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青和張舟暢聊了一會兒後,見時間不早了,就離開了。
楊學軍再一次走了進來,來到了張舟的病牀邊。
“人家對你這麼好,你小子忍心腳踏兩隻船?”
“你可不能亂說,不然我要告你誹謗了。”
楊學軍鄙夷地哼了一聲,突然看見門外一羣醫生護士推着一架病牀飛快地走着,一個衣着樸素的中年婦女神色憂慮地快步跟在他們的身後。
“咦?那是賈嫂子?”
“什麼假嫂子?難道還有真嫂子?”
張舟不解地問道。
“難道嫂子家裡出什麼事了?我得去看看。”
楊學軍沒搭理他,快步向病房外跑去,向剛纔那羣醫護人員的方向跑去。
張舟一邊吃着蘇青青和周可可兩人留下的零食,一邊等着。
楊學軍回來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
“老楊,你怎麼了?”
張舟嫌“楊治安員”四個字叫的太麻煩,現在已經改稱老楊了。
“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麼事情?不妨和我說一說。”
楊學軍瞥了他一眼,說道:
“張舟,你應該已經當了好多年的特工了吧,見識到的事情肯定比我多。
“那你能不能說一說,這個世上好人是不是都沒什麼好命?”
張舟說道:“怎麼會呢?”
他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命不是挺好的嗎?”
“我現在沒心情聽你開玩笑。”
楊學軍說話的時候,意志十分消沉。
張舟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剛纔躺在病牀上被推進ICU的人,是我從前在警校的老朋友,叫陳錫銘。”
楊學軍說道:“他今天被一個大貨車撞了。”
“他還好嗎?”
楊學軍搖了搖頭:“看樣子是不太行了。”
“他以前在警校很照顧你嗎?”
楊學軍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腦海中過去的記憶涌現出來。
“是啊,我上大學的時候家裡沒錢,和陳錫銘分到一個寢室,他各方面都挺照顧我的,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不僅人好,能力也很強。在警校裡面各方面都是第一,還是我們班的班長,我們班那羣大鬧天宮的猴子們見了他都服服帖帖的。
“出來後,他果然也是混的最好的。我混了這麼多年,還只是一個治安員,他卻已經是燦黛區檢察院的檢察長了。
“要我說,他如果不是爲人太過正直,如果稍微願意和光同塵一點,肯定不止做一個區裡面的檢察長的。”
楊學軍好像有止不住的話的要說,他想把大學時候的事情一股腦講出來。
“等等!”
張舟打斷他說道:“你說他是燦黛區檢察院的檢察長?”
“是啊,怎麼了?”
張舟:“哎,真巧啊,我老家就是燦黛區的,等明天我這病好了,我就回燦黛區過暑假了。
“不過,我確實聽說陳錫銘在燦黛區的名聲非常好,經常聽人稱讚他是個好官。”
楊學軍依然有些黯然神傷,站起身來。
“你就在這裡養傷吧,我就不陪你了,做筆錄什麼的後面會有我的同事過來找你,你也應該熟悉流程了。
“我回去要處理一下案子的事情了,明天我還得抽空過來探望一下陳錫銘。”
楊學軍走後,張舟忍不住唏噓,哀人生之無常。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走道上再次傳來急促的跑步聲,一個人影飛快地從張舟的病房門前閃過,恰好被他看到了。
那個人影張舟非常熟悉,正是他的同班同學——陳雲崢。
他想出去見一見好兄弟陳雲崢,但他還吊着幾個吊瓶輸液。
張舟伸手想去找手機,可是手機也沒有。
他很急,好不容易等到輸液完了,快速穿上鞋子,朝着陳雲崢剛纔的方向走了過去。
ICU門口,一箇中年婦女神色哀傷地坐在長凳上,一箇中學生模樣的人正在安慰她。
這個中學生就是陳雲崢,他此刻雖然心中無比悲痛,但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反倒是一直安撫着母親的情緒,給母親說一些正能量的話語。
普通人在這種時候一般都會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向身邊人發泄出來,只有內心真正強大的人才會在這種時候還能輸出正能量。
這也是陳雲崢朋友多的原因。
陳雲崢的眼前,一個高大的人影停了下來,他擡頭一看,驚訝地喊了出來:
“張舟?你怎麼在這裡?”
他剛準備站起身,張舟按着他的肩膀,說道:“我沒事,只是生了一點小病,馬上就出院了,倒是你,你來醫院幹什麼?”
陳雲崢說道:“我父親出車禍了,現在還在搶救中。”
張舟心頭一沉:
“你父親是不是叫陳錫銘?”
“是啊。”
此時的陳雲崢不像平時那麼多話,張舟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回自己的病房,把零食等吃的東西全部拿出來送給了他。
“你們母子二人在這裡如果等餓了,就拿點東西吃吧,別跟我客氣。”
陳雲崢和他的母親都站起來感謝張舟。
“好了,我身體也沒完全恢復好,我得先回病房躺一會兒,你們如果有什麼要幫忙可以來找我。”
張舟向病房走去。
陳雲崢母子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雪中送炭會讓人記一輩子。
到了第二天,張舟早早起來,在【快速恢復】的加持下,他的傷好得非常快,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來到走廊上,發現陳雲崢並不在昨天晚上坐的地方。
嘆息了一聲,回到了病房,恰好蘇青青送的手機也到了,於是辦理了退院手續。
…………
2013年7月13日,星期六。
張舟已經和父母回到了燦黛區的老家,開始了暑假生活。
一大早醒來,張舟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張舟大伯的兒子,張舟的堂兄——張天奇打來的。
兄弟倆平時接觸的也不多,只是逢年過節家裡聚一下的時候纔會見一面。
張舟只知道自己的這個大哥在省裡的一家企業找了個班上,具體的他也不知道了。
大哥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接通電話後,張天奇先是對他噓寒問暖了一陣。
聽他的聲音非常奇怪,像是很虛弱的樣子。
張天奇:“小舟啊,哥有件事想麻煩一下你。”
張舟:“大哥有什麼事?”
張天奇:“小舟,你小的時候過年,我也給過你不少壓歲錢了,滿打滿算加起來得有個幾千塊錢了吧,大哥我現在手頭有點緊,小舟你看你能不能把壓歲錢還給大哥,如果你還有錢的話,順便再多借一點也可以。”
張舟皺了皺眉頭。
大哥找他一個還在讀書的中學生借錢?
“大哥,你要多少錢?”
張天奇:“一萬塊吧。”
“一萬塊!”
張舟喊道:“大哥,我還只是個學生啊,哪有一萬塊錢啊。”
張天奇:“噢,那你少給一點也可以,我很快就能還給你。”
張舟:“大哥,你要這錢幹什麼啊?”
張天奇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要點錢過日子。”
張舟:“我本來錢就不多,最多借你3000塊。”
張天奇喜道:“可以,可以。”
張舟:“大哥,這是我全部攢的錢了,你得快點還給我啊。”
張天奇說道:“沒問題,小舟,你快點轉給我吧。”
他的聲音非常急切,像是一秒鐘都等不得了。
張舟給他把錢轉了過去,看着賬上僅剩的1000元嘆了口氣。
從小學攢到現在就這麼點私房錢了,現在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三,都有點心疼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家裡來了客人。
張舟打開門,見門外的竟然是四姑張嘉茵和她的女兒——還在上小學的宋嘉月。
宋嘉月見到張舟,直接蹦了起來,伸出白膩的嫩手在他的臉前揮舞着,興奮地喊道:
“張舟哥哥,我來找你玩啦!”
父母出來接待四姑,張舟也陪着一起在客廳坐着,宋嘉月則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到處亂蹦亂跳。
父母和四姑專注於聊天的時候,張舟看到宋嘉月去到餐桌旁邊,偷偷摸摸地從餐桌旁邊櫃子裡面拿出一盒巧克力,再從裡面摸出來幾顆偷偷藏到口袋裡。
她將巧克力放回原位後,若無其事地來到張舟旁邊,拉着他的手說道:
“張舟哥哥,陪我一起玩吧。”
“我還要和四姑一起聊會兒天呢,小月你自己一個人玩會兒吧。”
宋嘉月嘟着嘴,生氣地哼了一聲,奶聲奶氣地說道:
“臭哥哥不陪我玩,壞死了。”
生氣地跑到了一邊去。
中午張舟的父母在家裡做好飯招待四姑和宋嘉月。
宋嘉月坐在張舟旁邊,她的飯量很大,一個人吃了好多菜。
而且張舟發現宋嘉月故意針對他,每次他要夾什麼菜,宋嘉月都提前去夾一筷子,搞得張舟吃的很難受。
四姑狠狠教訓她的時候,張舟的父母也幫着宋嘉月說話:
“小孩子調皮,我家張舟讓着點就是了。”
飯吃完了後,張舟一個人回到房裡,這頓飯感覺沒怎麼吃好。
張舟坐在書桌前刷了會兒手機,一扭頭,只見宋嘉月就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小月?你是來找我玩的嗎?”
宋嘉月點了點頭,快步朝張舟跑了過來,一下子撲進張舟的懷裡。
要不是張舟身體強壯,這下就被撲倒了。
“張舟哥哥,你不要生小月的氣了。”
“小月怎麼會覺得我在生你的氣呢?”
“因爲哥哥剛纔沒陪小月玩,小月就生哥哥的氣,小月就沒有讓哥哥好好吃飯,哥哥就會生小月的氣。”
宋嘉月從口袋裡面摸出來幾顆巧克力,放到張舟的桌上,然後偷偷摸摸地蹭到張舟耳邊小聲說道:
“張舟哥哥,我從你們家的餐桌旁邊拿了幾顆巧克力出來,你快點吃吧,我幫你看着,不會被舅舅看到的。”
張舟小時候和宋嘉月一起去親戚家玩的時候,他偷摸拿了別人家的一塊巧克力吃,被父親發現瞭然後訓斥了一頓。
當時張林斌訓斥得非常嚴厲,都把張舟弄哭了,宋嘉月也哭了,跑過去求張林斌不要再批評張舟哥哥了。
張舟沒想到這件事情自己都快忘了,宋嘉月還記得這麼清楚。
在當時宋嘉月眼裡,她可能以爲父親是不允許自己吃巧克力才訓斥的。
張舟摸了摸她的丸子頭,寵溺地說道:
“小月啊,哥哥我現在可以隨便吃巧克力,我爸爸不會管的。”
宋嘉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真的嗎?”
“真的。”
“那哥哥沒有生我的氣了嘛?可以和我一起玩嘛?”
“當然可以啊。”
宋嘉月激動地抓着張舟的胳膊,腦袋貼着他的胸膛亂竄,弄得張舟非常癢。
…………
臨近晚飯的時候,四姑過來說道:
“小舟,你二伯晚上請兄妹四家人出去吃飯,你也跟着一起去啊。”
張舟:“啊?二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四姑:“二伯說他要升官了。”
張舟:“說起二伯,我一直都只知道他是官府的職員,還真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崗位。”
四姑:“你二伯本來是咱們燦黛區檢察院的副檢察長,是個七品官,最近聽說他要升遷到檢察長了,官階直接升到了六品啊。”
張舟心裡咯噔一下:“咱們燦黛區原來的檢察長聽說是叫陳錫銘吧?他去哪裡了?”
“陳錫銘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官啊,我以前還在燦黛區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名聲了。”
四姑感慨了一聲:
“只不過我聽說他這幾天去世了,官府爲了填補職位空缺,準備將你二伯提拔上來。”
去世了……
不知道陳雲崢現在怎麼樣了。
張舟心中默默爲他祈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