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飄雪

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羋飄雪穿越過來已經有半個月了,她本是羋家最小的女兒,從小身子虛弱,別的小朋友和兩個哥哥都可以在外面玩,而她只能呆在房間裡。

她得的是血友病,也叫脆骨病,血友病患者被稱爲玻璃人,這是因爲他們就像玻璃一樣脆弱,生活中一個不小心的磕碰,就可能造成流血不止的嚴重後果,往往在兒童時期就要壓抑活潑的天性,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很安靜的坐着學習,嚴重的患者,需要終生坐輪椅裡面。羋飄雪上面有兩個哥哥,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但是他們非常疼愛飄雪,給她買了很多玩具和書,飄雪幾乎很少出門,她的臉色因爲長期不見陽光,蒼白而透明,眼睛又黑又亮,她看過很多書,羨慕着健康的生活,終於在去撿掉在地上的書時,跌倒流血不止,等家人發現時離開了人世,那一年她十六歲。

羋飄雪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以爲自己會去天堂,上帝讓她痛苦了十六年,想必會做一個童話中的天使,但是她錯了,睜開眼睛是破敗的屋子,她躺在冰冷的牀上,斑駁的房頂不時有雪花飄落,她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晶瑩的雪花在手上慢慢融化……不對,她好像並沒有死。

羋飄雪掙扎着坐了起來,頭疼欲裂,有好多信息在她的腦袋裡打架,她捂着頭喘着粗氣,終於平靜了下來,眼睛慢慢的睜開。原來老天眷顧,她死的時候被發現陽壽未盡,爲了推卸責任,黑白無常在半路上把她隨意推下凡間,她到了古代的安息國,是一個被村裡人撿回來的孩子,因爲村上的神婆算出她不詳,被丟到一個破草屋裡居住,想必原主又冷又餓離開了人世,她碰巧穿越重生,名字和前世的她一樣叫做羋飄雪,她已經在這安息國冰雪村生活了六年,她雖然身體孱弱,是因爲先天不足並且飢寒交迫所造成的,絕對不再是玻璃人,沒有那個讓她致命的脆骨病。

羋飄雪對於自己能夠出門拾柴,能夠去田地裡撥開積雪撿落下的糧食,屋裡四下漏風,身上的粗布衣裳都不抱怨,她畢竟除了餓的頭暈,都是健康的,有什麼比健康更可貴呢?

安息國,冰雪村,不知道算是哪朝哪代,村裡大多數人姓安,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下雪,村裡人都居住在山凹裡,只有她住在山坡上,孤零零的一座茅屋,四周都是竹林,有一條小溪繞着竹林向山下流去,溪水潺潺,居然散發着蒸騰的白霧,如果沒有這水,想必羋飄雪也活不下去,因爲沒有吃的時候,她會以水充飢,雖然不禁用,也好過胃裡因爲沒有東西而難受。

羋飄雪雖然只有十六歲,但是她從小就酷愛讀書,並且過目不忘,她的家鄉在南方的一個小鎮,一直很嚮往北方的雪,沒想到穿越到這樣一個冰雪村,屋前還長滿了竹子,她最愛的這首白居易的《夜雪》,終於有了出處。

“飄雪,飄雪你在家嗎?”屋外傳來安大娘的喊聲,羋飄雪就是安大娘去集市的時候撿回來的,她和安仁夫妻和睦,奈何一直沒有孩子,她本意要收養這個瘦弱乖巧的女孩,沒想到羋飄雪只在她家住了幾天,安仁和村上的人出去打獵,不小心掉進冰窟,再也沒有上來,神婆說是因爲收養了羋飄雪的緣故,安大娘痛哭了三日後,終於在村長的勸說下,把羋飄雪送到了竹林一個人居住,但是安大娘沒有因爲安仁去世而埋怨飄雪,每隔幾日,總會偷偷的來送些吃食,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個她撿來的小乞丐羋飄雪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羋飄雪早已不是那個每次都拉着她痛哭流涕,求她帶着回村子的羋飄雪了。

“安大娘您來了,雪這麼大,山路又不好走,您不用總過來的。”羋飄雪理了理原主的記憶,打開了房門,第一次看到了冰雪村裡的人。

“前段時間我生病了,一直沒有上來看你,是不是家裡沒有吃的了,好孩子,又瘦了,大娘對不起你……”安大娘看到羋飄雪臉色蒼白,小小的臉上似乎只剩下了一對黑亮的大眼睛,難過的說到。

“您生病了嗎?生了什麼病?現在好些了嗎?大娘快屋裡坐。”羋飄雪接過安大娘挎着的籃子,把安大娘扶進了屋。

安大娘打量了一下屋子,屋裡雖然破敗,但是被收拾的很整潔,有幾處透風的地方被茅草塞住,廚房的鍋竈處堆了整整齊齊的幹樹枝,她擡起頭看到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滿臉關切的羋飄雪,總感覺哪裡不對。

“飄雪,我這麼久沒有上來給你送吃食,你都是怎麼過的?是不是餓壞了?”

“我會去山裡拾柴,會去田地裡撿落下的糧食,也做了幾個小陷阱捕了些竹鼠,並沒有太過捱餓。”

“你捕竹鼠吃?那個東西不能吃,我可憐的孩子,看來你是餓傻了,有沒有腹痛?身體有沒有哪裡難受?”安大娘顧不得疑慮,站起身,抓着羋飄雪的手打量着她。

“大娘,我沒事,竹鼠很好吃,就是它們太狡猾了不好捕捉,下次我捉到了給您留一隻,我親手做給您吃。”羋飄雪聲音有些哽咽,難得在這異世還有一個關心她的人。

“好孩子,大娘給你帶了點吃的,你別在捉竹鼠吃了,我身體好了就能夠做繡品了,等換了錢,再給你送吃的。”安大娘打開籃子上的花布,從裡面拿出一小罐鹽,一罐自家做的黃豆醬,一些玉米麪和一碗白色的東西。

“這是葷油,做糊糊時少放一點就很香,因爲我生病了,村長去看我時帶了一塊肉,我把它做成了葷油,這些夠你吃幾天了,等大娘賺了錢,給你買糖葫蘆吃。”安大娘把吃食放到屋裡僅有的一張破桌子上,微笑的看着羋飄雪。

“大娘,謝謝您!飄雪這麼多年一直承蒙您的照顧,您放心,等春天來了,我會想辦法賺錢,到時候我給您買好吃的。”

“我們飄雪終於長大了,懂事了,也不枉費大娘從集市把你帶回來,你好好在竹林住着,等我存了錢,會去求神婆,讓她允許你下山,以後咱們娘倆再不分開。”

“大娘……”羋飄雪終於忍不住撲在安大娘的懷裡痛哭起來,她哭前世的父母,哭自己再不是玻璃人,哭安大娘對她的好心,哭自己從不會引火做飯到勉強填飽肚子,羋飄雪,你會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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