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看了看已經走出門口的張氏,又看了看可憐巴巴的連守信。她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抱起奶貓大花,越過連守信,向外走去。
“蔓兒。”連守信着急了,趕忙又攔住了連蔓兒。
連蔓兒擡起頭,就看見連守信略微弓着身子,低聲下氣地看着她。
“蔓兒啊,你就幫幫爹吧。”連守信討好地道。
連蔓兒就扭開臉,不去看連守信,手裡摸了兩把奶貓大花。
“爹,你讓我幫你啥啊,你都要把我給我大姑家的金鎖了。”
“蔓兒,爹那不是……”連守信想說他不是沒答應嗎,不過立即想起來李氏說的話,還有張氏聽他這樣辯解後所發的怒火,因此,他連忙把後半句話給嚥下去了。
他現在也琢磨過來了,僅僅是沒有答應,是完全不夠的。張氏和幾個孩子都因爲這個事很傷心、很惱火。而連蔓兒,又是最受委屈的那一個。
他應該有更正確的做法,更加維護自己的妻兒。
“蔓兒啊,這事是你大姑她不對,她不該提。”連守信頓了頓,就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沒有吭聲,手裡繼續摸奶貓大花。不過,在心裡,連蔓兒還是暗暗地點了點頭。對於連守信這樣的人,能夠當着張氏的面,當着孩子的面,說她大姐不對、不該,這是極爲難得的。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連守信有進步。
但是這樣,還不夠。
以現在她家的情況,難免有人會打主意。兩姓旁人,還好應對。最要防備的還是連家相關的那些人。而這些人再找上門來的時候,勢必不敢用以前那種強硬的態度和手段了。而且她們現在根本就不怕這些,如果來人敢用強。只會讓她一家人更加團結一致的對外。
就怕那些人會用別的手段,比如說親情啊什麼的。
張氏、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連蔓兒都不擔心。連蔓兒只擔心連守信。現在她們家,就是連守信,是最容易被打開的缺口。
要想以後能過得省心些,就得先將連守信這個缺口給堵嚴實。而恰好,現在她們家內部、外部的條件都成熟了。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正好趁着連蘭兒這次的事,對連守信進行一次再教育。
連蔓兒這麼想着,臉上還是一副受了委屈,對連守信有怨氣的樣子。
“蔓兒。爹知道你受了委屈。爹這心裡,也不痛快。那天吧,還是在前院,你大姑父,他跟我提了一句。我就沒搭理他那話茬。這要是知事的,肯定就知道我不願意,就不能再提了。……沒想到,你大姑她,她又跟我提了。”
連守信說到這。嘆了一口氣。
“這要是擱咱,肯定就不能這樣。有啥轍那,那是你大姑,我是能打她,還是能罵她。這親戚,臉面上它總的過的去。她說的事。我是一點都沒吐口。她還說了銀鎖的事,那我也沒答應。就是我說的話軟和點,也是爲了大傢伙面子上好看不是。我那意思,她應該明白了,以後肯定也不能再來說了。……以後,她要真再來說這事,我、我就拿大笤帚把她轟出去。”
“……這麼大的事,就是我願意,我也不能從二上我就答應了,咋地也得和你娘商量。”
連蔓兒聽連守信這樣說,臉色就緩和了。她就脫了鞋,抱着奶貓大花上了炕,坐下了。
連守信看見連蔓兒臉色開朗了,還坐到炕上去,也不說要走了,就高興起來。這是他閨女被他哄好了,肯幫他的忙了。
“蔓兒,你看,就這麼個事。這些話,我也都跟你娘說了,你娘咋還生氣,不給我好臉那。”連守信就忙向連蔓兒求助道,“蔓兒,你懂你孃的心思,你跟我說道說道。要不,你去問問你娘啥的,在你娘跟前,幫爹說兩句好話唄。”
“小七也不搭理我了。就你哥和你姐還行,他倆都有點大了,知道顧臉兒,心裡肯定也埋怨我那。”連守信又嘆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那,連蘭兒不應當,他也拒絕了,咋地大傢伙就都這麼怨他那。
連蔓兒見連守信這樣,就知道,有些事情,他還沒想透。而她特意留在後面,就是爲了這個。
“爹,那你知道不,在後院的時候,我大姑就要開口說提親的事,讓我娘給堵回去了。”連蔓兒說着話,看了連守信一眼。
“有這事,那我不知道啊。”連守信就有些訝異,“照這麼說,你大姑更不該再跟我提了。”
“爹,那我大姑說的時候,你沒問她,先跟我娘提了沒有?”連蔓兒就問。
“這個,沒有。”連守信老實地說道。
“爹,你咋不想想,我大姑在後院,跟我娘待了半天了,這個事,她咋不向我娘提。我大姑父跟你提,她跟我娘提。爲啥他們都跟你提?爲啥我娘都把話說死了,她啥也不說,還跟你提?”連蔓兒就問。
“你大姑這做的不應該。”連守信就皺眉道。
“沒錯,可她爲啥敢這麼做,爹你想過沒有?”連蔓兒問連守信。
連守信不言語了。
“爹,我大姑從後院出來,跟你提的時候,你應該先問一句,她跟我娘提了沒有。”連蔓兒緩緩地道。
“這事,是我含糊了。”連守信想了想,點頭道。
連蔓兒又看了一眼連守信。
“爹,以前家裡的事,你都聽我爺和我奶的,聽習慣了,我大姑都能當咱的家。你說你不會從二上做主,得問我娘。這話,我覺得有點虛。……要是真的。那我大姑也不能這麼不把我娘當回事,不把我娘說的話當一回事吧?”
連守信有缺點,但是他也有優點。比如說,他不會強當妻兒的家。他說的。幾個孩子的親事,他會和張氏商量,不會揹着張氏自己做主。這話,連蔓兒是相信的。
但是連守信自己尊重張氏、重視妻兒的意見,與他主動、堅決地向連家人表明並確定張氏同樣是當家人的地位,這兩者之間,還有着很大的距離。
“你娘,是因爲這個生氣啊,怪不得。”連守信恍然大悟。
誰能不生氣那?一個男人。別人對你表面上如何如何好,但是對你的妻兒卻完全不放在眼裡。難道這個人是真正的尊重你,把你當至親看待嗎?她打的是怎樣的主意,你難道就看不透嗎?
“爹,我娘因爲這個生氣。不應當嗎?”連蔓兒就問。
“應當,應當。”連守信點頭。
“爹,我娘還不只是生氣那,我娘她是害怕呀。”連蔓兒又接着道,“這次,這件事,你是沒答應。那下次,下件事那?”
誰知道哪天、哪個人從連守信這裡下手,就得逞了那?
“絕沒有下一次了。”連守信正色道。
“爹。這可不是說說就行。……咱家,得定規矩。”連蔓兒就道。
“啥規矩?”連守信問。
“首先吧,爹你得讓別人都知道。誰不尊重我娘,對我娘不好,對我們不好,管她是誰。以後都別想進咱家的門。”連蔓兒道。
張氏的人緣很好,這十里八村,誰都要敬她三分。有了門口那座御賜的牌樓,誰敢來招惹她們家!要說不尊重張氏,對張氏不好,還能對連蔓兒她們幾個不好的,那沒有別人,只有連家自己的人。
這裡面都有誰,連守信只要不故意裝糊塗,他心裡都有數。
“這個……行。”連守信鄭重點頭。
連蔓兒見道理都說的差不多了,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爹啊,這事吧,我娘當然得跟你生氣。可我知道,爹你就是太實誠,信任人,才吃了虧。其實,我娘都那麼說了,我大姑要是不去找你,也就沒後來這事。就算我大姑去找你了,她跟你說實話,也沒後來這事。”
“要不是她,我娘能跟你生這麼大的氣?”
“爹啊,這你是沒答應,你要是答應了或是咋地,這事就更鬧大了。我娘肯定都沒臉在這了,肯定得跟我姥和我姥爺回孃家了。咱這日子過的剛興旺點,就要散了。”
“不是說我大姑特精明嗎,她比你和我娘年紀都大,經歷的事也多,她能不明白這?可她爲啥還這麼做捏……”
連守信聽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連蔓兒見火候到了,也就不再說,而是轉換了話題。
“爹,我先回去,提你跟我娘說和說和。等一會,你再回去找我娘,把剛纔那些話你跟我娘說說。別說是我說的,就說是你自己個想出來的。你再哄哄我娘,我娘看你明白了,心裡有我們,她一心軟,肯定就能消氣。”連蔓兒放下奶貓大花,下了炕說道。
“蔓兒啊,你多替爹說幾句好話。那等一會,我就回去。”連守信忙道。
“嗯哪。”連蔓兒答應着,她是真的打算在張氏跟前替連守信多說幾句好話,比如說立些新規矩什麼的。
“爹,小七跟我說,想吃烤地瓜,烤出油來的那一種。”走到門口,連蔓兒又扭回頭來,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