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哥慢慢放下了高舉的雙手,突然邪氣地一笑,“怎麼樣,最近過得好嗎?”
好像老朋友之間的問候,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嘲諷。
被人監視的滋味,自然算不得好。
君明遠定定地看着蕭哥,眼裡波瀾不驚,“比你好,至少不用藏頭露尾。”
“是嗎?”蕭哥掃了一圈周圍舉着槍正瞄準着他的戰士們,絲毫沒有被這種緊張的氛圍嚇到,反而慵懶地朝着君明遠挑了挑眉梢,“你要真過得好,就不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抓我了,是...被我逼急了吧?”
他的口氣裡隱隱帶着得意。
君明遠冷冷地瞥了蕭哥一眼,“總有一隻討厭的蒼蠅在眼前飛來飛去,正常人都會選擇拍死它。”
蕭哥那天生帶笑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知道嗎?這輩子我最恨兩個人。”他說道,“一個是你,一個是我自己。因爲你不僅傷了小月的心,還殺了她。而我,作爲哥哥,沒有保護好她,還害得她替我去死。”
“任何人觸犯國法,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沒有人可以例外。”君明遠的聲音如鋼鐵般強硬,“蕭月偷盜國家財富,拒捕,被當場擊殺合法合理。至於說我傷了她的心...”
他扯了扯嘴角,“...那是她的事,跟我有關係嗎?”
他從來沒有承諾過蕭月任何事,蕭月喜歡他是蕭月的事,不代表他就必須迴應她的喜歡。
“你果然夠冷情!”蕭哥不怒反笑,“我倒是很想看看,假如有一天你喜歡的人觸犯了國法,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
“放心,你等不到那一天。”
君明遠擡起手,正要命人將蕭哥抓起來,別墅裡突然傳來了嘈雜的求饒聲和哭泣聲。
很快,衝進去的戰士們押了一羣人出來,這些人跟之前那些頑強抵抗的男人們並不相同,有年紀老邁的老人,也有哇哇大哭的幾歲孩子,偶爾幾個壯年男人看樣子也是殘疾人。
他們看到眼前這倒了一地或悄無聲息或低聲口申口今的男人們,頓時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
“報告隊長!這些人沒有武器!”領頭的小隊長跑步過來報告。
君明遠點了點頭,“立即查明他們的底細!”
“君明遠!”蕭哥突然叫了一聲,“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他們只是...只是小月撿回來的可憐人。”
“是不是無辜,查過才知道!”
君明遠一揮手,命人將這些老弱病殘帶上船。他們哭哭啼啼地不肯走,眼睛都擔憂地盯着蕭哥,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哭着往蕭哥跑去,“哥哥!你跟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他雖然小,卻也知道蕭哥陷入了麻煩。
一名戰士馬上攔腰抱住了他,小男孩拼命哭喊掙扎,奈何人小力微,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蕭哥閉了閉眼,喊道:“童童,你先跟這位叔叔過去,哥哥等下就去找你!”
童童停止了掙扎,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蕭哥笑道。
童童這才乖乖地跟着那名戰士上了船。
“你們也都過去吧。”蕭哥對着剩下的人說道,又轉頭看着君明遠,“不用擔心,這位警官雖然人品差,但是絕對不會枉顧法律。你們都實話實話,不會有事的。”
君明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揮手命人將這些人都帶上了船。
蕭哥的神情徹底放鬆了下來,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娃娃臉此時更顯得清秀俊雅。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君明遠,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君明遠意識到了什麼,他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看着蕭哥。
有些人從走錯路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那樣的結局。
“我希望,你能聽我講一個故事。”蕭哥說道。
他旁若無人般地開始娓娓道來。
故事最開始,是一對恩愛夫妻。
丈夫是個教書匠,正直剛毅,在一個小山村裡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妻子賢惠善良,是村裡最好看的小媳婦,兩人還生了一對龍鳳胎。
這本是一個美滿的家庭,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夏日夜晚被徹底毀滅了。
鎮上派人來視察村裡的教學情況,因爲突然變天,山路難行,作爲村裡唯一的老師,丈夫便將視察員安排在了自家住。
夫妻倆熱情好客,炒了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菜,挖出了珍藏在地窖裡的酒。丈夫和客人相談甚歡,推杯換盞之間,兩人都喝醉了。
妻子將丈夫扶到了房間休息,也不好讓客人就這麼倒在飯桌上,便想着將客人扶進隔壁房間。
不料剛一進房,客人便露出了醜惡的嘴臉,強行抱住了妻子,並捂住了她的嘴,反鎖了房門。
妻子拼死反抗,只可惜她身材嬌小,哪裡鬥得過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情急之下妻子咬傷了客人的手,客人惱羞成怒,打暈了她,最終實施了惡行。
第二天,丈夫從宿醉中醒來,看到的,是妻子渾身紅腫淤青的屍體和一封帶血的遺書,而客人早已不知所蹤。
遺書很短,只說她已經不清白了,沒臉見丈夫,讓丈夫帶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雖然沒有提發生了什麼,但房間裡凌~亂的痕跡,和妻子身上因爲掙扎而導致的傷痕,所有的事情都顯而易見。
丈夫傷心欲絕,對視察員恨之入骨。
他將兩個五歲的兒女託付給了鄰居,自己孤身一人尋到了鎮上,報了案。
警察很快立案,讓他回家等消息,這一等就是七天。
那一天,是妻子的頭七,也是丈夫鋃鐺入獄的日子。警察說,找到了證據,證明妻子是被丈夫酒後毆打致死,與他人無關。
丈夫拒不認罪,然而在嚴刑拷打之下,再硬的嘴都能被砸出一個洞來。
沒幾天,警方宣佈案子破了,犯人已經認罪,被判了死刑。
十天之後,丈夫被實行了槍決。
但是,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而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一個美滿的家庭破碎,首先受到影響的必然是孩子。
夫妻倆相繼死亡,留下了一對年幼的兒女,自此便成了孤兒。
本來丈夫是教書育人的老師,一直深受村裡人的愛戴和尊敬。但自從警察宣佈了這件殺妻案以後,風向就變了,從此之後,在他們的嘴裡,一個正直無私的老師形象就變成了一個殺人狂魔。
有些人甚至爆出了許多猛料,說丈夫時常對女學生動手動腳,說他經常毆打不聽話的孩子,凡是一個壞人該乾的事,他都幹過。
甚至還有人說殺人的基因會遺傳,保不定這倆孩子長大了以後也不是什麼好人。
這個流言嚇壞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村裡的絕戶頭,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孩子,本來已經把兩個孩子接了過來打算長大了給他養老送終,聽到這個流言之後,他害怕了。
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這個人把兩個孩子丟棄在了離家二十里的一座山上,任其自生自滅。
兩個年幼的孩子,失去父母后本來就已經驚慌無助,又被無情地拋棄在這荒山野嶺,除了哭,他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夜,那麼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恐懼,如影隨形。
兩個孩子憑着聲音拉住了彼此的手,再也不敢鬆開,那個時候,他們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哭累了,困了,他們終於忍不住靠着樹睡着了。
還好是夏天,哪怕是晚上,山上也並不怎麼冷。
再睜開眼睛時,天光大亮,兩人也餓了,他們終於鼓起了勇氣,手拉着手尋找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