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到12月,寒潮的威力終於迸發。
京城下雪了。
雖是冬季的第一場初雪,卻一點兒也不敷衍。
先是小雪,再是中雪,最後變成大雪。
京城披了一層白,故宮裡的遊客更多了。
白皚皚的雪,似是能把進入故宮的人送到古代,讓他們體驗一把清穿。
姜學參觀完太和殿,擡步跨入風雪中。
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演完了,姜學也該齣戲,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姜學來到京城電影製片廠,與門衛通報要找劉小青,接着,就站在風雪中等。
雪花在他的帽子上、肩上和背上停留,很快就把他裝飾成一個移動的雪人。
等了約莫20分鐘,等到姜學必須用來回走動來避免自己凍僵,纔在雪地裡看到劉小青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大紅色的長款過膝羽絨服,走在雪地裡特別的惹眼,比她人還惹眼的,羽絨服帽子上的大毛領。
姜學見過其他人穿羽絨服,但沒見過這麼蓬鬆的大毛領。
劉小青走路時,毛領上的毛一跳一跳的,有雪花落在上面,就像一朵一朵的蒲公英,隨着風兒晃動,活潑的等着某一刻大風來到,隨風離開。
風,來了!
劉小青在距離姜學幾步遠的時候,忽然跑了起來!
毛領隨風飄啊飄得,眨眨眼的功夫,就飄到了姜學的眼前。
可劉小青還是沒有減速,似乎想要直接衝到姜學的懷裡。
姜學往右邊移動半步,避開與劉小青觸碰。
劉小青的自尊心被擊的粉碎,她站住腳步,面帶慍怒,咬牙切齒的喊道:“姜學!”
“我們已經分手了。”
劉小青碎了一地的自尊心,又被姜學踩在腳下搓揉。
那張經過精心打扮的面龐,已經氣到猙獰。
姜學見劉小青不說話,便一次性把話說完:“請你不要再去我家,別再打擾我的家人,否則,我就搬家。”
姜學是來撇清關係的,但他還是無法狠着心說太絕情的話。
因爲,他和劉小青談對象的時候,關係就不是平等的。
姜學不想和劉小青討論,誰在這段感情中付出的更多,誰更喜歡誰多一點兒。
他們本來就沒單獨相處過幾次,地基都沒打好,討論蓋了幾層樓,完全沒有意義。
“希望你能越來越好。”
姜學最後,還送上了他的祝福。
劉小青聽到這句話,情緒徹底崩潰。
沒有姜學,她何來越來越好?!
她只會越來越差!
不是她頂着劉小青的名字,就能越來越好。
真正的“劉小青”出現了,就算她改名叫“劉藝雲”,一樣能做《芙蓉鎮上》的女一號,能讓姜學爲了《芙蓉鎮上》和她分手!
就算劉藝雲不參加春晚,不當春晚的主持人,屬於她的春晚主持人還是被剝奪走了!
劉藝雲的出現,把她的美夢變成了噩夢!
劉小青以前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女,現在才夢醒,自己只是一個配角!
是上天安排給劉藝雲當歷練的配角!
重生的打不過土著,這讓劉小青感到深深的挫敗!
劉小青在想,未來是不是真的不可扭轉。
“我爲你寫了電影劇本、電視劇本,只要你願意出演,立即能火遍全國,成爲一線演員。你真的要和我分開?”
“我們不合適。”
劉小青點點頭。
知道無法挽留姜學,命運無法扭轉,劉小青的一顆心也冷靜下來了。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行,分開就分開,下一個更乖!”
劉小青轉身離開,快步消失在風雪中。
姜學終於鬆了一口氣。
同時對劉小青說的最後一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下一個更乖?
她是找對象還是找兒子?
……
劉小青的想法,姜學是猜不出了。
但是鍾溪的想法,姜學多數能猜出來。
《芙蓉鎮上》需要他當男一號,他也需要《芙蓉鎮上》的男一號這個角色。
如果非要比個高低,他更需要《芙蓉鎮上》男一號這個角色。
姜學沒有自傲到能隨意開條件、任性選角色。
鴻天影視傳媒財大氣粗,他真的亂作,分分鐘會被替換掉。
“我同意籤合同,成爲鴻天影視傳媒的一員。但我覺得30年的合同期太久,我想籤3年。”
鍾溪搖頭:“一部電影從拍攝到順利播出,慢點兒能拖上三四年,再快也要一年。3年的時間,你能出幾部作品?”
“我可以不間斷地拍攝。”
“鴻天沒有那麼多優質的劇本。”
姜學腦中忽然閃現劉小青說的寫劇本,但也就過了一下腦子,並沒有想過把劉小青推薦給鴻天影視傳媒。
“5年。”姜學往後推了兩年。
鍾溪又從公文包裡取出來一份合同,推給姜學道:“這是10年的合同,你先看看違約條款。”
姜學愣了一下。
鍾溪展顏一笑:“我還準備了15年和20年的合同,你要不要一起看了?”
姜學聽到鍾溪沒有準備10年以下的合同,便明白,自己沒有堅持5年合同的資格。
姜學沉思了一盞茶的功夫,最終拿起了擺在面前的合同。
合同一式兩份,每份共8頁內容。
姜學看的很細緻,等看到鍾溪特別提起的違約條款,姜學目光一凝,詫異的擡起頭,問道:“這個違約金,真的沒有寫錯嗎?”
“是的,如果你提前解約,將要付給鴻天影視傳媒八位數的違約金,並且還要爲鴻天影視傳媒繼續拍攝5部影視作品。否則,將會被鴻天影視傳媒依法起訴,並賠償更多的違約金。”
姜學眼皮子跳了跳,接着往下看。
鴻天影視傳媒的違約條款非常苛刻,但寫的更詳細的,是對姜學的培養。
每年至少一部戲的拍攝,每兩年一次出國進修機會,在這期間,可以做轉型選擇,比如從演員變成導演、編劇等等。
姜學這些年的收入計劃列的更清楚了,每個月固定工資,片酬、商演、廣告等等全部另算。
在1985年,這份合同能令任何一個人動心!
鍾溪看見姜學雙眼迸射着星光,微笑着問:“要看一看20年的合同嗎?條款更優越。”
姜學趕緊搖頭。
優越的條款預示着會有更嚴苛的違約條款。
20年太長,長到姜學無法靠想象去推測國家的變化!
“我選10年的合同!”
鍾溪點點頭:“可以。”
爲了保證合同的有效性,鍾溪特意請了公證人。
合同的流程走完之後
,鍾溪伸出右手:“恭喜你加入鴻天影視傳媒。”
鍾溪說的是“恭喜”,不是“歡迎”,彷彿在爲姜學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而高興。
姜學有些不明白。
鍾溪笑着說:“我們夏總非常看好你,認爲你是優質的潛力股,你將是鴻天影視傳媒重點培養的男演員,前途不可限量。”
鍾溪說的,合同條款裡都有寫。
姜學已經看過了。
但鍾溪又說一遍,還是讓姜學心潮澎湃。
“夏總是咱們的老總嗎?我去公司可以見到她嗎?我想當面謝謝她!”
“想見夏總不用去公司,夏總就在京城,你等會兒要是沒事兒,可以和我一起去見她。”
“真的可以嗎?”
鍾溪點點頭。
“好的,我和您一起去!”
“那就走吧,正好,要到飯點兒了。”
鍾溪在京城的座駕是秦一鴻新買的桑塔納,姜學看到這輛新車,覺得眼睛看到的都是錢,坐進新車裡,好似坐進了人民幣堆裡。
姜學有些束手束腳,坐姿筆直筆直的,看的鐘溪想笑。
“放鬆些,夏總很好相處,是個很講道理的人。”鍾溪見姜學還沒有放鬆,想了想又說,“違約條款是她擬定的。”
姜學抽了抽嘴角,八位數的違約金,就是她想的啊……
真敢想啊。
姜學摳着手指數一數“個十百千萬”,才能數清楚八位數是多少錢。
“滴滴。”
汽車鳴着喇叭開進華清大學所在的那條街,並隨之降速,繼而停下。
“下車吧,到了。”
鍾溪率先下車,併攏了攏脖子裡的純白色針織圍巾。
姜學跟着下車,又跟着鍾溪在大門處登記。
“夏總是華清大學的老師嗎?”姜學萌萌的問。
“不,她是學生,一名大二的學生。”鍾溪說罷,面露嚮往的說,“早就聽柳寶寶說華清大學七食堂的飯菜特別好吃,今天終於能吃到了!”
姜學:“……”
鍾經理的形象塌的太快了,他有點兒吃不消。
鍾溪找學生打聽到七食堂的位置,帶着姜學直奔七食堂。
姜學以爲鍾溪要和同學們擠在窗口打飯,覺得有些荒唐,接着就聽到鍾溪對七食堂的工作人員說,要找第八包廂的夏小芹。
然後,姜學見到了他的“大恩人”夏小芹。
一個還沒有他年紀大的小姑娘。
見過強勢不講理的劉小青,又見過女強人般、氣勢凌人的鐘溪,再看擁有着一雙明亮杏眼、笑容溫和的夏小芹,姜學明白一個道理。
人不可貌相。
鍾溪不可能逗他玩兒,眼前這個笑容溫和的小姑娘一定是慧眼識珠的夏總,那位把違約金定爲八位數的奇女子。
姜學不是愣頭青,他上過班,和領導相處過,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上級。
“夏總好,我是姜學。”
夏小芹知道鍾溪要來學校找她,但沒想到會把姜學也帶來。
夏小芹上輩子沒追過星,與姜學最近的接觸,是電影屏幕和第五排座椅的距離。
面對未來的巨星,夏小芹露出最甜美的笑容,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姜學,我是夏小芹,很高興認識你。”
姜學趕緊伸出右手,握住“八位數”……
哦不。
夏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