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一驚,本來自己是在指責四福金的,被她這麼話鋒一轉,倒成了年家要給雍親王府交待了,更讓她傷心的是,引起這個話頭的,居然是四阿哥。
年氏早知道四阿哥對四福金有感情,很信任,只是上一次失去小格格,自己已經有意給他心裡種下刺了,現如今自己又失去了兒子,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兒?說是說別院裡的事兒全由自己作主,可以四福金的身份和她掌府多年的權威,要動手腳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兒,至於年家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被收買的,這些道理,年氏不相信四阿哥會不明白,可他卻還是選擇一力維護四福金。
是了,年氏轉念間忽然有所悟了,還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四阿哥就算是心裡生了疑,畢竟現在並沒有證據,就算是有,他也不能當衆給四福金沒臉,四福金可是四阿哥的嫡福金,她行事失當了,丟的不只是她的面子,還有四阿哥的,值此奪嫡的關健時刻,四阿哥當然不會願意出任何的紕漏。
“多謝爺,”想通了的年氏柔和了面容,看着四阿哥的眼神自然是帶着傷痛,同時卻也充滿着信任,“妾身現在實是無措了,滿懷期待的孩子又就這麼沒了,卻想不出原因到底是出在哪裡,這也是妾身的無能,現在有爺和福金出面,必是能讓他去也能去的安了。”
說完了這一番話,年氏低下頭。依依不捨的在襁褓中的那個小身子上親了親,然後一咬牙,將其遞向乳嬤嬤,“嬤嬤額涅。讓人將他抱下去吧,好好安置了。”然後又對訥敏說道,“福金,我方纔憂傷過度,以致失態,還請您見諒。”
“妹妹太小心了,”訥敏對年氏溫和的笑着,安撫着說道,“所謂母子連心,我心裡都懊惱的不行。更別說你懷了他這麼久。自然更是傷痛難忍了。你能這麼着發泄出來,總比悶在心裡要好,只是發泄也不可過度。以免再損及身子,現如今,妹妹還是要以保重自己爲要,至於小阿哥失去的原因,他是爺的子嗣,爺和我是斷不會輕忽的,妹妹就放心吧。”
“多謝福金。”年氏小產之後本就虛弱,撐到這時候已經到了極致,見眼前一陣陣發花發暈,知道自己這是要暈過去了。卻強犟着對四阿哥勉力一笑,雙手則放到了腹上,這才放任着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看着年氏一系列的表演,再看到四阿哥眼中的漠然,訥敏心底裡一直存在的那股怨氣,忽然就泄了。
不一樣了,真是不一樣了,前世時年氏也是用她的柔弱,以及那些若有若無的指控,讓自己吃了一次又一次的暗虧,今生這些手段卻是絲毫作用不起了,這裡面固然是有年氏手段變得淺白了,也有自己的故意縱容她放肆的原因,但四阿哥的態度纔是關健,上一生,四阿哥再對她喜歡,對自己這個嫡福金尚且要保有尊重,這一世,四阿哥悅的是自己,年氏當然就註定了要被自己掌於手中,否則這兩輩子也就白活了。
“你好生侍候側福金吧,”訥敏對年氏的乳嬤嬤吩咐道,“她對你最是信任,你也多勸着她些。”然後對四阿哥說道,“爺,我們出去吧。”
出了年氏所在的屋子,訥敏又對四阿哥說道,“爺,還是先找了太醫來吧,總要知道年妹妹具體情況,纔好知道問題是出在哪裡。”
“她胡言亂語的話,你也當真?”四阿哥輕哼着說道。
“年妹妹既起了疑,還是查查的好,”訥敏笑笑說道,“萬一真是有小人作祟,早些抓出來對大家都好,”又壓低了聲音,“也省得年家的人嘴上不說,心裡生隙。”
“他們敢?”四阿哥冷哼一聲。
訥敏不理四阿哥,只逕自吩咐下去,“去請劉太醫來。”
劉太醫只覺得自己流年不利,怎麼就被派了這麼個差,從來都是被請去用來防止加害的,這一回卻是被人犯忌成了欲行加害的了,每次去請脈,都被幾雙眼睛盯着,開的方子,也不被用,說的叮囑,也沒人聽,現在孩子失了,倒來尋自己了,以後再有這雍親王府的差,自己可是說死也不來了。
心中雖有怨氣,但畢竟是學醫的,在太醫院裡又是常侍候貴人的,劉太醫請安時的舉動和語氣都是既沉穩又不失恭敬的。
訥敏就算是之前沒與劉太醫交談過,也知道他心裡必然是不平的,誰好好的平白被人懷疑,都不可能舒服的來,於是態度上就更溫和了,“劉太醫請坐,側福金懷身子這麼多日子以來,實在是勞煩你了。”
“四福金此言,臣實在是愧不敢當,”劉太醫沒坐,反而行下禮去,“側福金心中自有溝壑,臣那點子淺薄之道,卻是沒出上什麼力的。”
劉太醫得了機會,當然要把話講清楚,既是年側福金不聽自己的話,那她失了孩子,自己也不能跟着擔半點責任。
“我聽福金說起過,”四阿哥淡淡的開口了,“側福金對你開的方子,好似有所疑慮。”
“側福金的心思,臣不好妄議,”劉太醫恭身說道,“只是臣聽說,臣給側福金所開的方子,多是沒被煎制的,臣請側福金多臥牀養胎,側福金爲怕悶了小阿哥,也常出門賞景。”
四阿哥眉頭一皺,看向訥敏,訥敏心中領會,吩咐下去,“將側福金身邊服侍的人叫過來,”又囑咐一句,“只把此時沒當重要差的叫來就好,別擾了側福金休息。”
劉太醫見四阿哥這是要找人對質了,就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冊子來奉上,“這是臣給側福金所請的脈息,以及臣針對此所開的方子,還請四爺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