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計成

李正一笑眯眯的,絲毫不在意對方這種俯視的態度,說:“範叔,您別這樣緊張,再怎麼說,我也是您曾經的準女婿。雖然說咱兩家緣分淺,沒法結成一家人,但緣分多少也在。您家範麗我是真心喜歡的,瞧着順眼人也不錯,可萬事講究緣法,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她找到更好的對象,那我就祝福她,人往高處走,沒什麼不對。”

“但是,退親歸退親,有些事情還是要講點章法,不能壞規矩。你用這種手法黑過多少人我懶得管,但你黑到我頭上,我就必須要跟你算清楚。我知道,你的勢力大,但你是穿鞋的,我是光腳的,我不怕鬧事,更不怕鬧大事。您也知道,我家很窮,給您家的彩禮還是我爹孃準備了很長時間的積蓄,如果就這麼折在您這兒,你讓我爹孃怎麼活?所以呢,我今天來,就想跟範叔您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我家的彩禮錢還給我。這事兒一了結,咱兩家也算是結個善緣,你好我好大家好。範叔,你說如何?”

你娘希匹啊。範成貴抱着膀子,冷冰冰地看着笑容滿面的李正一,心裡大罵。這龜兒子還真他孃的準備吃定老子了?看這架勢,彩禮要,照片要,底片要,這一趟下來,擺平這事兒,要兩萬?罵着罵着,範成貴心裡就開始流淚,這他孃的自己還真是被吃定了,這事兒一旦捅到老丈人家,等待自己的就不僅僅是人財兩空。他老丈人可不是善茬,名字叫賈成義,外號叫假仁義,這外號不是白叫的,真惹怒他,不死也要脫三層皮。

範成貴心裡突然涌起一股後悔的情緒,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聽自家那倆娘們的主意去退這門親事。這小崽子藏得深啊,以往的做派估計都是迷惑他人的手法,只是沒想到迷惑住了自己這老江湖。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手段,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事實上,李正一的思量確實如此,最初的打算是直接要回彩禮錢就算完事。可想到前世父母承受的刀傷和心傷,他就覺得,至少應該給範成貴一個教訓。這個教訓不能太大,否則容易引起範成貴的反彈;也不能太小,至少要讓範成貴吸取教訓,要讓他給得心疼,又不得不給。

這事怎麼切入,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如果一開始,李正一擺明車馬要兩萬,範成貴或許腦子一熱,二話不說就會把他們亂棍打出去。因爲兩萬對於範成貴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一旦引起反彈,接下來就沒法再談。一般來說,一件事情談崩,做混混的都不太可能去反省爲何談崩,也不可能去想法補救,談崩之後講究的就是面子問題。

所以從進門開始,李正一就絕口不談彩禮錢的事,就算範成貴主動提到這茬,他都不接口。前前後後就只說買賣的事,又故意設計了照片五千底片五千這樣的價格,無非就是從言語上給範成貴暗示,造成範成貴誤以爲李正一僅僅是爲了討回一萬的彩禮錢。

這個誤會很有意思,一萬大洋擺平醜聞,又是從心理上認爲這是對方討回彩禮錢的策略,任何人心理上都很容易接受。給了掃平心裡障礙的藉口,又能擦乾淨自己留下的污垢,老江湖範成貴,也得乖乖地伸頭鑽進套裡去。

其實李正一心裡並沒有太多底氣,關鍵在於這醜聞在範成貴心裡到底佔有多大的份量。如果份量不夠,老範一拍兩散,李正一也沒轍。不過好在有了最開始的五千塊打底,範成貴不接受也沒關係,至少彩禮已經回來一半。如果份量夠,那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事實上,事情的結果沒有脫離李正一的預期。範成貴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接受了這屈辱的交易。李正一不僅索回彩禮,還一手錢一手貨,把照片底片一起賣了一萬塊,狠狠敲了範成貴一筆竹槓,讓他心疼之餘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認賬。

臨出大門時,範成貴爲了面子,威脅李正一,讓他今後小心一點,別栽在他手裡。誰知李正一絲毫不懼,拎起事前放在圍牆邊的木棍,別有意味笑眯眯地告訴範成貴,找他麻煩可要承擔後果,隨時都可奉陪。

這句話弄得範成貴疑神疑鬼、寢食難安,很長一段時間都患得患失,生怕什麼時候又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照片來。

彩禮的事情完美了結,李正一心裡長吁一口氣。這件事是前世人生的轉折點,這一世能否扭轉歷史的軌跡,在此之前,他心裡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怕歷史的慣性無法逆轉,怕人生的轉折換一種方式重來。

甚至某一個時刻,他在心底有過一閃而逝放棄要回彩禮的想法,他想平平靜靜地度過這個歷史的拐點,事後再做打算。可是他沒法闖過自己內心的關口,因爲他知道,那是逃避責任消極處世的態度,代表自己的內心懦弱而卑微。真要如此,面對卑微而懦弱的自己,重生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他選擇了面對,無論採取什麼方式,都要面對它,並且完美地解決它。

從範成貴家離開後,李正一沒有虧待羅偉,同時給三個混混兄弟留下五百塊煙錢,又互相聊了很久,才告辭離開。如他預料一般,三個混混兄弟面對李正一要求他們脫離混混的道路時,都面露難色,猶豫不定。他知道,現在爲時過早,只能等自己的道路慢慢走上正軌,纔有可能帶領他們走上正途。

回去之前,李正一順路給母親配了一副藥,上次憑記憶背出的藥方一直放在身上。配藥之前特意找鎮上有名的老中醫諮詢過,醫師說這是滋補身體的方子,沒有什麼副作用,不過藥量稍許偏多,需要加幾味藥中和一下。李正一便讓老醫師重新梳理了一遍藥方才真正放心,畢竟前世對於藥方的記憶雖然印象深刻,但小心無大錯,絕對不能亂開玩笑。

到家時天色已晚,這兩天早出晚歸,李父李母也沒多問,知道他在爲彩禮操心。今天回來,見李正一居然配了中藥,李母又笑得合不攏嘴,接過中藥,喜滋滋地進了屋。李父照例沒多問,李正一便主動把今天彩禮已經索回之事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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