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安二年中,曹操引步騎數萬餘入主壽春城,留一半餘軍馬屯與壽春四門,以爲犄角之勢。壽春城中,只見一匹名爲爪黃飛電的黃白駿馬昂首嘶鳴而立,馬上一人,面貌慈善而不乏威武,身披西川蜀錦戰袍,腳上雲頭靴,頭戴束髮金冠,掛下紅色劍囊中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倚天劍,正是曹操。
壽春城中的幾條大街旁早早站滿了虎衛軍。只見百姓站滿街道兩旁,但聽牛角聲響,曹軍人馬開始徐徐入城,領頭者正是朝中大司空曹操曹孟德,其身後的將尉以及隨軍文官大小依次而行,以漢室之名視察巡城,安撫軍民。
天朗日清,暖陽當空。這樣一個好天氣,似乎也讓壓抑許久的壽春城沾上了一份喜慶之氣,畢竟漢朝四百年江山,深入人心,袁術篡逆之舉,卻是極不得天時。
然而,危險總是伴隨在人們最爲喜慶之時,不知是人羣擁擠,還是自己腳跟不穩,一道人影猛然撞出人羣,跌倒在地,不偏不巧,正摔在曹操馬前。
曹操不過稍一分神,剎那間異變突起,只見那跌倒之人瞬間騰起身形,猛然從懷中抽出短劍,寒光一閃,那道短刃如一道急電般的飛刺向馬上矗立不動的曹操。
僅僅是一時的錯愕,曹操便穩定心神,雙目冷然的注視着那道飄向自己的利刃,眼中神色冷然不屑。只見那道短劍尚未近得馬身,一隻巨手突然伸出,一把便握住了已是跳躍與半空的刺客。
只見那隻巨手稍一用力,一聲清脆的骨折筋裂之聲瞬間響徹旁邊諸人耳中,接着便是那刺客疼痛不已的哀嚎,只見那大手微微一鬆,那刺客隨即跌落塵埃,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滾拍,口中嗚咽嘶鳴,顯然是痛入心扉,撕裂肝腸。
曹操輕輕的轉過頭來,只見那隻巨手的主人一身戎裝,黃盔登甲,手持丈長鐵刃,胯下白馬神駿非常,神威凜凜。黃銅盔遮住了他大半的面目,只露出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冷冷掃視着周圍的人羣。
“仲康,此番又是多虧你了。”那巨漢正是除典韋外,虎衛軍的另外一位統領,虎癡許褚。只見許褚聞言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首,憨聲言道:“主公,城中賊人還未除盡,主公不宜久留於市曹喧囂之地。”
曹操聞言只是輕輕額首:“袁術佔據壽春多年,其在城中的心腹死士一時未曾除盡也屬正常,孤有你與典韋輪流護身,天下何處又去不得?”接着哈哈大笑,打馬繼續前行,許褚並未言語,只是衝着身後的虎士使了個眼色,將那刺客帶了下去,接着便打馬繼續緊跟曹操。
午後巡城完畢之後,曹操便隨即召集衆文武與壽春臨時府邸商討安定淮北之後的事宜,淮北資源豐富,人口密集富庶,曹操憑空得了這麼一個大糧倉,自是欣喜非常。
“文達,壽春之地東臨徐州,南近廬淮,孤斟酌再三,由你來鎮守,最爲合適不過。你要小心固守,勿負我意。”曹操所委託之人,乃是其帳下將領李通,其人兵法謀略盡屬一流,卻是可託重任之人。
“主公放心,李通必然不負主公厚意。”曹操聞言點了點頭,接着擡首愁然道:“壽春乃是城高塹深之城,只要稍加留意,固守防敵自是不在話下。江淮水草豐盛,未墾之地頗多,兗州之地屯田之所日漸減少,如今正可遣民前來淮北開墾農耕,以爲長久之計。”
“明公所言甚是。”只見郭嘉急忙接言笑道:“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淮北卻是我軍日後一處重要的屯糧之所,至於遣民開墾的重任,以嘉看來,非荀公達不可!”
那邊的荀攸聞言不由瞪了郭嘉一眼,這浪子真是狡猾,竟把這麻煩的事往別人身上推!真是可氣。心中雖有想法,但荀攸依舊是勤勤肯肯的衝着曹操一鞠躬道:“荀攸願爲主公分憂。”
曹操笑着點了點頭,接着轉首看了看那邊的曹昂,卻見他眼神渙散,早就已經神遊他處,曹操不由一愣,接着揚聲道:“子修!”
曹昂此時正溜號想着一會無事時去壽春的集市吃些什麼,乍聞曹操喚他,隨即下意識的出口言道:“啊?誰叫我?下課了?”
話一出口,曹昂就後悔了,只因他對上的不是前世時班主任老師的那對豆眼,而是曹操冷淡嚴厲的鷹目,只見曹昂臉色一紅,接着便急忙低首不敢再瞧。
“俠客呢?(下課了)”那邊的郭嘉撲哧一樂,“想不到大公子竟然喜愛此道,連在廷議上也出口言之,有趣,有趣。”曹昂惱怒的瞪了郭嘉一眼,心中暗罵:“有趣你奶奶個頭!”
“哼,俠客?小兒之舉。”曹操不滿的瞪了曹昂一眼,接着沉聲轉言道:“你此次獻策擊敗袁術逆賊,還誅殺了紀靈,頗有功勞,孤昨日已上表天子,表奏你接替逆賊袁術的後將軍之位,並冊封爲侯,待回許都面見天子後,便可授予印綬,分邑屬地。”
“多謝父親。”曹昂聞言急忙躬身相謝,曹操淡淡的看了曹昂兩眼,接着續道:“看你適才魂不守舍的樣子,在這裡呆着也沒什麼用處,此間暫時沒有你的事了,這幾日就隨便走走吧。若是有事,孤自會遣人喚你。”
曹昂聞言一愣,擡頭看了看面色依舊沉暗的曹操,這擺明是給自己假啊,看來自己的表現還是挺得老爹滿意的,想通此處,曹昂隨即謝道:“多謝父親,那孩兒就暫且告退了。”
“明公..公。這個...郭嘉在這裡似是也沒什麼用處了。”郭嘉見曹昂得假,隨即也是趕緊低首表態,只見曹操淡然的掃了他一眼,緩緩道:“這幾日...用你的事還很多。”
郭嘉聞言不由神色頓萎,一臉嫉妒苦楚的瞪了瞪曹昂,曹昂不爲人所覺的衝着這位郭浪子擠了擠眼,接着便轉身退出府去,只把郭嘉的臉氣得青紅紫綠,好似異彩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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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豆腐,吃豆腐。”曹昂哼着小調走在壽春城的大街上,前世的他在看漢武大帝時,電視劇中說豆腐是劉邦的孫子淮南王劉安所做,且不管這事是真是假,至少到了壽春就應該嚐嚐本地的特產吧。
在經過一番細細的打聽後,曹昂方纔知道壽春以北五里處的‘八公山’下,方圓數十里的村鎮被譽爲豆腐之鄉,曹昂方一聽八公山之名,頓時神思鄉外,恨不得立刻飛馬去看看那享有‘八公山下,草木皆兵‘的淝水之戰發生之地。
在經過一番詳細的打聽後,曹昂隨即領着史渙便裝騎馬前往八公山,在遙遙望見八公山的之時,曹昂不由暗自感慨,但見蒼綠疊翠的青山上,一道激流由峰間傾斜而涌,峻崖峭壁間尖石若刃,令急流分跌而墮,擊撞處轟隆有聲,氣勢極爲迫人。
二人來到八公南山下的一座小集鎮,人口雖不過數百。然而此地卻是得天獨道,依山傍水,村民耕地吃山,倒也漸成規模。
曹昂與史渙來到一家鋪外歇腳,要了幾樣豆腐小吃,淮南的豆腐均是人工一手釀造,雖然不及後世的滑嫩鮮美,卻有一股鄉間草青甘露之味,在細細的品味之後,曹昂抿了抿嘴,輕嘆道:“不錯,不錯,好久沒吃到豆腐了,可惜他們不會做麻婆豆腐,不然此行就完美無缺了。”
“麻婆豆腐?”史渙愣了愣神,隨即笑道:“大人文辭淵博,所說之物小人着實不懂。”曹昂拍了拍肚子,笑着解釋道:“所謂的麻婆豆腐,就是用豆腐,辣椒,小蔥用鍋溜一下....”
“大人,何爲‘拉腳’?”曹昂聞言頓時語塞,“啊..不是拉腳,是辣椒...”說到這裡,曹昂方纔隱隱記起辣椒好像是在十五世紀,哥倫布從美洲大陸帶回歐洲並傳播世界的植物,仔細算算,怎麼的也要明代才能傳入中國,想到此處,曹昂不由長嘆口氣,頹喪的擺了擺手道:“算了,咱倆這輩子是見不着了。”
見史渙依舊莫名其妙,曹昂便不再看他,只是轉頭細細的打量着附近的小村風情,只見耕忙的農夫往來行走交錯,雞犬相聞,倒也有些世外桃源的風光。
只見離曹昂不遠處,數名村婦席地繞圈而坐,正在圍着一臺大織機縫做布料,顯然應該是壽春城內的大族的傭工,看着這些婦人一邊嬉笑閒話,一邊縫紉織補,曹昂不由神思天外,曾幾何時,自己幼年也曾看着老一輩的人如此消磨時光,怡情養生,不知不覺間,曹昂的嘴角稍稍的掛起了一絲笑容。
“大嬸,五十條經線者有五十躡,是不是太累,太麻煩了?”不知何時,只見一個年輕的文者打扮的人走到那些婦人身後,這文士的年紀似是還沒有曹昂年紀大,那些個婦人轉頭見一個白麪小生對他們指手畫腳,不由皆是哂笑,其中一個還對着那文者笑道:“你是誰家的娃娃,小小年紀就學人家出來調戲良家女子?”
那青年面色一紅,摸着頭不好意思道:“諸位莫要誤會,在下只是看這織機五十條經線者有五十躡,六十條經線者六十躡,實在麻煩,不知若是改爲十二躡,可是省力?”
那些婦女聞言盡皆哈哈而笑,弄得那青年面色再一次轉紅,半晌,只見適才答話的那位村姑道:“什麼五十,十二的,我們女流之輩哪裡懂得這些,小哥你還是去他處問問吧。”
那青年聞言急忙拱手道:“打擾,打擾。”接着轉身提腳剛要離開,只聽遠處一個酣暢的笑聲道:“那位兄臺哪裡去?”
青年聞言不由擡首四顧,卻見不遠出的一家食鋪內,一個與自己年紀相若的青年正衝着自己輕輕招手,見他轉過頭來,曹昂起身呵呵笑道:“這位先生,適才聽你織機減躡之論,在下甚覺有趣,如蒙不棄,過來一同喝上幾杯如何?”
那青年聞言不由略微猶豫,卻見曹昂已是大步上前,對着他伸手請道:“先生請坐。”那青年自幼出身貧寒,且不善言談,少受過這般禮待,隨即趕忙低首道:“請,請。”
待落座之後,曹昂隨即要了一罈酒,接着爲青年把盞而上,笑道:“適才聽先生所言,欲將五十躡改爲十二躡,在下一時好奇,故而相請,請問此等改法有何道理?”
那青年聞言急忙道:“不敢,不敢,只是織機五十條經線者有五十躡,實在浪費人丁,且速度過慢,在下昔日在鄉時,偶然興起,曾將織機一律改爲十二躡,可以提高織機速度,又不需太多的人丁。今日來此,只是隨口相詢,卻讓兄臺見笑了。”
曹昂聞言眼中不由精光一閃而逝,接着便輕輕的玩弄手中盞杯,輕輕道:“哦?十二躡的織機便能打理織布所有的經線?”那青年聞言急忙點頭道:“能!”曹昂哈哈笑道:“不想先生竟有這般神技妙手,在下佩服?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青年聞言急忙搖手道:“在下這只是一些不入流的伎倆,難登大雅之堂,神技之名萬不敢當。在下姓馬,名鈞,表字德衡,雍州扶風郡人。”
曹昂的臉色依然是笑容滿滿,不見波瀾,但心中已是瞬間閃過一條信息:扶風馬鈞,魏朝給事中,智技博巧,善機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