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玲正納悶農場裡是不是又傳出了些什麼瞎話來。
就見跟她要好鄰居錢婆子端着一笸籮黃豆粒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李美玲見狀就知道這是錢婆子想用黃豆換點調料了。
雖說這個時候國家還沒有取消糧票，可有糧票買東西更加便宜一些。但是大部分人家手裡的糧票都是不夠用的，想要買油鹽醬醋的就要來李美玲這裡花高價。
李振華爲免他人口舌給女兒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立了一個規矩那就是本大隊的鄉親可以用糧食頂替錢。
反正收上來的糧食最後也都會被賣到城裡面，反而省了不少時間精力。原本看着李美玲開雜貨鋪掙錢有些眼紅的街坊四鄰，現如今也都不好說什麼了。
秋收之後，各家都有不少玉米、黃豆、大米、高粱等糧食。能夠以糧易物，對本大隊的人來說簡直不要太好。但是這種方式也僅限於本大隊，對於農場其他大隊的人並不好用。不過農場各大隊之間相互通婚，其他大隊想要買個針頭線腦的來二大隊找自家親戚活着熟人幫忙。李美玲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態度極好的接受了。也正因如此，李美玲在本地口碑竟然扶搖直上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了。
錢婆子將黃豆放在臺式秤上：“換二斤白糖，我要包點豆餡兒饅頭。”
李美玲一邊忙着給錢婆子裝散裝白糖一邊嘮起了家常：“最近我這人也少，最近屯子有啥新鮮事兒嗎？”
“你咋這麼問？”錢婆子臉上帶着幾分驚喜，以爲有啥新鮮的八卦可以說道了呢。
“我不知道，這不是問你麼？”李美玲秤好白糖用隔油紙包着放在一邊，這纔將錢婆子帶來的黃豆稱了起來。
“我是看來我家的人都鬼鬼祟祟的，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德行。我捉摸着，八成是不太好的事兒。就好像跟我饒舌兩句，我就能回孃家嚼舌根子似的。我都多少天不回孃家了，這些人也真是的。”李美玲越說越覺得好笑，要是從前一定有很多沒眼色的人跑過來跟她嚼舌根子。如今大傢伙得了她的方便，對她態度好了不知多少，可見人與人交往還得有利益相連才行。
“你不知道？”錢婆子愕然的看着李美玲：“你家兄弟媳婦兒的事兒，你不知道？”
“我兄弟媳婦兒？”李美玲更加糊塗了：“我哪兒來的什麼兄弟媳婦兒啊？”
“嗨.....”錢婆子不好意思的一拍大腿：“我說的是老趙家的老閨女趙小娜，從前跟你家二小兒處過對象的那個。”
李美玲聽見趙小娜這三個字，心裡一陣噁心面上就不好看起來：“您老也真是的，大白天的提她幹什麼，真是晦氣。”
趙小娜的所作所爲早就在農場傳遍了，正經人家誰都會背地裡唾棄趙家實在是沒家教，趙家人更是豬油蒙了心不知好歹。
錢婆子知道李美玲最煩的就是趙家人，平時但凡跟趙家沾親帶故的人過來買東西她都沒有個好臉色。今天提起趙小娜，李美玲黑臉也是正常。
她笑着解釋：“你是不知道，趙小娜回孃家坐月子可把她嫂子給煩透了。女人回孃家坐月子對家裡的兄弟不好，她要是獨苗苗也就罷了，讓她孃家媽去她那伺候怎麼就不行了？偏偏非要回孃家坐月子，住在爹媽最亮堂的堂屋裡頭，她嫂子又要燒炕又要伺候月子還要顧着家裡家外的活兒。”
李美玲看着錢婆子說的口吐白沫，懶得聽趙家的家事臉上隱隱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就聽錢婆子又道：“她那嫂子看着她找的那個女婿忒不靠譜了，孩子都快滿月了那頭還不來接，人家就是不想要了。反正也沒領結婚證，不如就當離婚算了。”
“剛結婚幾天啊就離婚？”李美玲倒吸一口氣：“怎麼又沒領結婚證了？不是說去縣扯了結婚證，人家倆是合法夫妻的嗎？”
這兩年嚴打管的厲害，農場這個地理位置說好聽了天高皇帝遠說難聽了就是窮鄉僻壤。不管什麼樣的政策上如何嚴格，可落在實施上卻要寬鬆太多。
“什麼扯證，那都是騙騙外人的。”錢婆子撇撇嘴，似乎知道許多內情的模樣。她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這個小小的雜貨鋪裡沒有第三個人。這才壓低聲音對李美玲說道：“趙小娜也是到了縣裡才知道，現在婚姻法都改了。女的不滿二十週歲不能登記，哪怕差一天都不行。”
李美玲滿臉驚訝：“啥？還有這說法？我們結婚的時候，男的二十女的十八就行了。”
錢婆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調侃李美玲道：“虧你爹還是大隊長呢，這你都不知道？這都改了得有兩年了，你還不知道。”
李美玲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催促錢婆子：“你快說，別賣關子。沒領結婚證，這倆人不也結婚了麼。”
“這你說不是呢！這老趙家啊就吃虧在太慣着孩子，那趙婆子能耐了一輩子，到老了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錢婆子一臉興奮：“那趙小娜差了幾個月沒領成結婚證，算算日子那孩子可是揣在肚子裡不得不結婚了。對外就跟大傢伙說領了結婚證，反正誰又不能檢查啥。請了親戚吃了一頓飯，就這麼把閨女嫁過去了。說是婆家那邊人口少，孤兒寡母的也不好折騰。”
李美玲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之前就聽嫂子羅文靜說趙小娜連婚都沒有辦，直接被孃家送過去了。羅文靜當時還笑話趙小娜：“雖說不是明媒正娶可那也不是做小老婆去了，孃家人偷偷摸摸送過去了，多沒深沉啊。”
“不是就差兩個月麼，爲什麼就沒領成結婚證呢？孩子都生下來了，而且聽說還是個大兒子？”李美玲說起別人生兒子，這心裡頭就有些虛得慌。
“爲啥？”錢婆子不懷好意的咯咯一笑，衝着李美玲挑了挑眉：“那老趙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跟那戶人家比可算是過得不錯了。她那個對象別看長得人模狗樣，其實啊就是個遊手好閒的懶漢。娘倆都空着爪子，指望着讓老趙家吐點錢財出來，卡着他們家呢。”
李美玲越聽越糊塗了，錢婆子看着她如此單純，忍不住嘆了口氣：“哎呦喂，美玲子啊。你說你這麼一個實心眼的人咋能做起來買賣的？你啊要是沒有你爹，早就被你們家那口子生吞活剝了。嘖嘖嘖，這傻的。”
錢婆子掰開了揉碎瞭解釋給李美玲聽：“不扯結婚證，你說這吃虧的是誰？當然是老趙家嘍，人家是女方。再者他們家就孤兒寡母的，沒有親戚可走動，丟磕磣就丟磕磣啥也不怕。老趙家可是要臉的，他們家還有嫁出去大閨女，有兒媳婦還有孫女。這些人不要臉？趙小娜一個人丟臉，家裡的女的都跟着丟臉。結婚的就算了，她那倆侄女可咋整？”
李美玲恍然大悟，大聲罵道：“真是夠狠心的。”
“還有更狠心的呢！那趙小娜爲啥回孃家坐月子？因爲孩子壓根就上不了戶口！那老趙家還能養活個私生子？”
李美玲面露驚訝：“私生子？她都給婆家生了個兒子了，爲啥不給上戶口呢？”
說完，李美玲忽然就想通了這裡頭的關卡。更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當年的自己差一點就跟趙小娜走了相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