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美國大峽谷,澳大利亞的大堡礁,美國佛羅里達州,新西蘭的南島,印度的金廟,悉尼歌劇院和海港大橋,印度泰姬陵...我和爺爺忙碌又悠哉哉的四處旅行,這樣幸福又自在的生活,偶爾還是會讓我有些惶恐,這麼自在幸福的生活,是不是已經把我幾生幾世的好運都用完了呢,不過,如果我還剩下那麼一點點的幸運的話,請求上天,也將它用到我的這輩子吧,讓我這輩子唯一的親人,我最愛最愛的爺爺長命百歲...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爺爺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再進行長時間的旅行,我和爺爺的旅程也終於定下了最後的終點——韓國首爾。

金浦國際機場——下飛機的時候,我忍不住一直在發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激動,緊緊的握了握爺爺的手,才勉強剋制住自己正常的出了機場的大門。

第二天,爺爺還在酒店客房休息,我跟爺爺報備了一下,獨自一人出了酒店。這是這五年裡我第一次離開爺爺一個人出行,走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總有一種時光錯置的感覺,好像下一秒,恩熙,俊熙,那些熟悉的,糾纏的人影就會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攥緊開始冒汗的手,心情很緊張,卻又有着一種奇怪的說不出的感覺,這裡是我熟悉的地方,可是,卻又和記憶中有些細微卻奇異的差別...

蘆葦村...順着記憶中的道路,我走到了前世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這個地方,承載了我童年大部分的記憶...

我還記得那個石凳,一塊兒渾圓的大石頭,那時我被小朋友欺負,腿摔破了皮,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哥哥趕來趕跑了那些壞人,雖然他自己也被羣毆的像一個豬頭,可是還是勉強的將我抱在了這個石凳上,細細的安慰我...可惜,那時候的我只覺得哥哥丟臉的要命,連爲自己出頭都多不到,一邊哭的不依不饒,一邊還在,埋怨哥哥差勁的身手...好像,也是從那次以後,哥哥打架的次數越來越多,身上的傷口越來越重,慢慢的,受傷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韓元燒烤...呵,這個店也在啊,還記得那時候,店裡的韓大嬸每天給她的女兒帶的便當裡總是有很多用來燒烤的五花肉,看起來香噴噴的樣子,我私底下,不知道有多羨慕她...的盒飯...不過,便當盒都是放在各班的蒸飯室,所以即使是羨慕,我也沒有機會偷偷的嚐嚐她的便當的味道...記得有一次,不知道是說什麼事情,我最後竟然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哥哥,結果第二天中午,我躲在教室一角打開自己的便當盒,差點暈過去,便當盒裡的肥肉片統統變成了油滋滋香噴噴的燒烤五花肉,我大大的咬了一口,結果,還不到下午上課,這件事就被老師查了出來,也只能說崔英雄實在是太笨了,他把五花肉放到我的便當裡就算了唄,結果居然還把我便當盒裡的肥肉都放到了韓大嬸女兒的便當盒裡...他也不想想,全學校只有我和他的飯盒裡是這樣的巨大肥肉片...然後,就是留校,寫檢查,叫家長...哥哥被媽媽結結實實的一頓狠揍...那時,我是怎麼做的呢...好像是因爲這件事被查了出來,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惱羞成怒,哭着喊着再也不要他這樣偷東西的哥哥了...之後,一直到很久之後,一直到崔英雄小朋友變成了崔英雄小混混,哥哥坑蒙拐騙,也再沒有偷過別人的東西...

我苦笑一下...是不是真的,什麼東西都要失去後才能懂得珍惜...很多事情,只有等到時過境遷之後,再去回憶,才能想明白,原來那時候,有個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那樣認真的珍惜過自己的...

整整一天,我流浪在這個小村裡,回憶我在前世那短短的可以稱之爲幸福的日子...一直到日暮,繁星灑滿天空...我走出小村,沒有再回頭...

這個小村...不叫蘆葦村...而叫做終南鎮...如果一定要說它是我前世度過大半個童年的地方,那麼,在今生,我只知道,它曾是一部電視劇的佈景...那部電視劇,叫做《藍色生死戀》...芯愛只是其中最令人討厭的,用來推動劇情的一個悲劇小配角...原來我的前生,不過就是一個自以爲是的虛無,自己以爲是的經歷着那些早已註定的悲喜,痛苦,躲不掉,逃不開...

不過,那些細節...那些別人不知道的,我的幸福困苦的童年,是隻屬於我的吧...呵...還有什麼好糾結的呢...我已經是辛愛了,這就夠了...

走出終南鎮,我跟我的前生好好的說一聲再見...

面前,是爺爺驅車趕來的身影,嘿嘿的笑笑,一頭扎進爺爺的懷裡,使勁的蹭蹭...

“爺爺...辛愛好愛好愛你...”

“你這個丫頭...”爺爺摸摸我的頭,故作嚴厲的開口,“就會說好聽的話,說了只是出來一下下,居然就一個人出來了這麼久,待會兒不給飯吃...”

“嘿嘿...”我笑眯了眼睛,擡頭,得意洋洋的開卡口,“爺爺纔不會呢,爺爺捨不得的~~”

呵呵...只要生活,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就足夠了吧...

一年後

一年前回到中國後,爺爺的身體迅速的衰退下去,那些從前在爺爺身上沒有一點跡象的病症也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的就全都冒了出來,這一年的時間,我守在爺爺的身邊,看着他爲了我辛苦的硬撐,每一次病發,每一次搶救,每一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我知道爺爺活的越來越痛苦...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自私的放棄,儘管知道爺爺過的一天比一天辛苦,儘管知道就算是爲了爺爺好,我也不能再任性...我還是沒辦法對爺爺說“你放心吧,就算爺爺走了,辛愛也會好好的生活”這句話...我就是這樣的...自私的,爲了自己得到安慰,爲了自己得到幸福,就可以不顧別人有多痛苦...

我守在爺爺的牀邊,一步也不敢離開,這間病房被改建過,病牀的左前方是一個透明的廚房,方便我在烹調食物的時候也能注意到爺爺的狀況,爺爺的大牀邊不遠處是一個小小的單人牀,方便我在晚上隨時可以照顧爺爺。而且,晚上爺爺精神好一些的時候,我和爺爺還可以小小的聊聊天,有一段時間,我一度以爲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我纔剛剛放下過去不久,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一到了半夜就會做惡夢,經常半夜裡被噩夢驚醒,一覺醒來就再也睡不着了,爺爺知道了之後,就在我的房間裡又搭了一張小牀,晚上的時候,爺爺等我睡着了,就會在那張小牀上休息,如果我做了噩夢,半夜醒來,爺爺會第一時間來到我的身邊安慰我,我想,那時候爺爺守護我的心情就和我現在想要守護爺爺的心情,是一樣的吧...也許,爺爺一定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儘管爺爺總是擔心我會辛苦,卻從來沒有勸我一個人搬回家裡去...因爲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推着爺爺去了醫院外面的花園,花園很大,修建的很漂亮,陽光透過樹葉照下來,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這一年來,我和爺爺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曬曬太陽,聊聊天,或者,給爺爺讀讀書,讀讀報紙,醫生說爺爺不可以過渡用眼,所以,爺爺已經戒書很久了,幸好的是,爺爺也很喜歡我讀書給他聽...

午後的天空很藍,我把爺爺推到我們常待的那棵大樹下,爺爺今天精神很好,眼睛神采熠熠的,突然就興致勃勃的和我說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我懶懶的聽着,小心的趴在爺爺的腿上,享受着爺爺有些乾枯粗糙的溫暖手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我的頭:“...小愛那時候真的太乖了...爺爺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都沒有見過像小愛這麼乖巧這麼可愛的孩子...小愛是爺爺最寶貝的小公主,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看到小愛,爺爺就覺得開心,覺得有力量...爺爺知道,爺爺是小愛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所以,爺爺一直想要給小愛撐起一片天,讓爺爺的小公主可以在這片天地自由自在的飛翔...可是現在...爺爺可能無法再爲小愛繼續支撐這片天地了...”

“爺爺!”彷彿有什麼要溜走般,我驚慌的擡起頭。

爺爺眼神慈愛的看着我,擡起手,輕輕地拍拍我的腦袋:“幸好,爺爺的小愛已經長成可以獨自生活的優秀的人了,爺爺很安慰”

“爺爺...”

“...小愛...爺爺會一直守護你的...只是換了一種形式而已...所以,小愛...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三天後,我帶着爺爺的骨灰登上了輪船。完成爺爺的最後一個心願:將他的骨灰灑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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