坤的手拽得緊緊的，十指相扣，搞得跟海誓山盟似的。
陸坤還沒怎麼說呢，就被媳婦給代表了。
得，這事兒他不摻和了。
老爺子面上有些過不去，臉上難看道，“哎，能幫還是幫一把吧，都是親戚。”
聽了這話，劉麗萍炸毛了，氣咻咻的指着自己鼻尖，難以置信道，“您這意思是說我絕情咯？
你知不知道，上次他給我打電話也是這麼哭訴的，結果拿了錢，轉頭就進了賭檔！上當受騙還要第二回不成？......”
“不是，”老爺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你給過他錢？那他怎麼跟我抱怨，說是堂姐嫁了富貴人家，提攜了親兄弟，不把他這個堂弟當弟弟看，沒得過一點照顧？”
劉麗萍氣得前胸一顫一顫的，“你聽他胡扯！他問了借了三回錢，加起來都快十萬塊了有借沒還，我沒找他算都算好了，還這麼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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