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賣
廣場飯店位於紐約的第五十九街。
拉開客房窗簾，便能瞧見中央公園。
下午三點，那在熾熱陽光照射下的蔥鬱樹林散發着熠熠金光，好似披上了一抹金色薄紗，將其點綴的無比高貴，但又更像是有燦爛金箔從天而降，讓人不由得升起一道融入其中探索神秘的念頭。
如果伊芙琳在此，那她肯定會抄起相機拍拍拍，但可惜，此時的客房裡只有伊森一人。他壓根就沒有欣賞畫卷的意思，從牀上爬起後便開始洗漱，然後再往客房的餐廳裡一坐，享用工作人員送來的早午餐。
大西洋城距離紐約不過一百多英里，一個多小時就能抵達，伊森凌晨四點離開的度假國際，天快亮時便已入住廣場飯店，在經過八個小時的休息後……他覺得自己又滿血復活啦~
快速的解決完難吃的意呆利面，呼喚就住隔壁的史蒂夫·鮑爾默前來覲見，這個光頭或許早就起來了，在聽到伊森的話語後便直接鑽了過來。
“吃過了？”望着西裝革履的鮑爾默，伊森問。
“是的，這裡的牛排不錯。”鮑爾默點了下頭。
“Okay，那我們開始工作？”伊森端起了酒店送來的咖啡，道：“你是怎麼看待度假國際那邊的採購行爲的？”
可能是因爲昨天晚上離開大西洋城時伊森就已經把度假國際的採購訂單評爲了麻煩，所以當他詢問鮑爾默如何看待那邊的事情後，早有準備的大光頭便立刻說道：“老闆，如果想要對他們的行爲進行評判，那我們首先得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命運遊戲的發展規劃是什麼，又或者說，我們命運遊戲的外界形象是什麼樣的。”
“如果我們命運遊戲只是一家電子遊戲公司，那我們就可以十分自然的接受度假國際那邊的採購訂單。”
“可如果我們命運遊戲有着自己的企業宗旨，企業文化，企業形象，那我們就需要根據這一些東西來慎重考慮是否接單。”
“而這一切……”
“我想您應該有決斷了。”
“不是嗎？”
鮑爾默手肘搭桌，看着伊森，紅光滿面的面龐上寫滿了笑意。
這個反問也讓伊森點起了頭，道：“你說的對。”
他搖晃着手中的杯子，褐色的咖啡隨之轉起了漩渦。
“我的確有決斷了。”
說實話啊，當伊森在凌晨時分走進度假國際，發現《天降橫財》這款遊戲佔領了整個體驗廳後，他的腦子裡頓時就出現了前世目睹過的一個畫面，那是一個電玩城，裡面擺放着很多街機。
有不少大人在裡面追憶往昔，有不少孩子在裡面享受遊戲，但這些都不是伊森關注的重點，吸引他目光的，是電玩城的營業臺處有一個標牌。
上面寫着——
‘本店所有遊戲幣一經出售概不退換。’
商家給出的理由則是，一旦退錢，那就是涉嫌菠菜。
而這個的確是有法律依據的。
實際上，伊森早就知道電子街機這玩意在不斷髮展的過程中是肯定會被人們玩成菠菜機器的，這不僅是因爲他有着前世的記憶，知道上輩子的確有人這麼玩，更是因爲街機這玩意最早出現的意義那就是供人菠菜，光憑這一個特性，世嘉就已經賺的盆滿鉢滿了。
即便他早有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切真的到來時，他還是有些難受。
一來，是前世的教育讓他明白賭毐的真正危害，這些東西是真的會鬧的家破人亡的，所以他壓根就不會去嘗試着觸碰那些東西。
二來，是他真的挺喜歡電子遊戲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一直把電子遊戲視作給人們帶來快樂的玩具，甭管什麼時候，他都不想讓這些本性不壞的玩具捲入那種令人作嘔的漩渦。
當然了，他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因爲所有行業的爆發式發展那都是因爲這個行業能賺大錢，而當資本家一窩蜂的涌進一個可以賺大錢的領域後，在此基礎上賺更多的錢就成爲了他們的本能。
爲此，他們甚至可以想出一些歪點子。
就比如說麥當勞，人家是打着餐飲的幌子做地產，將購買地塊的費用和銀行利息全部轉嫁給了加盟商，白嫖土地升值的溢價。
再比如說星巴克，從表面上來看它們是一家咖啡店，但實際上是一家金融機構，通過不記名卡的方式吸納社會資金。在伊森穿越之前，它們的預存款甚至已經超過了二十個億，比各大中小型銀行吸納的公共存款還要多，而且它們不僅不計付利息，還給預存款設定了使用年限，年限一過，便以保管費爲由，以每年一定的比例將那些預存款轉化爲營業外收入。
而電子遊戲行業嘛……
它們讓用戶不斷付費的手段那就是開箱了。
甭管是抽卡還是強化，不管是煉妖還是軍火，只要是玩概率的，那都屬於開箱，而這些東西就屬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範圍了。
因爲在存有官方交易或者第三方交易系統的情況下，這個就已經不是擊鼓傳花的遊戲了，它們的性質就很模糊了。
至於說什麼存在即合理？
呵——
人家黑格爾說的存在，那是宇宙萬物的本源和動力啊！
人家可沒說過殺人這種存在的事實就是合理的！
前世的伊森對開箱玩法深惡痛絕，他覺得這種博機率的玩法就是依託答辯，在他自己都不願意吃屎的情況下，他也做不到給別人喂屎。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理想化，但當命運遊戲他說的算，腦中還有無數方法能賺錢時，和菠菜掛鉤這種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開箱的確很賺錢，但《塞爾達》、《it takes two》更好玩不是嗎？
更別說——
玲娜貝兒那個女明星可比什麼菠菜機器賺錢多了。
當迪士尼已經給知識產權變現指明道路時……
做菠菜機器那簡直就是頭腦殼有屎！
“我們命運遊戲的宗旨是用心創造快樂。”
“所以我們不會把遊戲賣給菠菜場讓他們用作菠菜。”
“溝通時委婉點，畢竟我們沒矛盾，你讓市場部的人告訴他們，我們命運遊戲已經爆單了，他們要的一千臺電子街機我們暫時做不出來。”
“如果他們詢問等候時間，那就告訴他們半年以上。”
伊森的話語讓鮑爾默連連點頭。
接着起身，去隔壁屋給總部打電話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鮑爾默這纔回來，衝着站在窗戶旁俯視中央公園的伊森說道：“市場部的人已經和度假國際那邊的人溝通過了，度假國際在得知機器的工期竟然在半年以上後表現的十分失望。”
“嗯。”伊森用鼻頭髮音，算是瞭解。
而那沉默不言的模樣也引得鮑爾默繼續開口，“然後，市場部的人詢問，如果新澤西那邊的訂單突然激增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伊森笑了起來。
“你是說度假國際可能會讓其他的商戶幫自己下單？”
“算是吧。”鮑爾默點了點頭。
“讓市場部的人記錄好每一個客戶的累計訂貨量就行了。”伊森說：“當一些商戶的訂貨量明顯不符合他們的運營能力時，我們就去詢問他們訂購機器的具體用途，只要他們能夠給出合理解釋，我們就賣。”
“就像你昨天說的一樣，我們沒辦法阻止客戶的二次交易。”
“度假國際從其他商戶那兒進貨，這個我們管不了。”
“但源頭上我們必須把控清楚，確保那些遊戲不會從我們的工廠裡直接流入外界的菠菜場中，這樣就算未來有什麼問題，我們也能解釋。”
說到這兒，伊森停了下來。
想了一會兒後，他又說道：“算了，如果我們直接圍堵或許會引起一些正常客戶的不滿，這樣，你再去給我寫一份對外聲明，表示命運遊戲的企業願景和視頻遊戲的發明人，也就是我們公司的顧問拉爾夫·貝爾教授一樣，我們就是想要給世界上的人們帶來快樂……”
“我想……”
“這個聲明會讓他們明白我們的立場。”
如同命運遊戲的工作人員猜測的一樣，在他們以產能不足委婉的拒絕度假國際，並發表聲明後不久，新澤西那邊的訂單便陡然暴增。
起初，是一家距離大西洋城很近的不知名商戶一口氣下了兩百臺《天降橫財》的訂單，然後命運遊戲的市場部工作人員便以公司明令禁止自家產品二手販售爲由，直接把這個訂單給否掉了。
接着……
新澤西，紐約，賓州，特拉華等地的訂單便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這一情況讓命運遊戲的市場專員痛苦不已。
因爲他們要和那些商家鬥智鬥勇。
就比如說，篩選合理訂單。
如果下單商戶同時採購好幾款遊戲，《貪吃蛇2》、《天降橫財》、《颶風營救》都是搭配着買的，那這個訂單便會被視爲安全。
如果有些商戶只是大量的採購《天降橫財》？
那不好意思，直接產能不足，請耐心等待。
再比如說，判斷收貨地點是否安全。
如果那些商戶的收貨地址就是他們的店鋪所在地，那命運遊戲便會放心大膽的接下單子，按照對方的要求直接發貨。
可如果有商戶表示，他們不要陸運要走海運，且卸貨地址是新澤西州那邊的大西洋港口時，那命運遊戲則會直接拒絕，並且講述自己的爲難之處，說這種行爲會損害送貨車隊的利益，他們害怕工人鬧事。
說實話啊，當伊森讓自己的員工用防賊一般的手法對付新澤西州的大西洋城時，市場部的專員們其實是怨聲載道的，因爲這種瘋狂的篩選方式那簡直就是加大了他們的工作量。
但當伊森表示，五六七月市場部所有員工的基礎工資上浮百分之十，加班工資上浮百分之二十後，誒……吵鬧的聲音頓時就沒了。
‘公司是我家！發展靠大家！’
“有必要嗎？”
伊芙琳用食指下壓百葉窗的葉片，凝視着進進出出的員工。
“你不想把機器賣給大西洋城，那就不賣。”
“你杜絕不了其他商戶的轉賣行爲，那就直接發貨。”
“有必要在這兒折騰員工嗎？”
“當然有。”伊森笑着道：“雖然我不能保證公司的遊戲不流入各大菠菜場所，但我得讓世人知道，我有這種想法，併爲此付出過努力。”
“你現在可能會覺得我的做法十分的神經，但這其實也是公司的自我保護和形象塑造的一環，今天我們把度假國際當賊一樣防出去了，未來什麼菠菜街機出世時，人們就追究不了我們的責任了。”
“就像托馬斯上次和我們說的漫畫案例一樣。”
“當各大漫畫裡都充斥着暴力、SQ、毐品等內容時，家長的抵制和反對會讓所有公司都陷入危局，讓他們不得不自我閹割。”
“而那個時候的閹割，其實已經晚了。”
“所以，想要防範一場危機，那我們就得從源頭做起。”
“從源頭拒絕賭毐，從源頭拒絕暴力。”
“當然，我們都只是人，不是上帝，我們沒法完美的做出一件事情，但這沒有關係，因爲當外界都知道我們做了時……”
“那我們其實就已經做的非常完美了。”
在外人眼裡，大西洋城的訂單只是簡單的商業行爲，但在伊森看來，這裡面卻蘊含着一場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危機。
因爲遊戲人物冒綠血的事情並非東方纔有，在西方各國，電子遊戲這種東西也的確被視爲過洪水猛獸，並且折騰出了分級制度。
在伊森的記憶裡，受到猛烈攻擊的遊戲有什麼《真人快打》啦~《給他愛》啦~反正哪家公司火就打哪家啦~
雖然此刻距離電子遊戲展現真正的暴力還有一段時間，但在周圍敵人環伺的情況下，他不會讓飛利浦還有華納抓住一丁點的把柄。
他寧願折騰自己，也不願意瞧見明天報紙上爆出什麼命運遊戲涉獵菠菜，新款遊戲成爲東海岸賭城最大收入來源的報道。
而在小心應對的同時，企業形象其實也在隨之塑造。
是的，一個企業的形象塑造啊，其實沒有那麼的玄乎。
絕大多數都是用嘴巴喊出來的。
就比如說以兒童王國自居的迪士尼一再表示公司不會涉獵成人內容和犯罪內容，所以，就算幾十年前漫畫行業遭遇社會抵制，他們出品的漫畫圖冊也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因爲宣傳口號說多了，民衆就會記住了。
再比如說谷歌一直把不作惡作爲公司口號，那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很多大衆是真的相信他們不作惡，以至於謝爾蓋·布林和拉里·佩奇借鑑了李豔紅的超鏈技術的論文事件曝光後，還有人在那給谷歌洗地。
媒體的吹捧聲浪越大，他們的形象也就越好。
而如果在此過程中，某些企業真的做了一點點事情。
那這種側面的印證會讓他們的形象變得更加的光輝。
伊森做的就是這些事情，這番話語也讓伊芙琳偏頭看了他一眼。
“行吧，你說的有理。”
女孩鬆開被按下的葉片，道：“所以你現在是忙完了對吧？”
“Yeah~”伊森點頭，“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
雖然拒售這種事情並不複雜，但跑路真的很累。
肯定回答卻讓女孩期待詢問：“那你明天會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這個問題讓伊森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便想起，姐姐好像是要畢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