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解藥從鼻息邊移開，她才慢慢睜開眼，茫然地看着頭頂的默兒。“姑娘，來吃飯吧。”
默兒低聲道，面無表情，自從上一次她罵了蕭清斐之後，她就在同她生悶氣。雖然該做的工作一點都沒有落下，可青陌就是知道她在跟自己賭氣。脣角不經意地勾了勾，真是小孩子脾性。
眨了眨眼，她從牀榻上坐起身，動作卻顯得比平日僵硬了很多，有氣無力的。
原本已經走到餐桌旁的默兒回頭就看到這一幕，大眼裡露出一道茫然，連忙走過來，“姑娘，怎麼了？”
青陌的手軟綿綿地擡起，撫着額頭，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看她這樣，默兒試探性的問：“是藥劑量不夠嗎？”
青陌頓了頓，默默地點了點頭，揉着眉心，等好一些才擡起頭，聲音有些低，“沒事，我們過去吧。”
只是腳在踏在地面上時，卻是一軟。默兒連忙扶住她，“姑娘，你先做好。這樣是不行的？”
等青陌做好了，默兒低下頭，手緊緊地攥着瓶子，想了想，終於把瓶子再次打開，放到了青陌的鼻子下，“姑娘，再吸點吧，等吃了飯就好點了。”
垂下眼翦，遮住了眸底一掠而過的愧疚。
更多的力氣回到身體裡，她才推開瓶子，擡起頭，“已經好多了。”
默兒收回瓶子，青陌整理着散亂的衣襟，其實她還是困惑的，不明白爲什麼蕭清斐會冒風險讓自己用膳，畢竟對於一個被囚禁的人，這樣給了她一個逃生的機會。想不通，她乾脆不想，坐到飯桌前，看着眼前依然是她喜歡的菜色，眉頭去擰得更緊。
她不知道蕭清斐到底看出了多少，可她絕不會承認自己就是葉青陌。她不想再過回以前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右手執起木塊，望着那削的稍微有些尖的一端，慢慢地往嘴裡扒着飯菜，卻味同嚼蠟。
默兒看她並沒有什麼不妥，這才轉身，走到牀鋪邊。
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青陌的手突然執起那木筷，眸底冷光一掠，目光決絕而又堅定，朝着左手手背狠狠地刺了下去。痛，漫天襲來，她死死地咬住了下脣不肯發出聲響，小臉因着疼痛，褪去血色。額頭上很快覆上一層薄汗，凝聚成冷汗順着她臉頰的輪廓滑下來。血順着傷口向外流着，她頭昏欲裂，卻強逼着自己看着，望着那血順着桌面低落在地上。
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血滴上。
“吧嗒吧嗒”的聲響，墜落地面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漸漸的，在地面上匯成了一條血流。
頭更沉了，她終於撐不住，頭向着右手臂倒了下去，卻難以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感覺自己向後倒去。
陷入黑暗前，她似乎聽到了默兒的尖叫聲，像是一道驚雷打進耳膜，那麼尖銳，卻很快像是一團霧般，朦朦朧朧的，直到再也聽不真切。
她徹底陷入了昏迷。
她再次醒來時，喉嚨乾渴得厲害，眼皮沉重。她眼球在眼眶滾動了幾下，卻依然睜不開，她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泥漿裡，怎麼也掙脫不開。她嘶聲吶喊，嗓子幹疼，低喃的聲音縈繞在耳際，卻成了，“水……水……”
很快，她的手被誰握住，指骨冰涼，很舒服。
她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不鬆手。
對方似乎僵了一下，很快放軟，從後撫着她的後脊背把她扶了起來，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乾涸的脣在下一刻觸到冰涼的物事，隨即甘甜的水流到她的脣邊，她貪婪地喝着，直到那水順着喉嚨流向四肢百骸，她纔像又重新活過來一樣，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那人卻並沒有把她放開，把杯子隨手扔到了地上，“嘭”的一聲在地面上撞成碎片，四處飛濺。低涼的雙手攬在她的肩頭，把她緊緊抱住，力道很重，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身體裡。
“痛……”
忍不住低哼出聲，青陌眉頭擰了起來。
身後的身體一僵，力道慢慢放鬆。
卻依然抱着她，頭埋進她的脖頸，溫軟的脣輕輕蹭着她光露在外的肌膚。
青陌神智有些不清，恍惚間，向外躲了躲，奈何身體虛軟無力，只挪開很小的地方，那人的脣又蹭了過來。
無奈，青陌啞着聲音喚了聲：“離，別，別鬧……”
那人赫然僵住，突然張口咬住她的脖頸，青陌感覺脖頸一痛，那人的牙齒在她的脖頸上廝磨啃噬，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進去一般。青陌吃痛，神智清醒很多，睜開沉重的眼，剛開始眼前還不甚清楚，鼻息間漸漸血腥味蔓延開。
她慢慢偏過頭，目光觸及那一片銀光時，心一沉，嘶啞着嗓音低吼出聲：“蕭清斐！你做什麼？放開！”
他擡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血光與怒意讓青陌一驚，清俊的臉與之呼應，竟有種詭異感。
不僅沒有鬆口，他反而啃噬得更加瘋狂，牙齒細細地廝磨着她的脖頸，吸食着她的血。青陌頭暈得緊，向外推他，一張小臉白到極致。她咬着脣，嚐到了鐵鏽味，卻清醒很多。擡起頭，推拒着，力道加重，觸碰到手背上刺骨的傷，痛得她倒吸氣。
聽到這痛苦壓抑的一聲，男子終於冷靜下來。
擡起頭，薄脣邊有她的血的殘留，他的眸仁已經恢復正常的色澤，抿着脣看她，目光冷然而又嗜血。
他望着她，突然舌尖一卷，原本在脣角的血漬翻入口中，看起來血腥而又魅惑。可偏偏他睜着清透的眸，表情低冷而又清雅，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青陌閉了閉眼，頭更痛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昏迷，這跟她原本想的不一樣……很不一樣。
“你……”
她張嘴，聲音低啞，很不好聽。像是久未磨礪的鈍刀砍在鋒刃上發出的刺耳聲。
“痛嗎？”
蕭清斐一手攬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某種有一簇幽光漫不經心地劃過，卻莫名刺痛了她的眼。
她咬着脣。
早在決定做這一切的時候她就想過可能失敗，以及他的反應。
只是，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眼前的蕭清斐太過陌生，她從未見過這樣瘋狂執拗的他，即使當年他親眼見到自己毀掉他用來救木婉兒的那顆心，他眼底除了痛與絕望卻遠遠沒有這一刻這麼讓人不安。
“怎麼不回答？”
他的聲音低低的，已然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你，讓我說什麼。”
她原本
想着自己傷得這麼重，他怎麼說也會請大夫來看。可她卻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時她昏睡過去，蕭清斐到底有沒有請大夫她就不知道了。
如果他請的話，以離的聰明，自然知道自己耐不住無聊去了鳳來客棧，只要跟着蕭清斐的人，扮作大夫，就會找到這裡來。可，這時還沒有動靜，看來，她的計劃還是失敗了。
她的話讓蕭清斐笑出聲，低低地笑溢滿了痛與掙扎。“你就這麼討厭我？”
“討厭？”
青陌垂下眼，“如果你被人這樣對待，也會如此。”
深吸了一口氣，她擡眼看他：“你囚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蕭清斐的目的。
如果現在困着她是因爲猜想到她的身份，那最開始呢？
更何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讓蕭清斐肯定自己就是當年的……葉青陌。
“目的？”
蕭清斐低喃一聲，指腹摩挲着她的臉，光潔細膩，手感極佳。他的手突然遏制住她的脖頸，薄脣幾乎貼着她的耳朵，溫熱的呼吸隨着他的說話聲拂在耳旁，讓她全身僵硬在那裡：“原本是什麼目的我已經忘了，不過現在……就是不放開你。”
“青陌，你逃不掉的！”
最後的七個字像是一道驚雷敲在她的心尖，她整個人都驚跳起來。
“你，你認錯人了！我纔不是她，纔不是！”
似乎又回到了文兮死的那年，她一個人坐在他的屍體旁，看着他的身體慢慢僵硬，身上的溫度一點點被冰冷替代，她那時的絕望與痛又豈是他能夠明白的。更何況，那時他的背叛，他的囚禁，他的無情都讓她徹底崩潰。
沒有自由的日子，她一點不想重來一遍！
“滾！你滾開！”
慌亂而又無措的聲音在整個房間裡迴盪，蕭清斐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激烈，怔怔地看着，被她逃開，滾落到牀下。
她赤着腳爬起來，表情慌亂。
突然，蕭清斐臉色一變，低吼出聲：“小心！”
可依然來不及了，青陌的腳踩在那些碎瓷片上，她像是沒有看到一般，蒼白着小臉，披散在身後的青絲被她抱着頭的手弄得有些亂，文兮死時的臉，她剜掉心的那一刻，他冰冷嘲諷的臉在她眼前重複，她尖叫一聲，腳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血在地板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血花。
蕭清斐一手攬住了她的腰抱起擁進懷裡，朝着門口喊：“快請大夫來！快去！”
慌亂的喊聲讓門口的暗衛驚了驚，立刻離開。
她還在瘋狂地掙扎，嘴裡的低喃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落在蕭清斐耳際，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像是突然卡在了那裡，世間萬物，皆是虛空。
“文兮，文兮不要死……”
“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阿斐，阿斐……”
“阿斐，我後悔了……”
“……阿斐，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不欠了，真的不欠了……”
蕭清斐的臉一點點變白，他回過神，攬進了懷裡嘶聲痛苦的人。目光中掠過一道掙扎得痛，伸出手，閉上眼，沉痛地砍在了她的後頸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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