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嬤嬤問道：“在路上，老身問了慕妍姑娘，已經知道這次您來慈航齋是太后的計策，可是娘娘，您如此得寵，皇上又怎麼捨得您來這裡？你要說不來，憑欽天監幾句話，皇上也不一定會聽啊。”
葉疏煙道：“其實皇上也看得出是太后想讓我無法獨寵，才巧借名目讓我修行半月，但這終究是爲了他唐家的後代考慮。她傷的是我的心，卻不是我的身，自古也沒有傷人心的罪名。所以怎麼看，太后對我都還不算是罪大惡極，皇上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皇上雖然有心將鳳印收回，但按照我如今的位份，沒資格管制六宮，鳳印也能是交給皇后，不會交給我。”
段嬤嬤見葉疏煙原來是有這樣的打算，點頭道：“不錯，娘娘如今封爲婕妤不久，宮中一無勢力，二無大權，所以面對太后和皇后，都十分被動。”
葉疏煙知道段嬤嬤一定會理解自己，便懇切地道：“段嬤嬤，北冀國公主馬上就要入宮，被冊封爲皇貴妃，我既得寵，還要負責六尚局和宮外的事務，如此恩遇，更遭人妒恨。若是位份上處於弱勢，將來拿什麼跟這些人抗衡？《素女心經》雖能助我於皇上感情纏綿、癡情不改，但終究不能救我於水火。”
段嬤嬤見葉疏煙陷於如此窘境，嘆了口氣：“娘娘是太心慈了，不願造孽，否則，就憑素女心經裡的魅惑之術，足以讓皇上欲罷不能，夜夜乞求與你歡好，到時別說區區的鳳印，就是你要奪誰的命，他也……”
葉疏煙忙制止了段嬤嬤，起身查看了門窗，見關得嚴實，開門見廊上也沒有什麼異狀，才重新關好了門，輕聲說道：
“段嬤嬤，我當皇上是夫君一般敬愛，魅惑之術是從雙修術演變而來，皇上不懂得雙修的法門，我若單獨施行，一定會傷及他的身體。”
段嬤嬤也是情急之下才會這麼說，經葉疏煙一說，她點頭道：“是了，魅惑之術須得是對無道昏君才能施行，請掌門人饒恕屬下的唐突。”
葉疏煙笑了一笑，拉住了段嬤嬤的手：“段嬤嬤當初選中了疏煙，便是覺得疏煙心地良善、義氣深重，絕不會狐媚禍國。如今我依然沒變，但爲了將來能真的母儀天下，不負段嬤嬤的教導，我也必須有冷酷的手段和心計。我知道段嬤嬤不打算理會宮中的俗務，但有件事，非嬤嬤出馬不可。”
段嬤嬤聽了，微微一笑：“娘娘繞了半天的圈子，原來是想讓老身爲你辦事啊。老身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了娘娘，卻不知還能幫娘娘什麼。”
葉疏煙知道段嬤嬤除了選秀和教習妃嬪之外，已經不再管宮中其他的事務，住在清幽偏遠的流光院，也就是爲了頤養天年罷了。
人到了這樣的年紀，什麼風浪都見過，什麼事情也都做煩了，所以能享受平靜就是最大的福氣和心願。
她本也不願意打破段嬤嬤平靜的生活，但是眼下要靠自己的力量在這宮裡紮根，難比登天。
她內疚地道：“我也不忍打擾嬤嬤，但我勢單力孤，如今空有尚宮的職位和權力，卻經不起架空。六尚局裡有兩大勢力，一是效忠太后的鄭尚宮一黨，一是皇后扶持的江燕來一黨，她們的勢力甚至會延伸到各宮，鳳印的歸屬或許重要，但是人心所向更重要，這個唯有段嬤嬤能幫我。”
段嬤嬤抿嘴一笑：“你這鬼精靈，想法倒是不錯，可惜算盤打錯了。六尚局裡有資格的老人都算是老身的門生，江燕來她們也不敢在老身面前造次。只是宮裡有宮裡的生存方式，老身雖然在尚儀局掛着司儀的閒職，得以領其俸祿、不致餓死，但不在其位、不掌權，人家對老身也不過是高看幾眼罷了。憑老身一人，卻也無法動搖太后和皇后的勢力呀。”
其實段嬤嬤這樣的話，也是過謙了。
身爲教習嬤嬤，教了女官教嬪妃。她來的時候，六尚局都還不存在，可以說是她一手領出了六尚局的第一批女官。
古人的尊師重道觀念很強，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所以，段嬤嬤在宮裡怎麼也不可能一點人脈都沒有。
只是像她這樣與世無爭、不願陷入深宮之斗的人，就像小說裡的世外高人一樣，請她指點一二是沒問題的，可是別讓她出山，別想改變她安逸平靜的生活。
葉疏煙早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來沒有打算利用段嬤嬤的人脈，來擴充自己的勢力。
葉疏煙笑道：“難道嬤嬤以爲，我會是讓嬤嬤爲我拉攏勢力麼？那樣費力的事，疏煙絕不會讓嬤嬤去做的。”
此言一出，段嬤嬤卻也愣了。
若葉疏煙不是爲了讓段嬤嬤出山、爲其拉攏勢力，抗衡太后和皇后，那還能讓她做什麼呢？
不客氣的說，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勞動她老人家的大駕呢？
其實段嬤嬤剛纔說葉疏煙鬼靈精的時候，倒也並不是真的不肯幫她，若是葉疏煙多求一求，段嬤嬤倒是可以勉爲其難、暫時回到尚儀局幫她建立初步的勢力。
畢竟葉疏煙是素女門的新掌門人，當初段嬤嬤看中她有“鳳翔之姿”，就算是爲了證明自己的眼光，她也會幫助葉疏煙登上後宮權勢的巔峰。
何況掌門若然有令，她身爲護法也不能不遵，想不到葉疏煙卻沒有這種想法。
段嬤嬤幾十歲的人了，竟然看不透葉疏煙的想法，便不免有些挫敗感：
“哦？那娘娘的意思是……”
葉疏煙人在慈航齋修行，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宜動作太大。
否則一旦出了意外，便無法掌控。
像這次太后昏死，就是個險些失控的意外。
其實平時太后的病都被鍾拾棋控制得很好，唯有必要的時候，她纔會裝得嚴重一些，所以葉疏煙根本沒料到太后會這樣昏死過去。
所以說事情總有意想不到的變數，這次葉疏煙更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