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離出了飛羽殿直接朝着魔君殿奔去，頭依然劇烈得疼着，他滿心滿眼卻都是一張熟悉至極的臉。那張臉和女子滿臉刀疤的臉交錯在一起，越來越像……一個人。爲什麼他沒有早些發現，爲什麼直到現在他纔會覺得這麼多的不對勁？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熟悉，可他還是沒有懷疑。
緊抿着脣，他冷冷地落在魔君殿前。
殿前的魔衛看是他並沒有多加阻攔，讓開身，看他快步閃進了魔君殿。
墨非離並未花費太多的力氣就找到了霄祈，他席地而坐在正殿前，一雙鳳眸出神地看着前方。似乎是在緬懷，又或者是在想些什麼。從墨非離這個角度看去，他的側臉噙着意思笑意，只是眉眼間卻都是愁容。墨非離沉着臉站在他身前，“告訴我，我是誰？她又是誰？你又是誰？”
霄祈慢慢擡頭看他，嘴角的笑慢慢散去，拍了拍身側：“來，坐！”
墨非離眉頭擰起，並未多說什麼，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你的回答。”
霄祈卻搖搖頭，掌心攤開，露出一個閃着光芒的東西。墨非離低下頭看，是一個碎裂的鏡面，他眯眼，試探地問：“天眼鏡的碎片？”當日她把天眼鏡捏碎，他在從她掌心的碎肉裡見過很多這種碎片，只是……“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這是九音給我的。”
他喃喃一聲，“你知道，九音是誰嗎？”
“是誰？”墨非離的心突然“咯噔”一聲，莫名覺得，九音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你可能記不得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你們都忘記了，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其實啊，忘記了多好，就不會有痛苦了，爲什麼我當時會那麼執着的記得那些事情呢。”
“……”
“當年天庭，九尾妖狐，羽化成仙，九天一音，餘音繞耳。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九音，可也就是這一眼，再也忘不掉了。”
墨非離皺着眉聽半是回憶，半是懷念的聲音，“你想說什麼？”
“說什麼？”霄祈歪頭看他，這模樣本不像是一個魔君該有的表情，可他此刻做起來卻極爲自然，倒是讓墨非離漸漸冷靜下來，聽他接着說下去：“後來啊，我做了很多蠢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就是看不到。這樣過了幾年，父君卻突然讓我娶西海的公主，我不願意，就上天庭鬧，也沒有個結果。那時，就覺得我應該娶的只有九音，所以，我就偷偷去了月老殿，趁他不注意扯斷了我與西海龍公主的姻緣線，打算把我的和九音的系在一起。可那時，月老正好回來了，我慌亂之間，就亂繫了幾條。結果……”
“結果怎樣？”墨非離眉頭擰得更緊。
“結果？”霄祈頹敗地笑了一聲：“結果我慌亂之間，把西海龍公主的姻緣線系錯了，害得她無辜而死。”
“那你和九音的姻緣線？”
“我和九音？”
霄祈搖搖頭笑笑：“我和她本就沒有結果，卻多給她繫了一條……”
“什麼意思？”墨非離不懂，“九音到底是誰？”
“就是你要找的人。”霄祈怔怔看着他，慢慢擡起手，掌心對着墨非離的腦袋，突然一收，一縷黑光從他的眉心溢出。同時，無數的記憶憑空出現在腦海裡，墨非離頭痛欲裂，前世今生，全部都涌現，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幕幕，表情越來越凝重，到了最後，他蹙然一把遏制住霄
祈，墨瞳裡都是寒冰：“霄祈，你做得好事！”
“當年我誤毀了你和九音的姻緣，你是不是很恨我？可那時你爲了替自己的妹妹報仇把我害得變成如今這模樣，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如今，墨非離，你走吧……出了魔界，再也不要回來了。”
“你認爲我記起所有事情之後，有可能拋下她離開嗎？”
墨非離的聲音冷得像是要把人凍僵。
“就算你想救她，也來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
墨非離渾身一僵。
“她的體內如今有心魔，她如今出不得十三重樓，否則……”
“否則怎樣？”
“……將會和心魔融爲一體，真正成爲魔物。”
“嘭！”
魔君殿內被金光驀然激得碎片四溢，墨非離死死地盯着他：“霄、祈！”一字一句從齒縫裡迸出，寒冷至極。
霄祈慢慢把他的手從自己脖頸上鬆開，他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墨非離，你以爲她是爲了誰纔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爲了你，她何苦逼自己到這種地步？墨非離，從頭至尾，這一切，你也脫不了干係。”
“可如果不是你把他們扣在這裡，青兒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身後，傳來兩道聲音，霄祈回頭，看到冥淵倒是有些訝異：“呵，你竟然也來了。”
“是，霄祈，好久不見。”
“的確是很久了。”久得他都快要忘記，自己當年到底鑄成了多大的錯。
墨非離面無表情地看着幾人，眉頭深鎖，像是在壓抑着什麼。白漓淵朝他走過來：“你現在殺他也沒用，現在主要是想辦法怎麼把心魔從青兒的身體裡驅逐出去，否則，她一旦魔變，就會被心魔控制住心神，到那時，誰也幫不了她了。”
“……”墨非離的視線從他的臉上慢慢移到霄祈的臉上，最終鬆開了手，頹敗地向後一退，神色凝重。
白漓淵回頭和冥淵對視一眼，他們大致瞭解了一些，看來這霄祈是想開了，只是……青兒怎麼會想起來走這一步？
嘆息一聲：“我們要見青兒。”
霄祈擡眼看他，“不行。”
“爲什麼？”白漓淵聲音不自覺擡高。
“你們身上有太多的妖力和鬼幻之力，到了十三重樓只會加重心魔對九音的控制，本君不能讓你們冒這個險！一旦九音被心魔控制，本君就會……”
“你會怎樣？”幾人臉色都變了。
霄祈的身體一震，想到那個結果，臉色發白，他閉上眼，半天才喃喃一聲：“爲了整個魔界，本君會……毀了她。”
“你敢！”墨非離臉色一變，突然上前一步，“我去見她！”
“……”霄祈睜開眼。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狐兒就控制不住心魔，我要見她！”
“你瘋了，你要是進了十三重樓，本君就不會再放你出來！”
“好！”
墨非離毫不猶豫的答應：“現在就放我進去！”
霄祈的眉頭擰起，一旁，白漓淵上前一步：“你讓他去吧，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讓青兒見見他也好。”心裡涌現苦澀，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他親眼看着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的痛苦，他怎麼忍心再讓她爲難？更何況，如今……
霄祈的臉變得僵硬。
許久，他才深深看了墨
非離一眼，閉着眼頜首：“好吧。”
墨非離一個人走近十三重樓的最頂端，推開那厚重的石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黑池，妤音就背對着他坐在池水裡。身後，九條黑色的狐尾不時搖擺着，仰着頭，出神地盯着一處。聽到他的腳步聲，她並沒有回頭：“霄祈，他走了嗎？”
“……”墨非離握緊雙手，沒有回答。
他眼裡如今彷彿只看得見她的身影，每一腳都踩得極輕，可敲在心口，卻疼得難受。
“應該是走了吧。”
妤音低下頭，失落地喃喃自語。
只是可惜了，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她甚至沒有好好聽阿九叫一聲孃親，先前每一次她都是混亂地應着，那時她其實是嫉妒葉青陌的，所以，她最不想聽的就是阿九喚她孃親了，可兜兜轉轉這麼久，她最不想聽的，卻是如今她最奢望的。“霄祈，你說，我會死嗎？”
“噗通”一聲，身後的人入了黑池水。
她一愣，下一刻，男子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窩，熟悉的聲音輕柔地喃喃：“不會，你不會死。 ”
“……”
妤音渾身都僵愣在原地，張着嘴，怔怔看着前方。
半晌，她終於反應過來，突然想起一身，開始拼命地掙扎，墨非離手臂收緊，環着她，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你走開！我不是讓你走嗎？你爲什麼要來這裡？霄祈呢，他怎麼會放你進來？！”
妤音變異的紫瞳發出厲色，寒光乍現。
墨非離嘆息一聲：“我都想起來了……”
妤音的動作戛然而止，像是啞劇，兩人僵持在那裡，黑水波漾着漣漪，誰都沒有說話。慢慢的，一滴淚從妤音的眼眶裡低落，砸在水面上，她咬着脣壓下喉嚨裡溢出的哽咽，低着頭不說話。
墨非離心疼地把她轉過來，捧起她的臉：“怎麼就哭了？”
妤音搖頭。
“是不是還在怪我沒有認出你？”
妤音繼續搖頭。
“哎。”
墨非離嘆息一聲，把她攬入懷中，手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你怎麼就這麼狠呢？你是不是就打算在這裡死去，連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讓我看到？”
妤音的腦袋抵着他的肩窩，淚水很快打溼了他的衣襟，“我以爲……你會恨我的。”
“……”
“你那時那麼咬牙切齒的對我說，你會恨我，我怕極了……你會記得。”
“那時說的是氣話。”
墨非離揉了揉她的頭：“你從不問我想法就替我做決定，我當時真的氣急了，恨不得抓到你，關起來，再也不放你出去！看你還怎麼替我做決定！”
妤音腦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擡起頭，“什麼嘛？我這還不是爲你好！”
墨非離低下頭看着她紅通通的眼，忍不住啄了一下她的鼻尖：“可你死了，我怎樣都不會好了……”
“喂！”妤音頭偏了偏，耳朵尖都忍不住紅了：“我在跟你好好說話。”
“我也在好好跟你說話。”墨非離順着她的話喃喃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她的長髮，“你把我扔下這麼久，有沒有想我？”
妤音一愣，耳朵更紅了，小聲嘟囔：“我再很認真的跟你說正經事……”
“這也是正經事，先說你有沒有想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