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周身帶着一層透明的光，在暗色的陰間泛着聖潔的光。截然相反的兩種極端，卻詭異地融合在一起。青陌跟在孔雀的身後，兩人透明的身體穿過無數的鬼差與鬼魂，血腥味、潮溼的氣息，讓她的眉頭漸漸隆起，面上卻不動聲色。只覺得這裡壓抑，心口急劇地跳動，讓人莫名不安。
“就快到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孔雀回頭，目光擔憂地落在青陌蒼白透明的臉上。
青陌搖頭，“我無妨，繼續走吧。”
只是不習慣而已，這裡的氣息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從十八重殿幽幽飄了進去，看守的冥獸睜了睜眼，孔雀漂亮的眸仁遽然迸射出冷光，暗暗唸了個法術，那冥獸打了個噴嚏，又重新俯臥在殿前，閉上了眼，前肢交錯匍匐在地面上打盹兒。孔雀這才收了視線，綠光幽幽，在這鬼殿前，像是冥火，帶着陰森的光。
搞定冥獸，孔雀向青陌示意，後者頜首，跟着他從門縫裡飄了進去。
身體呈現一條線，在不驚動冥獸的情況下安全通過。
入了十八重殿，四周漆黑一片。
空蕩、寂靜。
完全隔絕了外界的鬼哭狼嚎，靜得不真實。
青陌偏過頭看孔雀，“現在要去哪兒？”
“第十八重伽藍殿。”
“那是……”
“幽冥殿最高一層。”孔雀的眉心深鎖，看向青陌，道：“我要把你變成染骨的模樣，你忍着些。”
青陌點點頭。
靜立在那裡，放任一道盈綠的光打在她身上。
同時，她感覺全身的骨頭像是生生捏碎重造一般，疼極。可這疼也只是片刻功夫，所有感官上的痛全部消失。青陌睜開眼，額頭薄薄一層虛汗，眼神有片刻失神，緩了緩，才長出一口氣，轉頭看向孔雀，“好了？”
“是。”
男子怔怔地望着那張臉，突然垂了眸。
“走吧。”
青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多問。
跟着他朝最十八層伽藍殿而去。
一路行來，竟然暢通無阻。青陌訝異，即使十八重殿不是一般人能進得來的，可如此輕易就能夠通過還是讓人心生疑慮。
青陌側頭看向孔雀，果然，他的臉色也漸漸凝重下來。
“這？”
她想了想，疑惑地開口，“是不是不對勁？”
他們已經飄至十六層，可這裡還是空無一人。她雖然沒來過冥界，可……這樣的情景很不對勁。
“走吧。”
孔雀的眉頭一直深鎖，這語氣卻有種頹敗。
青陌更加不解。
可直到推開十八殿門，望見背對着他們負手而立的人，青陌才知曉孔雀露出的頹敗是何意。兩人靜靜地站在那裡，青陌能明顯感覺到孔雀急促的呼吸，眼底幽光閃動，他面色不善地瞪着男子，冷着聲音道：“我說怎麼一路行來無人看守，你座下那冥獸也特聽話了些，原來是授意於你。冥淵，你倒是聰明，能猜到我還會前來。”他聲音平淡，可青陌離得近，能清楚地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緊。
男子回頭，身後的暗影勾出一張邪肆俊美的臉，一襲黑袍，無風自動。
“孔雀。”男子面無表情地看他，可即使如此，薄脣上揚，離得遠了，像是無聲的譏諷。
只是當他的視線落在青陌身上時，怔了怔，睨着她的臉出神，許久，脣角的諷刺愈發濃烈，“孔雀，本座倒是不知，你竟然
還有睹臉思人的癖好。”
孔雀一聽這話，臉遽然一變。
低吼道：“你胡說什麼？”
男子懶洋洋地擡起手，“呵，不然，這張臉是怎麼回事？”
“要你管！”
孔雀咬牙切齒。
“這裡是本座的地方，你說呢？本座到底是需要管，還是不需要管？”邊說着，踩着步子向前，強大的氣場壓得人周圍氣息稀薄，警告道：“本座不管你跟鳳尾到底有多交好，可本座這冥界有冥界的規矩，就算天帝來了……也得守規矩！”
“見鬼的規矩。”孔雀哼了哼，“你當年不也出手救了染骨？”
冥淵臉色一變，很快恢復，“那是意外。”
“意外？”孔雀尖叫出聲，情緒激動，“既然你也知道是意外，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她還活着？平白讓鳳尾等了六百年，痛苦了六百年，你覺得你心裡不會內疚嗎？”
“內疚？”冥淵莫名古怪笑了一聲，“那是什麼東西？”
“冥、淵！”
孔雀是真的被惹怒了。
一字一頓咬得極重的兩個字眼，讓人不寒而慄。
同時，周身的綠光蹙然炸開，把昏暗的宮殿照得極亮。
冥淵眯着眼看他，邪肆的俊臉上並沒有什麼起伏，墨袍一揮，整座宮殿赫然亮堂起來，也讓她看清了他身後的人。
顏色詭異的血池，翻滾的血水。
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平躺在血池裡，血水偶爾流過那張蒼白的臉，濃烈的紅，極致的白，交融在一起，觸目驚心。青陌怔怔地看着，眼底複雜的光閃爍。猶記得不久前，那個面容蒼白的男子眼底有着憂鬱，卻還是活生生的。此刻，卻……
呼吸一緊，她向前走了一步。
立刻，一道暗黑的光打在了她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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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淵不含感情的聲音低冷無情，“沒有本座的允許，你們誰也別想靠近他。”
青陌眯着眼看他，剛想說什麼，身側的孔雀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冥淵，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
“怎麼，你想硬闖？”冥淵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孔雀哼了哼，“如果你真的不讓的話，那我不介意毀了你這十八重殿。”
“是嗎？”
冥淵邪肆的臉上勾起一抹譏諷，“那麼，你就準備接受天罰吧。”
孔雀一怔，繼而仰頭笑出聲，漂亮的眼睛裡閃着異樣的光。從青陌這個角度看去，剛好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帶着決絕，“那你儘管可以試試。”
話音剛落，孔雀掌心翻動，一道極致的綠光電閃雷鳴般襲向冥淵，在他四周形成一道熒綠的結界。
“青陌，先帶鳳尾離開。”
“是。”
青陌點頭，向那血池走去。
冥淵臉色蹙然一變，冷冷地睨着在身體四周形成的阻力，危險道：“孔雀，你真的就什麼都不顧了嗎？”
後者神色一凝，漂亮的眸仁裡有寒光掠過，低聲喃喃，“六百年前，我就想這麼做了。”
說完，又是一道極致的綠光襲向冥淵。
“找死！”
冥淵低咒一聲，黑袍一翻，廣袖飛掠，強勁的鬼氣在他身體裡源源掠出，與綠光相互對峙。而在這空隙，青陌已經走到血池邊。目光落在鳳尾的臉上，眉頭深深地擰起，就要踏入血池，朝着血池正中央的鳳尾走去。
“你敢！”身後傳來冥淵陰冷的聲音。
青陌並未回頭，毅然踏入了血
池。
“孔雀！”冥淵周身怒意頹漲，“如今只有這伽藍殿能夠控制他的魔性，難道你真的想他變成魔物嗎？”
聽到這話，孔雀手上動作一弱，隨後更強。
“就算他入魔，也比生生世世在這暗無天日的鬼殿要好。”
“你！”
冥淵氣結，“你這樣做，會在六界引起一場浩劫！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
孔雀冷哼一聲，“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低冷的聲音帶着恨意，冥淵顯然一愣，掌心翻滾的黑霧緩緩縈繞而不發，眉頭一擰，沉聲喃喃道：“你還在怨恨當年的事？”
“當年什麼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孔雀朝前走着，眸仁裡翻滾着綠意，離得遠看去，詭異而妖嬈。
冥淵周身的氣勢明顯弱了很多，“染骨她……”
想了想，抿緊涼脣，“可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這麼做，難道你要放着這上君的地位盡毀？”
回答他的是孔雀更重的一擊。
綠光襲上黑暗的地獄之光，“嘭”地撞在一起，碎成無數流光。
孔雀向後退了一步，氣息不穩。
而冥淵也沒撈到什麼好處，眉頭深鎖，臉色更加不好。
“咕咕咕！”
身後的血池冒着血泡，這聲音傳來，冥淵赫然回頭。就見，女子依然環住了鳳尾的腰腹，向上一拖，原本束縛在他身上的鎖鏈赫然斷開，她環着他的身體向血池邊緣遊離。
而一旁，剛想動手阻止的冥淵在看到鎖鏈斷開的同時。
直愣愣地僵立在原地。
他眼底閃着難以置信的光，低喃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沉，“怎……怎麼可能？”
那是冥界的鬼瀾鎖，就算是天界的上身也不可能弄斷，更何況是一隻沒有任何妖力的小妖？
從她與孔雀一進伽藍殿他就察覺到她周身的妖氣，卻低到塵埃。
他怔怔地看着，看着她翻身爬上血池，隨即把鳳尾拖了上來，血水浸染了她的衣衫，她狠狠抹了一把，才用手探向鳳尾的命脈。
這才鬆了一口去，頹然坐在了地上。
喘着氣。
而冥淵卻像是被驚住一般，蹙然回頭瞪着孔雀，“你……她？”
孔雀把視線從青陌身上移開，才嘲諷地看着他，薄脣微動，說出的話，卻讓冥淵握緊了雙手。
“冥淵，一報還一報，這是你欠我們的。”
“孔……雀……”
嘶聲的喊聲在整個伽藍殿震得整個冥界都晃了一晃。
孔雀卻像是沒看到男子的崩潰，朝着青陌走去，越過冥淵的時候，腳步一頓，看着神情狼狽的男子，笑得古怪，“冥淵，我知道憑藉我一己之力帶不走鳳尾，可……如果是她的話，你，又怎麼動手呢？”
說完，不再看男子蹙然變得蒼白的臉，徑直向血池走去。
站在血池邊，他低垂着眼，看着地面上的兩人，“我們離開吧。”
青陌一愣，浸了血池的血水，她覺得心裡越發堵得慌，她不喜歡這裡，極度的不喜歡。
低喘一聲，她讓自己好受些。
纔看了一眼垂着頭神色莫變的冥淵，又看了看孔雀，“能離開了？”
“當然。”
孔雀朝着她燦爛一笑，“他敗了。”
就算他是冥王，就算他擁有至高的力量。可他還是敗給了自己，比他先知道那個人的消息，即使早一步，他也註定翻不了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